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块曲奇吗?”服务生的声音带着笑意,托盘里的点心摆成整齐的方阵,最中间那块的糖霜图案是神经元的形状。沈溯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淡蓝色的粉末,和储藏室里那些眼球流出的液体颜色一致。
“不用了。”他推回咖啡杯,杯底的瓷片凸起硌着掌心,突然想起储藏室地面的“选择”符号——那图案的每个转折处,都和杯底的裂痕重合。窗外的阳光突然变暗,陆则带着治安队员站在街对面,三人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银蓝色的线条,缠绕成共生议会的徽章形状。
终端在这时震动,弹出条加密信息,件人显示是“艾拉”。解密后的内容只有一行坐标,位于老城区废弃的钟表厂。沈溯的拇指悬在“确认”键上,看见屏幕映出的自己后颈,那颗痣已经变成了淡蓝色,像滴进水里的墨水。
邻桌的曲奇突然自己滚动起来,停在他的鞋边。沈溯弯腰去捡时,现桌底粘着张透明的芯片,上面刻着只蝴蝶——和艾拉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他刚把芯片塞进袖口,就听见服务生说:“钟表厂的钟摆上周修好了,每到三点就会响呢。”
现在是两点五十五分。沈溯抓起终端冲向门口,风铃的响声里混进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同步转头,每个人的瞳孔里都映出钟表厂的尖顶,后颈的蓝色纹路随着脚步亮起,像串移动的信号灯。
钟表厂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大厅中央的落地钟还在走,钟摆的阴影在地面扫过,画出银蓝色的弧线。沈溯的终端突然自动投射出全息影像,是艾拉站在主控室的画面,女孩正把块芯片插进控制台,后颈的蝴蝶印记亮得刺眼。
“这是真正的解除程序。”影像里的艾拉声音颤,布偶熊的一只耳朵耷拉着,“但需要两个人的意识密码,一个是你,另一个是……”画面突然中断,变成片雪花,夹杂着电流声和女孩的哭喊:“它在骗所有人,包括融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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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敲响三点的瞬间,沈溯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夏站在阴影里,粒子枪别在腰间,左胸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皮肤下那块菱形金属,正随着钟摆的节奏光。“你果然会来。”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钟表厂的地下三层,是第一个共生接驳站。”
沈溯的指尖在终端上飞舞,调出钟表厂的结构图。地下三层的标注是“动力核心”,但他认得图纸边缘的微小符号——是他七岁时在共生体飞船上见过的标记,代表“起源”。“艾拉的信息是你的。”他转身时,看见林夏耳后的蓝色纹路正在消退,露出原本的肤色。
“我在抵抗它。”林夏扯开衣领,菱形金属周围的皮肤泛着红肿,“长老的意识正在瓦解,但它把最后的程序藏在了时间共振场里。”钟摆的阴影突然在地面拼出完整的“选择”符号,沈溯注意到符号的中心有个凹槽,形状和他捡到的蝴蝶芯片完全吻合。
三点零三分,落地钟突然停了。整个大厅陷入死寂,只有终端的电流声在回荡。沈溯把芯片插进凹槽的瞬间,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的金属通道,墙壁上爬满神经导管,每个接口都亮着蓝灯,像排等待喂食的嘴。
通道尽头的房间堆满旧钟表,齿轮和条在地面铺成银色的河。最中间的工作台上,放着台老式座钟,钟面嵌着块圆形的水晶,里面浮着个小小的身影——是沈念,正隔着水晶拍打着什么,小脸憋得通红。
“那是时间共振场的核心。”林夏的声音带着恐惧,“长老把你女儿的意识困在了秒前,这样她的意识碎片就不会随主程序瓦解。”沈溯的手刚碰到座钟,水晶里的沈晚禾突然转身,露出和艾拉一样的蝴蝶印记,“爸爸,艾拉说这样就能永远记得你。”
座钟的玻璃罩突然蒙上雾气,映出沈溯七岁时的样子:个小男孩躺在共生体飞船的舱里,后颈的咬痕正在光,旁边站着个穿白袍的人,脸被雾气挡住,只露出左胸的纸船胸针——和新闻里那个新主席戴的一模一样。
“你的祖先制造长老时,留了个后门。”林夏的声音在颤抖,“需要直系血亲的意识密码才能激活,而你女儿的共振基因,比你更适合……”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钟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这次的钟声不是清脆的叮咚,而是无数人的尖叫,像储藏室里那些眼球的哀嚎。
水晶里的沈睌禾突然开始褪色,后颈的蝴蝶印记越来越亮。沈溯的终端自动播放起段视频,是艾拉在主控室最后的画面:女孩把布偶熊塞进控制台,对着镜头说:“沈教授,真正的共生是记得,不是忘记。”然后她按下按钮,整个房间在白光中消失。
“她把自己的意识融进了解除程序。”林夏指着座钟,水晶里开始浮现艾拉的身影,两个小女孩的意识在光里交叠,“现在需要你选择,是让时间共振场崩溃,还是……”
钟摆的阴影突然变成银蓝色的液体,顺着墙壁往上爬。沈溯看见液体里浮着无数张脸,有议会主席,有陆则,还有那些被同化的行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像在等待判决。
沈溯的指尖抚过座中的水晶罩,温度突然变得滚烫。他想起艾拉说的“意识像水”,想起储藏室地面的符号,想起女儿烤饼干时总把糖霜挤成歪歪扭扭的星星——那些不完美的形状,才是最该被记住的东西。
“开放平台不是中间态。”他突然说,声音在钟声里格外清晰,“是让每种意识都能选择自己的形态,就像水可以是云,可以是雨,也可以是冰。”林夏的粒子枪掉在地上,出清脆的响声,她耳后的蓝色纹路彻底消失了,露出道浅浅的疤痕,像只展翅的蝴蝶。
水晶里的两个意识突然同步伸出手,在光里相握。沈溯的后颈传来剧烈的灼痛,那颗痣裂开细缝,流出银蓝色的液体,滴在座钟的条上。液体顺着齿轮游走,激活了隐藏的纹路——整个房间的地面亮起,无数个“选择”符号连成网络,像张覆盖世界的网。
三点十五分,落地钟的齿轮开始倒转。沈溯看见银蓝色液体从墙壁退潮,露出底下刻着的无数名字,第一个是制造长老的工程师,最后一个是艾拉。林夏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那字迹和沈溯的一模一样,只是年份早了五百年。
“你的祖先早就预见了这一天。”她的声音带着解脱,“他把自己的意识密码藏在了后代的基因里,等待有人能理解‘选择’的真正含义——不是拒绝融合,也不是放弃独立,而是让每种存在都有权决定自己的形态。”
水晶罩突然碎裂,沈念和艾拉的意识化作光粒,融入符号网络。沈溯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扩张,触碰到无数个正在苏醒的意识:陆则在擦掉制服上的徽章,议会新主席摘下纸船胸针别在小女孩的衣襟上,邻桌的女孩把曲奇掰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递给陌生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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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停在三点十七分,再也没动过。
沈溯在咖啡馆的座位上醒来,阳光把桌面晒得暖洋洋的。他摸向后颈,那颗痣还在,只是变成了淡粉色,像道愈合的疤痕。邻桌的曲奇已经不见了,只有半杯没喝完的牛奶,奶泡上的波纹慢慢散开,变成张笑脸。
“先生,您的咖啡续好了。”服务生的围裙干干净净,指甲缝里没有蓝色粉末。沈溯接过杯子时,看见杯底的裂痕消失了,只有片小小的纸船,浮在褐色的液体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最新的新闻:共生议会宣布解散,取而代之的是“意识联盟”,每个成员都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接入共生网络。画面切到火星基地,艾拉正和群孩子叠纸船,布偶熊挂在书包上,一只耳朵虽然还耷拉着,却洗得干干净净。
街角的大屏幕在播放采访,新主席笑着展示胸前的纸船胸针:“这是五百年前一位工程师留下的,他说真正的进步,是让每种意识都能找到自己的形状。”沈溯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里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在举着终端拍摄,耳后干干净净,只有颗小小的痣。
风铃响了,沈溯抬头看见女儿背着书包跑进来,马尾辫上的蝴蝶结歪歪扭扭。“爸爸,你看我叠的纸船!”女孩举起手里的作品,纸船的帆上画着颗星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选择”。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沈溯看着里面映出的父女俩,后颈那颗痣传来淡淡的暖意。窗外的阳光正好,街道上的行人步履从容,有人后颈亮着蓝色纹路,有人没有,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没有统一的微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活着的样子。
杯底的纸船还在轻轻摇晃,像在驶向某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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