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的穹顶彻底陷入黑暗时,陆醉川掌心的城隍令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盯着指缝间透出的金光,耳中还回响着守护者消失前那句“因果已起,城隍该醒了”——十六岁破庙酒壶炸开时的震颤突然涌进记忆,那时他缩在墙角抱着半坛烧刀子,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烫得他直抽冷气;此刻掌心的烫意却不同,像有活物在血管里爬,每一寸脉络都跟着古殿的轰鸣震颤。
“醉川!”沈墨寒的指尖掐进他手腕,凉得惊人。
她另一只手攥着典籍,泛黄的纸页在震动中哗啦翻卷,“看墙壁!”
陆醉川抬头,石壁上原本静止的朱红符文正像活了般游走,金漆勾勒的云纹被撞得七零八落。
沈墨寒的罗盘在她掌心疯狂旋转,指针撞在边缘出脆响:“是传承共鸣……初代城隍留下的器灵在认主!”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裂帛似的尖啸——一道碗口粗的金色雷光穿透黑暗,直劈他天灵盖。
他本能要躲,可那雷光快得像长了眼睛,风刃刮得脸颊生疼时,已劈在他肩颈。
剧痛从头顶炸开,陆醉川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水晶台上。
更诡异的是,体内蛰伏的城隍之力突然翻涌,顺着被雷劈出的裂痕往掌心钻——那里的城隍令正出蜂鸣,竟将雷光里的暴戾之气一丝丝抽走,化作温醇的热流灌进经脉。
“这不是惩罚……”他咬得后槽牙酸,额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是试炼!”
眼前闪过碎片般的记忆:青衫老者坐在破庙台阶上,酒壶在两人中间滚来滚去;红墙黄瓦的城隍庙,供桌上的酒坛堆成小山;还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青铜令按进他掌心时说“顺其意,莫负心”。
雷光又劈下两道,第一道擦着他左臂,焦味混着酒香腾起;第二道正中胸口,他闷哼一声跪坐在地,却笑出了声——每道雷都像在替他打通任督二脉,原本卡在城隍境巅峰的屏障正簌簌碎裂。
“你能承受三道传承雷劫而不死。”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陆醉川抬头,只见那消失的古殿守护者不知何时立在水晶台顶端,灰白的胡须被雷光映得亮,“倒比我料想的多抗了一道。”他抬手一挥,主殿深处的阴影里突然浮出座青铜巨鼎,表面铸满密密麻麻的咒文,鼎口飘出的雾气竟凝成半透明的魂魄形状,“魂魄熔炉,融令需融魄。”
“老东西!”赵霸天的暴喝突然插进来。
陆醉川转头,正看见那邪恶高手缩在殿角,指尖掐着血诀,地面不知何时被染成暗红,无数细小的血线正往青铜鼎方向爬。
赵霸天的九节鞭“唰”地抽断三根血线,铁掌拍在那高手后心:“当老子瞎?敢趁乱搞鬼!”
血线突然暴起,像活蛇般缠上赵霸天手腕。
他骂了句脏话,另一只手的铁指套寒光一闪,直接划开自己手腕——鲜血溅在血线上,那些红丝竟出尖叫,瞬间蔫了半截。
沈墨寒趁机甩出三张镇魔符,符纸在半空炸成金网,“咔嚓”罩住那高手。
小九的判官笔悬在半空,笔尖点出三道银芒,精准钉住他双肩和心口。
“先处理熔炉!”沈墨寒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雷劫刚过,器灵最不稳!”
陆醉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能清晰感觉到城隍令在掌心跳动,像在催促他做什么。
走到青铜鼎前时,鼎中雾气突然凝成一只青衫老者的手,正是记忆里破庙那个给酒壶的人。
“小友,”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融了这炉,你便是真正的城隍。”
他伸手触碰鼎身的瞬间,整座古殿的震动突然加剧。
陆醉川只觉有千万根银针扎进眉心,魂魄仿佛被扯成了丝线,顺着鼎口往里钻。
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时,城隍令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将那些银丝重新裹成一团——这次,他看清了!
鼎中漂浮的不只是魂魄,还有历代城隍的记忆:有替冤魂讨公道的,有与邪修斗法的,有在战火中护一城百姓的……每段记忆都像酒,辛辣、醇香、烫得人眼眶酸。
“喝!”陆醉川吼出声。
金光与银雾在体内炸开,他的气息疯狂攀升。
原本停在城隍境巅峰的屏障“轰”地碎成齑粉,阎罗境的门槛赫然在目。
沈墨寒的罗盘“啪”地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他的气……在涨!”赵霸天的铁掌还掐着那高手脖子,却也转头看过来,嘴角裂开个粗野的笑:“好小子!”
可就在这时,古殿最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音极轻,却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陆醉川猛地睁眼,瞳孔里还残留着熔炉的金光。
他听见石壁后面传来石屑掉落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沉睡中苏醒——不是守护者,不是邪修,是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
“醉川?”沈墨寒走过来,手按在他后背输送真气。
陆醉川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殿后那面刻满星图的石壁。
刚才的震动里,他分明看见石壁上裂开了一道细缝,像被什么从里面推开的。
青铜鼎的雾气渐渐消散,守护者的身影也跟着变淡。
他最后看了眼那道裂缝,低声道:“因果既起,便再无回头路。”
话音未落,整座古殿突然安静下来。
陆醉川望着掌心的城隍令,这次它不再烫,反而凉得像块玉。
可殿后石壁的细缝里,有极淡的红光透了出来,像谁在里面点了盏灯。
(石壁后的红光越来越亮,细缝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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