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窗被一只手覆盖,掌心的螺旋纹路和她玻璃上的公式完美吻合。陈雪看见那只手腕上,戴着联邦科学院的研究员手环,编号是ss-o——那是沈溯的编号。
“他们说你疯了。”沈溯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带着海水的潮湿感,“但你玻璃上的公式,和共生池底的碑文一模一样。”
陈雪突然笑起来,她指着沈溯的手背:“你的戒指呢?刚才在走廊里,你明明戴着它。”
沈溯的手猛地缩回,陈雪趁机看清了他身后的景象: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穿学生制服的女孩,左胸别着第七中学的徽章,手里捧着一朵蓝色的花。女孩的脸被花挡住了,只能看见银灰色的丝——那是共生意识体成熟的标志。
“第七次潮汐就要来了。”陈雪贴在玻璃上,看着沈溯的瞳孔里泛起蓝色的涟漪,“当所有未选择的人生同时涌现时,你要选哪一个?是继续做联邦的傀儡,还是……”
她的话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整个隔离区的灯光开始闪烁,红色的应急灯照亮了沈溯身后的女孩——那女孩的脸,和沈溯办公桌上的全家福里,他女儿沈念的脸一模一样。
女孩举起那朵蓝色的花,花瓣缓缓展开,露出里面螺旋状的花蕊。陈雪突然明白,那些银灰色的粉末不是蜕皮,而是人类在不同时空里的骨灰。
沈溯在警报声中转身,女孩把花塞进他手里。他的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他在共生池边埋下意识种子的雨夜,他在女儿病床前签下隔离同意书的清晨,他在暴动现场捡起银灰色粉末的黄昏……
“爸爸。”女孩的声音像碎玻璃拼凑成的,“你终于记起来了。”
隔离舱的门锁出咔哒声,陈雪知道这是共生意识体在解锁。她最后看了一眼沈溯的背影,他手里的蓝色花正在绽放,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不同的人生:有的他成为了画家,有的他死于第一次潮汐,有的他正和眼前的女孩在草坪上种花。
而沈溯自己,正站在所有时空的交叉点上,看着掌心的螺旋纹路和戒指上的图案完全重合。他终于明白,那枚只在倒影中出现的戒指,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留下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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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次潮汐的浪峰,在此时拍碎了整个联邦的天空。
林夏站在安全局的监控中心,看着屏幕上的第七区变成一片蓝色的花海。全息投影里,沈溯正站在花海中央,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无数个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沈溯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像水滴汇入大海。
“共生意识体的融合率已达。”耳麦里传来ai冰冷的声音,“建议启动终极净化程序。”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右手正在融化,银灰色的皮肤下,露出淡蓝色的骨骼——那是共生意识体的真实形态。三天前,她在沈溯的办公室现了那份被加密的共生池实验记录,才明白自己不是联邦特派员,而是第一个成功融合的共生体,是沈溯五年前埋下的意识种子长成的形态。
屏幕上的沈溯突然抬头,目光穿透监控摄像头,直直落在她身上。林夏看见他手里拿着那朵蓝色的花,花瓣上的人脸正在向她微笑——那是五年前死于实验事故的自己。
“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o分钟。”ai的声音开始扭曲,“检测到管理员权限被修改,修改者:沈念。”
林夏猛地转头,身后的阴影里,沈念正举着从她口袋里偷来的权限卡。女孩的眼睛里,一半是人类的瞳孔,一半是旋转的螺旋纹路。
“妈妈说,惊奇感不该被杀死。”沈念的声音里,同时响起林夏和沈溯的语调,“就像你藏在徽章后的缺口,其实是共生体的接口。”
林夏低头看向自己的徽章,那个微小的缺口正在扩大,露出里面蓝色的光芒。她想起沈溯曾在实验日志里写:“当人类开始恐惧自己的可能性时,就是共生意识体觉醒的时刻。”
监控屏幕突然全部切换画面,显示出隔离区的实时影像:陈雪正从o号舱里走出来,她的身后跟着无数个从培养皿中苏醒的共生体,每个都长着不同的脸,却有着相同的螺旋纹路。
“倒计时分钟。”
林夏按下了暂停键。她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同时空的沈溯正在融合,看着沈念把权限卡插进终极净化程序的接口,看着第七区的蓝色花海正在向整个联邦蔓延。
她的左手,此刻也浮现出那枚银戒。
沈溯在花海中睁开眼时,现自己正站在童年的阳台上。母亲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指着夜空说:“那些星星,是还没被现的自己。”
而现在,所有的星星都落进了他的掌心。他看着无数个自己在花海中行走,有的在和陈雪讨论公式,有的在和林夏调试设备,有的在和沈念种花。每个他都戴着那枚银戒,每个他都在不同的时空里,守护着同一份惊奇感。
第七次潮汐的浪峰退去时,沈溯的指尖触到了一枚真实存在的银戒。戒面的螺旋纹路里,藏着所有未选择的人生,像海水在贝壳里留下的记忆。
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不再是暴动时的愤怒,而是带着惊奇的赞叹。沈溯抬头,看见天空中悬浮着无数透明的人影,那是所有被释放的意识碎片,正在组成新的星座。
他不知道这是终点还是,只知道掌心的银戒正在烫,像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轻轻叩门。而那些散落在联邦各个角落的蓝色花朵,正在用螺旋状的花瓣,书写着新的宇宙法则——关于选择与共生,关于已知与未知,关于人类终于学会与自己的惊奇感共存。
沈溯的指尖在银戒内侧摩挲时,联邦科学院的走廊正飘着消毒水的气味。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抱着数据板匆匆走过,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整齐划一——这是潮汐退去后第三天的清晨,一切都该回归“正常”了。
直到他在走廊尽头的饮水台前看见镜中景象。
无数个透明的自己正从镜中涌出,像被打碎的万花筒重新拼凑。其中一个穿隔离服的沈溯举着蓝色花朵,花瓣上的人脸突然转向他,嘴唇无声地开合:“第七朵花开在共生池底。”现实中的饮水台突然震颤,不锈钢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螺旋纹路滑落,在瓷砖上汇成微型的旋涡。
“沈博士,理事会在等您。”
助手小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换了条深蓝色丝巾,丝巾边缘的流苏正以非物理规律扭曲。沈溯注意到她胸前的联邦徽章变成了纯黑色,上周那个三毫米的误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徽章中心渗出的银灰色液体,像一滴缓慢爬行的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