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庆历十年,我的母亲遭人背叛陷害,死不瞑目,身后不得清白;而我的父亲,在母亲死后,亦积鬱成疾,当时的我不过弱冠,我进宫潜伏多年,便是要查明真相,以雪旧恨,还我父母身后清白。」
靳尹隐隐察觉不对,「你是……」
「故人之子。」季紓缓缓开口:「内廷尚宫局尚宫辛兰安,是我母亲。」
故人之子……
辛兰安……季紓……
一旁的小竹闻言,望着季紓的一双眼微红,抿了抿唇。
靳尹缓缓瞇起眼楮,恍惚忆起当年派去处理后续的人似乎提过,辛尚宫有个任太学主簿的丈夫,好像就是姓季,不过谅他事后并未有所动作,想来是个窝囊怕事之辈,他也就未下手赶尽杀绝,却没想到当年一时疏忽,竟是报应在这呢。
凌思思站到了季紓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
再看四周的几人,或是面无表情、或是谴责愤怒,每个人都用着那样讨厌的眼神看他,彷彿他只不过是那最最不堪的存在。
靳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垂首低笑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令人不禁有些胆寒,忽然他一个暴起,朝着身前的季紓扑去。
「小心!」
靳尹不会武,此时趁着眾人尚未反应过来,抓紧机会扑向季紓,眼看他扑身过来,凌思思下意识地抓紧了季紓的手,将他往后拽。
维桑动作更快,提起手中长剑,挡在他们身前,刀尖直直刺向了靳尹--
寒芒一下子划过他幽深的眸子,靳尹看着那直指他胸口的剑锋,眼中忽转过一抹异色,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快扭过一旁离他最近的人的胳膊,伸手将她拖至自己面前。
凌思思和常瑶同时惊呼道:「住手!」
剑尖没入血肉,有鲜红的血顺着冰冷的剑身不断滴落。
看见维桑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破天荒地浮现惊慌之色,小竹怔怔地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他手中长剑指向的尽头,正没入自己胸前。
原来方才情急之下,靳尹随手拉了离他最近的小竹,挡在了自己身前,替他挡了维桑刺来的那一剑。
嘴角滑下血丝,她抬起头来,透过眼前模糊的水气,看到了维桑一下泛红的眼眶,更看到常瑶颤抖着朝她跑来的悲痛。
「放开她!」
靳尹冷冷道:「别动,虽然你们都想杀我,可我岂是你们能撼动得了的呢?要死也得拖个垫背的……」
他说着,眼神一凛,推开身前的小竹,再度欲朝季紓衝过去,小竹抓着他的脚,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分明是受了重伤,可却咬牙拼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松手。
她是他藏得最深的一张牌,如今却也向着外人,靳尹眼中的戾气更重,沉声道:「区区螻蚁,也敢背叛我!」
靳尹脚下一用力,小竹“噗”地吐出大口血来。
常瑶急声道:「住手!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事到如今,我还会要什么?」靳尹哈哈一笑,笑得又讽刺又悲凉,「我还敢要什么吗?我身边的人,全想我死!」
常瑶没法再反驳,因为在场的眾人确实都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
她的沉默再度激起靳尹的愤怒,他挣扎着又要上前,可这一次有了先前的变故,再也不能叫他得逞。
端午弯弓拉弦,又射出一箭,直中他的大腿,靳尹顿时吃痛,跪倒在地。
同时,随着靳尚等人带来的兵士一下子上前,将靳尹团团包围。
常瑶赶紧奔上前来,抱起软倒在地的小竹,向来故作坚强的眼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小竹,你……别怕,我去找御医……」
「……太子妃……殿下……」小竹躺在她怀中,轻声道:「对不起……」
常瑶抱着她,摇了摇头,泣不成声;一旁的维桑走了过来,望着虚弱倚在常瑶怀中的小竹,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与她三步之外的地方,再没有动,只是沉声开口道:「你要伤害小姐,我不可能让你得手。」
小竹听见他的话,吃力地点头,「我……我知道……你是真的、真的把她当家人……」
「那你为什么还……」
「我不会伤害她。」小竹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他模糊的视线里,依稀浮上一层虚幻的光影,「因为,我答应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