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后的红光像被风吹旺的烛火,“滋啦”一声舔开半指宽的缝隙。
陆醉川喉间泛起血腥气,刚突破阎罗境的魂魄还在震颤,却本能地将城隍令往袖中按了按——那凉意顺着经脉爬遍全身,让他在混沌中保持着几分清明。
“等等。”沈墨寒的指尖刚触到石壁上的刻痕,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她从怀里摸出一方羊脂玉镇纸,轻轻叩在石纹上,“魂语”特有的嗡鸣在殿内回荡。
陆醉川看见她眼尾的细纹因专注而绷直——自前清覆灭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类似研究古籍时的狂热,“这些刻痕在说话。”她侧耳凑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指引……通往‘命定之厅’。”
“寒姐说的对。”小九突然攥住陆醉川的衣角。
盲女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她仰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浮起淡淡金光,“里面有……像山一样沉的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判官笔,笔杆上的朱砂被蹭掉一块,露出底下暗红的木色——那是她每次感知危险时的习惯动作。
赵霸天的铁掌“咔”地捏碎了脚边半块石砖。
青帮老大的短打衣襟被冷汗浸透,却仍梗着脖子往众人前头挤:“老子走南闯北,什么阴宅地宫没见过?先说好,老子护着小九,醉川你盯着寒姐——”
他突然顿住,粗粝的拇指蹭了蹭鼻尖,“咳,都跟着我。”
陆醉川望着三人的侧影,喉结动了动。
刚才融合时涌入的记忆还在脑子里翻涌:有位老城隍曾在笔记里写“命定之厅”是历代城隍最后一次选择的地方,可具体选什么,那页纸被虫蛀得只剩半行“以血为契”。
他摸了摸腰间酒葫芦——这是破庙那位老者留的,此刻竟比城隍令还烫,“或许该让他们先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小九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往他身边又靠了靠,盲女的顶还沾着古殿的灰,“哥。”她轻声唤,“我不怕。”
通道比想象中狭窄。
石壁上的星图随着他们的脚步逐一亮起,像被点燃的夜灯。
沈墨寒的罗盘在掌心转得飞旋,指针突然“叮”地扎进正北方向:“机关!”话音未落,头顶的石缝里渗出黑褐色的黏液,带着腐肉的腥气滴在地上,瞬间蚀穿青砖。
陆醉川瞳孔微缩。
他能看见那些黏液里浮着细小的魂体,正张牙舞爪地啃噬着空气——这是用活人血养了十年的“蚀骨浆”。
城隍令在袖中烫,他突然福至心灵,屈指在虚空划出一道弧。
空气里的因果线像被拨弄的琴弦般颤动,原本直坠而下的黏液竟顺着他划出的弧度转向,“滋啦”一声撞在左侧石壁上,将整面墙腐蚀出个一人高的窟窿。
“好小子!”赵霸天的铜锣嗓震得头顶落灰,他伸手接住从窟窿里掉出来的青铜箭簇,“刚才那招……你管这叫‘规则践踏’?合着现在连石头都得听你使唤了?”他咧嘴笑时,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漏风,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憨气。
沈墨寒的指尖抚过被腐蚀的石壁,沾了满手黏液却浑不在意:“这是利用因果线重构轨迹……”
她抬头看向陆醉川,眼底有星图的光在跳,“你现在,大概能看懂三成古殿的规则了?”
陆醉川没答话。
他能感觉到,每使用一次能力,城隍令上的纹路就淡一分——那是用他的寿元在换。
可当他看见小九摸索着扶墙前进,盲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轻响;看见赵霸天把所有能藏暗器的袖袋都塞得鼓鼓囊囊,就为了护在最外侧;看见沈墨寒鬓角的白被冷汗黏在耳后,却还在不停记录石壁上的符号……
他突然想起融合时看见的那幕:老城隍在战火中背起整座城的百姓,后背被流弹穿出的血洞还在淌血,却笑得比酒坛里的烧刀子还烈。
“到了。”小九突然停步。
她的盲杖尖正抵在一面完全由黑石砌成的墙上,“里面有人。”
话音未落,“咔”“咔”数声轻响。
原本静止的石墙突然活了过来——那些看似普通的石像鬼眼眶里亮起幽蓝鬼火,腰间的石剑“铮”地出鞘,带起的风割得人脸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