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甲在观测站控制台的橡胶垫上划出细痕时,第七杯溶咖啡正冒着热气。窗外是漠河基地特有的极夜,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雪粒子打在防弹玻璃上,像无数细碎的砂纸在摩擦。这是他值守中子星观测阵列的第天,寻常得像他口袋里那枚磨掉漆的u盘——里面存着三年前女儿画的简笔画,飞船的尾焰涂成了刺眼的荧光绿。
“老沈,中子星joo+o的自转周期又跳了oo毫秒。”耳机里传来实习生小林的声音,带着刚出校门的毛躁,“校准过三次了,不是设备误差。”
沈溯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joo是已知质量最大的中子星,密度相当于把珠穆朗玛峰压缩成一块方糖,它的自转周期稳定得像原子钟。过去天里,这个数字变动从未过ooo毫秒。他点开实时数据流,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突然在某一刻竖起尖刺,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把。
“把过去小时的引力波数据调出来。”他对着麦克风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是女儿小时候总学他的动作,说像在给星星敲摩斯密码。
小林很快来文件。沈溯滑动鼠标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咖啡杯里的倒影。极夜的观测站只有仪器指示灯的幽光,他的影子在杯底摇晃,可那影子的肩膀上,似乎搭着另一只手。
他猛地抬头,身后只有恒温箱出的低鸣。恒温箱里存着从joo方向捕获的高能粒子样本,玻璃柜门反射出他自己的脸,眼下的青黑像被烟熏过。沈溯笑了笑,大概是连续工作小时产生的幻觉,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冷水,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但当他重新看向屏幕时,呼吸突然滞住了。引力波图谱的背景噪音里,藏着一段规律的脉冲。不是中子星自转的周期性信号,而是更复杂的序列,像有人用引力波在时空中写下了一行摩斯密码。他放大那段波形,心跳声在寂静的控制室里格外清晰——那串脉冲的间隔,恰好与女儿画的飞船尾焰节奏一致:短-短-长-长-短,荧光绿的节奏。
咖啡杯突然倾斜,褐色液体在桌面上漫延,流过控制台的缝隙时,那些原本稳定跳动的指示灯齐刷刷暗了半秒。沈溯弯腰去擦的瞬间,看见液体在桌面上凝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不是寻常的水渍扩散,而是像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勾勒出一个四维立方体的投影。
警报声撕裂观测站的寂静时,沈溯正把那枚u盘插进主机。他想比对脉冲信号与女儿简笔画的节奏,这个念头荒诞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当u盘读取进度条走到时,整个观测阵列的警报灯同时变红,刺耳的蜂鸣里,主控屏幕突然弹出一行乱码,紧接着自动转换成了中文:
“别碰它。”
沈溯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空,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这不是基地的任何一套警报系统,字体是最基础的宋体,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仿佛不是屏幕在显示文字,而是有人隔着一层水膜在写字,笔画边缘在微微晃动。
“老沈!阵列三号望远镜的馈源舱掉了!”小林的尖叫混着电流声传来,“不是机械故障,监控拍到……拍到它自己溶解了!”
沈溯抓起外套冲出控制室。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他踩着结冰的台阶往观测塔跑,靴底的冰爪刮擦地面的声音让他想起解剖课上的骨锯。三号望远镜的馈源舱悬在百米高的塔架上,此刻只剩下半截金属骨架,断裂处光滑得像被高温熔过,却没有任何灼烧痕迹。更诡异的是,散落的碎片在雪地上排成了一圈,每片残片的角度都精确到毫厘,拼起来正是咖啡杯里那个立方体的投影。
“引力波探测器刚才爆表了。”对讲机里的声音突然换成了基地席科学家周明的,他的声音一向沉稳,此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沈,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女儿失踪那天,天文台的异常记录吗?”
沈溯的脚步猛地顿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正在处理joo的批观测数据,女儿在天文台的院子里玩荧光棒,转身的功夫就没了踪影。警方查了三个月,最后定性为走失,但沈溯总记得那天仪器突然记录到的异常引力波动,像一声极轻的叹息。
“周教授,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在寒风里飘。
“刚才的脉冲信号,”周明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我们用四维模型解析后,现它包含着一个坐标。不是空间坐标,是时间坐标——指向三年前你女儿失踪的那一刻。”
沈溯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不是来电,而是相册自动弹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女儿失踪前最后一张自拍,背景是天文台的穹顶,她举着荧光棒,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但此刻照片里多了一样东西——女儿身后的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飞船简笔画。那个人影的手,只有四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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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突然停了。整个基地陷入死寂,只有风卷着雪粒子的呼啸。沈溯低头看向手机,照片里的人影正缓缓转过头,脸隐在阴影里,却能看见它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个旋转的旋涡,像被压缩的星系。
沈溯的记录仪,(事后小时)
观测站的应急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沈溯把自己反锁在数据分析室,屏幕上循环播放着joo的引力波图谱。那个与女儿简笔画吻合的脉冲信号,每隔分秒就会重复一次,像某种倒计时。
他打开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三年前警方忽略的细节:女儿失踪前,天文台的监控拍到她对着空气说话,小手比划着飞船的形状;她的口袋里有块奇怪的晶体,半透明,在黑暗中会出和joo一样的蓝白色光芒,后来被当作普通石英石收进了证物袋。
“爸爸,星星在哭哦。”沈溯突然想起女儿那天晚上的话。当时他以为是童言无忌,现在却觉得后颈麻——中子星的引力场会撕裂周围的时空,难道那“哭声”,是更高维度传来的信号?
门被敲响时,他正把晶体的光谱数据输入模型。门外是周明,老教授的眼镜片上蒙着水汽,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报告。
“这是刚才从馈源舱残片里提取的物质分析。”周明的手指在报告上点了点,“里面有碳,年代测定是……未来的o年。”
沈溯猛地抬头。未来的物质?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物理定律,除非……那些残片是从更高维度掉下来的,在那里,时间不是线性的河流,而是可以折叠的纸。
小林的加密日志,(事后小时)
小林把笔记本电脑藏在床板下,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她不敢让沈溯知道,三年前她就在天文台做志愿者,那天她亲眼看见沈溯的女儿跟着一个“影子”走进了穹顶。那个影子没有实体,像被阳光拉长的墨渍,却能牵着小女孩的手,而小女孩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就像在看一本翻开的立体书。
“第七次观测记录:joo的脉冲信号与人类脑电波的共振频率吻合度。”她敲下一行字,手指在键盘上抖,“沈教授的女儿失踪前,曾在日记里写‘看见会动的方块’,那正是四维立方体的特征。”
她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基地前席科学家留下的视频。老人在临终前对着镜头说:“中子星是维度的薄膜,当它的引力达到临界值,就会像被戳破的气球……我们以为在观测宇宙,其实是宇宙在看我们。”
窗外传来脚步声,小林迅合上电脑。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是沈溯的字迹:“晶体在你那,对吗?”
她想起三天前在馈源舱里现的那块蓝白色晶体,它会随着脉冲信号收缩膨胀,像一颗活着的心脏。刚才警报响起时,晶体突然在她口袋里烫,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他们在找会画飞船的孩子。”
周明的实验笔记,(事后小时)
周明把钢笔咬得变了形,笔记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他的实验室里藏着一个秘密:三年前,正是他主导的“维度嵌套”实验意外撕裂了时空,而沈溯的女儿恰好闯入了那个裂隙。实验日志里记录着更可怕的现——四维文明正在通过中子星的引力场“观察”人类,就像人类用显微镜看细菌,而人类的惊奇感对他们而言,是可食用的能量。
“第次模拟:当三维生物观测到四维现象时,脑电波会产生‘惊奇共振’,这种能量能维持高维空间的稳定。”周明写下这句话,笔尖划破纸张,“沈溯的女儿能看见四维结构,她的脑波是天然的共振器。那天她不是失踪,是被‘邀请’了。”
实验室的恒温箱突然出异响。周明打开箱门,里面的中子性物质样本正在沸腾,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影,像在水中游动的鱼苗。他认出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荧光绿的飞船简笔画。
人影突然转向他,嘴巴一张一合。周明凑近去看,耳边响起女儿失踪那天他在监控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爷爷,他们说爸爸的经气不够了。”
冲突蔓延的悬念,沈溯踹开小林宿舍门时,女孩正把晶体按在观测站的主服务器上。蓝白色光芒顺着数据线蔓延,控制台的屏幕上,joo的脉冲信号突然变成了动态的画面——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宇宙,无数星球像肥皂泡一样在时空中漂浮,而女儿正坐在一颗中子星的表面,对着他挥手。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四指的人影,手里拿着那张飞船简笔画,尾焰被涂成了蓝白色,和晶体的光芒一样。
“它在等你惊奇。”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教授说,只有你看到真相时的惊奇感,才能打开回去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