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分也是他们姐弟之间商量着来,能和和气气为好。我家的姑娘嫁过去是过日子,可不是故意要跟大姑子结仇的。”
“娘,您看您这话说得,感情这世上的正话反话都被您说了,还让人家怎么说。”
人未至声先到,田婆子就听见外边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孩儿声音。因着年纪不大还带着几分脆生生的,就是这说出来的话可够直接的,一般人怕是都接不住。
“咱们这样的人家,找个比咱们家差一截的去低就,什么都还没说就先提了不跟大姑子同住的要求。
您也知道谢大娘子的名声啊,那么个能赚钱能旺夫的香饽饽,谢家要只为了娶我把人分出去,说句下血本不为过吧。”
张桂兰后半句话是对着田婆子说的,这姑娘从外面进来走路都带风,说话也是嘎嘣脆利索得很,看得田婆子在心里啧啧称奇。
本来被刘氏那倨傲的态度弄得有些发堵的心口,这会儿也顺畅了大半。有时候还得是看姑娘好不好,正主好了家里人有些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能容下。
谁家的锅底下面都有灰,九九不也有黄娟那么个娘。千好万好这么些年,现在说要跟女儿分家就分家,这么个婆婆也不好伺候!
“人家不同意便罢了,要是真同意了,还紧赶慢赶的分了家,之后咱们再提什么条件,他们家还能不答应?毕竟为了娶个媳妇连家都分了,要是媳妇还娶不回去岂不是鸡飞蛋打!”
张百户是个武夫,百户所里人多且杂,刘氏作为百户太太,这些年能把张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四个儿女皆为她所出,要说她没点本事傻子都不信。
她做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女儿好,可张桂兰却不打算领情。她转身给田婆子道了个万福,“婆婆,我是个直性子,有话我可就都跟您直说了。”
“我娘想要给我找个处处都好,最好是能一辈子捧着我过日子的人家。
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我和我娘都三天两头的拌嘴,您瞧瞧,前几天我惹急了我娘,这胳膊被她掐得到现在还红呢。”
张桂兰把衣袖往上一撸,露出一小截雪白丰腴的膀子来,田婆子光是看这一截膀子就知道张家是真心疼这姑娘。哪有什么红,反正自己是瞧不见。
“撺掇人家家里分家这种事,我觉得不道义。人立足于世无非忠义二字,在我们百户所里是这样,她谢大娘子做生意也是这样,就是做一辈子夫妻,想要好好的到头也是这样。”
刘氏总跟张桂兰说要多动脑子心里多谋划些,她就是手腕够强硬,这个家才这般风平浪静。
但张桂兰却觉得她爹和娘能好好的过到现在,凭的也是两人都仁义。要不然什么手段就那么高明?一日两日看不透,一年两年还看不穿?
真要是厌烦了一个人,什么手段用尽了照样留不住。留得住是因为有情分,别管什么情分都一样。
要是自己还没过门就先让丈夫
和明明说好了留在家里招赘的大姑子分了家,不管这个家怎么分,她都觉得这事办得不义道!
“田婆婆,强逼着人家分家的事我不干。
谢家那个老二我托人打听过了,听说人模样不错性情也好。他家要是觉得我这人还行,这门亲就继续往下谈,这是我的草贴您老拿了去。”
“但分家的事,烦请婆婆帮我跟谢家大娘子和他家二少爷说清楚,分家不分家我绝不干涉也绝不强逼。我进了门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别为了这事伤了他们姐弟之间的情分。”
张桂兰这话说得通情达理,但她也知道现在说这话晚了。
自家亲娘抛出去分家的事,人家那边也应承下来。现在又说不要人家分家了,说不定人家家里关上门,为了这事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只是晚了也得说,她一把按住刘氏还要说话的打算,“娘,这人这家我看上了,愿意嫁。千万别再替我做主要这要那了,这一家不成,下一家我能看上的在哪儿,且还不知道呢。”
本来说得好好的两家人,一天的功夫就都变了卦,也不知道之前非要提出这般为难人的要求做什么。
哪怕是田婆子这样被刁难惯了的媒婆,脸上也免不了挂了几分不乐意。
“田婆婆,您老也别嫌我家出尔反尔麻烦,这是嫁人又不是卖大白菜,现在说清楚到时候嫁过去了再后悔是不是晚了。”
张桂兰今年十六了,张家世代习武,她那身板子像她爹骨架子就大,从小又娇生惯养粗一看是有些丰腴。
但好在她也从小就练武,并不是个虚胖的。身上手上有劲儿得很,连说话都中气十足,她这般爽朗的劝说田婆子,田婆子还真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笑一下有什么用,等从张家出来坐着滑竿一路再到谢家,田婆子真是再怎么提气也笑不出来了。
一家借口外甥女病了回乡养病,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亲一事自然作罢。黄娟明知道这是借口却也不好多问,只能强笑着附和说这是没缘分,没法子的事。
在她心里,其实更满意何县丞家的外甥女,毕竟黄海还在衙门里,人家舅舅又是县丞。真把九九和女婿分出去了,儿子有什么事不方便跟姐姐姐夫商量,不是还能找何县丞。
另一家倒是看中了谢文济,但是是人家姑娘自己看中的。这做派未免太不矜持了些,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本是句句在理,可听在黄娟耳朵里就怎么听都刺耳。
那姑娘是道义了,可这桩事情里不忠不义的又是谁?黄娟知道人家不清楚自家的矛盾到底如何,心里还是觉得怄得慌,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闹来闹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那这个家就暂且不分了?”
黄娟没了‘为儿子好’这股劲在心口顶着,死活要分家的打算也就散了大半。她看向江妈妈,江妈妈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谢文济却开口打断,“田婆婆,张家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我属实没想到。这门亲事还请婆婆多为我费心,要是能成您老这辈子的保媒鞋我都包了。”
“只一件事还得您抽空替我走一趟,就是得告诉张家姑娘,我和我姐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烦请她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树大分枝本是常理,我与我姐之间半分嫌隙矛盾,便是分了家也是为了过得更好。您多替我美言几句,我想张家姑娘定能明白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