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是恐惧或厌恶,而是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惠蓉(工作版)”的表情。
她看完了短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抬起头看向我。
“怎么了?”我问。
“王丹的。”
“她……出事了?”
“?”惠蓉的脸上露出一个看傻子一样的迷惑表情,好像在说“搞什么鬼”,“她……谈成了一个客户。”
“……那不是好事吗?”
“没人说是坏事啊!”惠蓉把手机递给我,“要不,你自己看?”
我接了过来。是王丹来的微信,一如既往,废话忒多,一条还写不完
“蓉蓉!!我搞定了个大业务哦!!”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刚来咱这儿读书的日俄混血儿,安娜!
哎你肯定不记得了,不过也无所谓,总之“她对我们的‘闺房’系列里的‘束缚’套件很有兴趣。说要搞个什么‘学术沙龙’当道具(鬼才信!她就是个婊子,我一闻就知道),点名要你亲自跟她谈‘定制’细节!”
“这单子五位数!好几万呢!她明早要飞香港参加研讨会,希望今晚走之前能跟你视频敲定!十万火急!你可千万别错过啊”
我看着这条短信。日俄混血,博士生,学术沙龙……这客户画像可真够抽象的,但确实一看就是王丹那厮的口味。
“……五位数?”我把手机还给她,“五万块钱的定制单,够吃几个月了,还真不算小事。”
“是啊。”惠蓉呼出一口气,“就是有点滑稽”
“滑稽?”
“那个什么束缚”惠蓉解释道“是王丹以前奇思妙想让我做的,是一套龟甲缚和有点麻醉作用的草药的组合包,说是什么给帮助新手玩束缚,哪个新手上来就玩龟甲缚?所以一套都没卖出去过,我只是懒得改菜单,没想到”
她沉吟了一下“安娜,好像王丹上个月是提过一嘴,真是个怪人。”
“所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歉意,“……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过夜了。”
我沉默了。说实话,我不太想走。不是因为我有多留恋这里,而是因为我害怕。
我怕这场胜利只是一场暂时的幻觉。
我怕我们一走,这个“老魏家的小子”、这个“纯洁的闺房”又会再一次变成她的心魔。
我怕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巩固”这场胜利。
“……这么急吗?”我斟酌着开口,“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我看着她的眼睛“惠蓉,其实我们也不差这一个单子……”
“老公,你在担心我吧。”
惠蓉笑了。
有时候,她比我自己还明白我。
她伸出手,帮我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衣领。
“林锋。”她认真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们现在是‘逃跑’吗?”
我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逃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只是,‘不在这里过夜’而已。”
“再说了。”“这次走得早了点……”她踮起脚,在我耳边用吹了一口气,“……我们可以下个月再来嘛。”“新年前,镇上好像有‘庙会’哦。”
“到时候……”
“……我再好好陪你呗。”
下个月再来,这句话从她的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个曾经让她畏如蛇蝎,让她在恐惧中性瘾爆,让她在闺房里哭到崩溃的家乡,让她在饭桌上两次濒临失控的地方。
她下个月还要“再来”。
这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不。是我们赢了。
那个“老魏家的小子”,那张“奖状”,那个“粪坑”……都彻底翻篇了。
“……好。”我笑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心终于落了地。
“听你的,老婆大人。”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去‘拿下’那个女博士。”
“切。”她白了我一眼,“什么女博士男博士,就是‘客户’而已。”
她没有立刻给王丹回信,而是把手机塞回了包里,重新牵起我的手。
“走吧。”
“嗯?”
“去跟外公外婆‘告别’啊”她冲我眨了眨眼,“顺便……看看外婆能不能把那只没吃完的‘土鸡’打包给我们带走。”
好吧,那个永远不吃亏的惠蓉确实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