王寡妇年近四十,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的风霜,心眼不算坏,但也谈不上多好,只是看狗剩实在可怜,偶尔会施舍一口吃的。
“狗剩,狗剩?还活着没?”王寡妇用脚轻轻踢了踢他。
林广化身的狗剩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臃肿的轮廓。
“喝点东西吧,死了变鬼也别赖着我们村子。”
王寡妇把破碗放在他嘴边,动作粗鲁,稀粥洒了他一脸。
就是这碗救命的稀粥,成了下一场厄运的开端。
王寡妇有个儿子,叫铁蛋,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铁蛋现他娘最近总往狗剩这破屋子跑,心里起了疑。
他倒不是关心狗剩,而是怀疑他娘是不是看上了这瘸子,或者更糟,这瘸子屋里藏着什么他娘偷偷接济的好东西。
一天傍晚,雨稍微小了些,铁蛋揣着把生锈的短刀,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狗剩的茅草屋外。他扒着门缝往里瞧,正好看见王寡妇在给昏沉的狗剩喂水,动作间,王寡妇腰间那个装了几枚铜钱的旧钱袋,若隐若现。
铁蛋眼珠子一转,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
第二天,王寡妇的钱袋不见了。
她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急得直跳脚。那里面可是她攒了许久,准备过年扯块布做新衣的钱。
铁蛋“适时”地出现,先是假意安慰,然后“无意”地提起:“娘,你昨天是不是去狗剩那儿了?我听说……咳,有人看见狗剩以前在镇上手脚就不干净,不然工头为啥偏偏卷了他的工钱跑?”
王寡妇一愣,心里狐疑起来。
狗剩以前是挺老实,可人穷志短,现在又瘸了,为了活命,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尤其是昨天喂水时,狗剩似乎……似乎碰了她的腰一下?
“走!找他去!”
王寡妇怒气冲冲,拉着铁蛋就直奔狗剩的茅屋。
狗剩正昏睡着,被王寡妇尖利的叫骂声和铁蛋粗暴的推搡惊醒。
“狗剩!你个天杀的白眼狼!老娘好心给你送吃的,你竟敢偷我的钱袋!”
王寡妇叉着腰,唾沫星子喷了狗剩一脸。
狗剩茫然又虚弱:“王……王婶……我没……我没偷……”
“还狡辩!除了你还有谁?昨天就你碰过我!”王寡妇一口咬定。
铁蛋在一旁阴恻恻地帮腔:“狗剩哥,你就认了吧,把钱袋交出来,我娘心善,或许就不报官了。不然,你这瘸腿的,进了衙门大牢,还能活着出来?”
狗剩百口莫辩,急火攻心,加上身体虚弱,一阵剧烈咳嗽,差点背过气去。
他只能用尽力气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绝望。
“搜!给我搜!”
王寡妇一声令下,铁蛋立刻在小小的茅屋里翻箱倒柜——其实也没什么可搜的,除了一堆破烂,就是那湿透的、臭的干草。
最终,自然是一无所获。
但王寡妇和铁蛋并不罢休。偷钱的事像风一样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开了。
原本还有些同情狗剩的村民,此刻都换上了鄙夷和警惕的目光。
“难怪那么倒霉,原来是心术不正!”
“瘸了还偷东西,真不是人!”
“离他远点,晦气!”
……
没有人听他辩解,也没有人在意真相。
在贫困和闭塞的环境里,人们更需要一个可以唾弃的对象,来衬托自己那点可怜的“道德优越感”。
断粮开始了。
王寡妇不再送来哪怕一碗馊粥。
其他村民也对他避之不及,偶尔有孩童好奇靠近,也会被大人厉声喝止,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之源。
狗剩靠着雨水和偶尔能找到的、未被雨水完全泡烂的草根树皮,又勉强撑了几天。
伤口恶化,高烧不退,他已经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铁蛋又出现了。
这次,他带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陌生汉子,是邻村有名的恶霸。
“狗剩,你偷我娘的钱,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铁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狗剩,“你没钱赔是吧?也行,给你条活路。镇上的张老爷要修水渠,缺人手,特别是……缺你这种‘不怕死’的。”
那修水渠的活计,是出了名的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