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垂眸轻笑:“表嫂说的是什么事?”
“自然是该忘的事。”王霞逼近一步,声音渐冷,“我知表妹能干,可再能干又如何?终究是要嫁人的。我虽不才,却是程家明媒正娶的宗妇。纵然犯了错,但程家也不敢轻易休掉我。程家大奶奶的身份,在整个程家,还是颇有份量的。表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烛火摇曳中,两个女子静静对视。
窗外忽传来更鼓声,惊起一树寒鸦。
沈长乐垂眸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唇边忽然绽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玉镯上,声音轻柔似春风拂柳:
“表嫂提醒的是。这镯子确实太惹眼,改日我换对银镯便是——就像表嫂手上这般素净的,最是妥当。”
她抬眸时,眼中漾着诚恳的光:“说来还要多谢大舅母这一泼,倒让我想起一桩要紧事。前儿九叔还说要再拨两间纸墨铺到雯表哥名下,既能补贴家用,也还是件雅致营生。如今看来还是暂且搁置为好。毕竟”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霞僵住的笑容:“毕竟雯表嫂说得对,太过招摇反倒不美。表嫂觉得呢?”
王霞捏着帕子的指节微微白,强笑道:“表妹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沈长乐将擦净的玉镯重新戴好,语气温软如初,“表嫂方才说女儿家的名声要紧,这话再对不过。就像那日我在外祖母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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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恰到好处地收住话头,转而关切地执起王霞的手:“表嫂的手这样凉,可是近来操劳过度?要我说,您既要打理中馈,又要伺候婆母,实在辛苦。不若我明日禀明外祖母,请她老人家再拨两个得力嬷嬷过去帮忙?”
王霞猛地抽回手,脸上血色尽失。
在长房那边,关起门来,她钝刀子收拾周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让老太太身边的人过来,反倒让她无法施展手脚了。
“不劳表妹费心。”王霞勉强维持着笑意,“方才不过是与表妹说几句体己话。”
沈长乐从善如流地颔:“表嫂待我向来亲厚。”她行至门边,忽又回眸浅笑,“对了,表嫂方才提及宗妇身份,倒让我想起九叔常说的话——程家百年清誉,从来不在这些虚名上。”
月光漫过门槛,在她周身镀了层清辉。
那对羊脂玉镯在袖间若隐若现,恍若无声的宣言。
……
回到厅堂时,程诺与程雯早已离去,秦氏也回房歇息。偌大的厅堂内,只余周夫人局促地侍立在程老夫人身侧。
这位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妇,此刻勉强挤出的殷勤笑容里,带着三分生硬七分别扭。
沈长乐瞧着,倒觉得连孔嬷嬷那总角年纪的小孙儿,演技都比她自然几分。
她本不愿与王霞计较,可想到方才那番绵里藏针的威胁,若不给些回应,倒叫人以为她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沈长乐款步上前,对周夫人展颜一笑:“大舅母,方才雯表嫂同我说,都怪我这羊脂玉镯太过招摇,才惹得您一时失手泼了热汤。想来确实是我的不是。”
王霞闻言脸色骤变,周夫人更是僵在原地。
程老夫人目光扫过王霞慌乱的神色,心下了然,却故意问周夫人:“果真是如此?”
周夫人脸上青白交错,羞恼交加地瞪向王霞:“好个贤惠媳妇!”
“祖母明鉴!”王霞慌忙跪地,“儿媳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她抬眸望向沈长乐,眼中泪光盈盈,“表妹何故要这般污蔑于我?”
沈长乐神色淡然:“表嫂既说没说过,那定是我听错了。”她亲自扶起王霞,指尖在她臂上轻轻一按,“表嫂何必急着下跪?这般作态,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王霞被她这话噎得满面通红,周夫人更是无地自容。
沈长乐从容整了整衣袖,唇边笑意清浅。
既然有当场报仇的实力,又何必委屈自己忍气吞声?
这世间从来都是:菩萨心肠要有,金刚手段更不能少。
……
程雯来向程老夫人告辞时,现厅堂内气氛惯异,不动声色打量一番,现老太太和沈长乐神色如常,母亲尴尬羞恼,妻子神色则强撑着几分心虚,心中又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