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粮点头答应下来,潘掌柜和大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俩也找着差事了,一个在岳州会馆名下一个酒楼里做个小管事,一个在本地饭馆里找了个给厨房大师傅打下手的活儿。
京城的人喜欢吃面食的多,就算以后云客来把岳州容县的菜当特色,可面食总归是绕不过去的,现在不学可不行。
都找到了活路,这顿饭大家吃得比在家里更踏实。要不然老这么不上不下的晃荡着,实在不是一回事。
住在京城太抛费了,一睁眼每顿饭吃了多少,每天烧炕炕做饭用了多少柴火,就连吃的水都是需要人从甜水井里送来,每一桶多少钱那可都是有数的。
谢九九也高兴,直到吃过饭各自散去各有各忙,谢九九才显露出几分黯然,一旁的春儿想劝慰两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就是急不得,就得慢慢筹谋。
谢九九没回家,而是在南城走马观花一般转了一圈。上一次来南城是过年前,关令仪让关家的管事和丫鬟跟着,带着自己来了一趟。
顺道又去了一趟绸缎庄和银楼金铺,自诩精明的谢九九莫名其妙就被那掌柜哄着买了两套头面,三支玉簪。
谢九九想说我就是看一看没说要买,可跟着出来的关家丫鬟已经让人把头面首饰都包起来,店里有专门的人送回去。
结账的话有人直接去找颐寿堂的管事嬷嬷,关令仪这几年都是跟着老太太一起生活,帐自然也是走的公中。
看着丫鬟和管事那般殷勤模样,谢九九当下就不说话了。只回去之后专门去了一趟关令仪那边,把白天的事情仔细跟人家说了。
当时关令仪冲着谢九九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当即让身边的丫鬟去自己的妆奁匣子里又拿了个黄金嵌红宝的戒指出来给她。还夸她聪明,不用点也能通。
但其实傻子也能看出来,那管事和丫鬟跟银楼的掌柜私底下认识。关家的主子们在银楼花出去的每一笔银子,他们或多或少都要得一些好处。
那样逛街忒没意思,便是买着喜欢的头面,也变得不那么喜欢。还是在南城的市集上一个摊子一个铺子的逛,最后买了一匣子绢花,两支银簪子,心里反而更畅快些。
在南城逛了一大圈,谢九九掐着时辰又绕到关府门口接了裴元和沈霁,沈霁骑马先走,说是要去岳州会馆那边买两只烧鸡带回家。
裴元乖乖上了马车,还没等谢九九说,就先开口问她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她不可能还专门来关家接自己。
谢九九乖乖把事情说了,脑袋靠在裴元肩膀上,卸了浑身的力气,“我也不知道把他们带出来是好还是不好了,要是我一直没办法把云客来重新开起来,他们眼下吃的这些苦又算什么。”
“怎么没法子重开云客来,京城是大,有本事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你以前在容县的时候都不拿云客来跟临泽楼比较,现在怎么反而着相了。”
“什么?”谢九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抬头去看裴元,“可是人家跟着我出来了,我总要做一番事业出来吧,要不然他们留在容县多好。”
“嘿,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了?”裴元抬手握住妻子的手紧紧捏了捏,“京城这么大,谁开饭庄能把全京城人的生意都做了?那是异想天开。”
“你只想着云客来之前经营起来多顺,给云客来供货的那些老板处得多舒服。怎么忘了那样的云客来,也是你家几代人才做成的。
你现在想凭着老潘几个人出去偷师一段时间,然后盘个铺子就开张,然后便赚个盆满钵满天下扬名?便是世上最美的梦,也不敢这么梦啊。”
裴元明白谢九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较劲儿,既把人带出来了,就想要把生意做得风风光光。可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就好比自己科举这一路走来,差了哪一场考试都不行是一样的。
“那我把他们叫回来?”听了裴元的话,谢九九回家这一路都沉默着。直到马车拐个弯就要到家了,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叫他们回来也无用,想干就先干着。等你考试结束,我把宅子和铺面都找好了,到时候再把人叫回来。”
“铺面也不用多大,里头能摆下七八张桌子就行。铺子小有铺子小的好处,到时候便是请人也请不了几个,就是赔本吃亏也赔不了太多钱。”
小有小的办法,到时候厨房就让大头掌勺,水牌上的菜色就主推云客来最经典的那几个菜,先把脚跟站稳了铺子能维持下去,再去想吃亏赚钱的事。
“诶,这就对了嘛。”裴元笑着偷偷在妻子脸颊香了一口,“憋了这么久又不说,可算是想通了。”
“谁憋了这么久没说了,你可别冤枉我。”谢九九才不会说自己为这事已经发愁了好久,更不会说有时候夜里想起这事晚上都睡不着。
“况且我不说难道你就不问,看来咱们裴相公待我的心也不过如此嘛。”
“胡说,这世上要真有六月飞雪,那一定就是你冤枉我冤枉得太狠了!”
裴元如何肯认,他是知道谢九九在发愁什么,但妻子不说他又怎么好贸然指指点点。就好像自己读书,不管自己怎么选择谢九九从来不干涉左右一样。
这番家业是她的,就该她自己来做这份决定!
第97章第97章最次,也得是个同进士吧……
二月初九,春闱开考。
二月初的京城还冷得很,贡院里的隔间拢共就那么大,考生可以自己带巴掌大的熏炉和木炭进去,对于取暖来说只能算得上聊胜于无。
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一连下了两天连后院的树枝都压断了两根。
京城的雪是谢九九从未见过的世面,她以前就完全不知道其实夜里雪落在枝丫和地上也是有声音的,有时候雪下得大了能把睡迷糊的人吵醒。
屋里的窗户贴了两层,外边是楮皮纸里层是暗纹素绢,等到了要睡觉了还会把过了一层毛毡的木板窗放下来,只留顶上的气孔通风换气。
屋子里只有角落里的一小盏黄蜡烛当做夜灯,以防半夜起身喝水或小解的时候再摔着。
身下是热炕,身旁是比热炕凉快不了多少的丈夫。谢九九伸出一只脚越过裴元的身子去勾垂下来的幔帐,胡乱扒拉开一小片,让昏黄的烛光透进来一点儿。
“睡不着了?”
“嗯,还是有点儿紧张了。”
“那就不睡了,陪我说会儿话吧。”
会试第一场是二月初九丑时开始排队等待进入贡院。听说会试入场前的搜检比乡试更严格,考生不光要把棉袄氅衣脱了,就连里衣都得撩起来,让人验明没有在身上写字夹带小抄。
丑时不过才三更天(凌晨一点),正
是平时睡意正浓的时候,家中两个举人等着考试,晚上早早地就把晚饭吃了各自回屋,一个个都装模作样,好似半点不在意压根不紧张。
谢九九睡前去前院转了一圈,谢有粮和潘掌柜两个的屋子里甚至还有隐约的鼾声此起彼伏,特别有节奏韵律。
还是谢九九站在窗外抬手敲了敲窗棂,潘掌柜才噌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下床开门一气呵成,问谢九九是不是姑爷还缺什么东西,他马上出门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