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高预选赛的胜利,如同在乌野高中排球部的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缓缓扩散,最终融入了日常的节奏之中。
那份夺冠的狂喜逐渐沉淀为一种扎实的自信,挂在部室墙上的、由三人共同完成的素描本终页,无声地提醒着每一个人来路与归途。
全国大赛的门票静静躺在展示柜里,像一个既定的坐标,让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清晰的方向。
训练依旧艰苦,甚至因为目标的明确而更加系统化、高强度。
但在这片汗水浇灌的土壤上,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生。
队员们的神情中,少了一份初生牛犊的惶惑,多了一份历经淬炼的沉稳。
缘下力作为队长的指令越果断,田中龙之介的怒吼中添了分量,西谷夕的防守更加滴水不漏。
而作为球队引擎的影山飞雄,则进入了一种近乎“入定”的状态。
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了排球的世界里。
加练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在其他队员离开后,体育馆里依旧会传来排球单调而持续的撞击声。
他反复打磨着传球的精度,研究着不同攻手在最细微角度差下的扣球效果,对着空气模拟各种复杂战术的跑位。
晴提供的数据分析被他翻来覆去地研究,上面布满了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他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令人咋舌,一个脚步调整慢了o秒,一次传球旋转不够理想,都会让他蹙紧眉头,反复练习直到完美。
这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源于他对全国大赛舞台的清晰认知。
预选赛的胜利只是拿到了入场券,真正的强敌,那些拥有怪物级选手、战术体系成熟的全国豪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种沉静的火焰,那是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也是一种不愿辜负身边伙伴的责任感。
这种全身心的投入,自然也影响到了他与外界的互动,尤其是与晴之间。
两人的交流愈高效、简洁,几乎全部围绕着训练数据和战术细节。
在体育馆,他们是配合无间的搭档,一个指令,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但一旦离开那片木地板,某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的距离感便会重新出现。
那场预选赛决赛夜更衣室里的意外之吻,以及其后素描本上共同绘制的未来,像一层薄纱,笼罩在两人之间,既亲近又疏远。
这天下午,高强度战术演练结束后,队员们瘫坐在地板上喘息,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疲惫的气息。
影山独自走到场边喝水,仰头灌下大半瓶,喉结剧烈滚动,汗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
晴拿着平板电脑走过来,习惯性地汇报数据:“影山君,刚才那组后三战术,给山口君的球,落点比最优模型偏右五公分,导致他力稍有别扭。”
“嗯。看到了。”影山简短回应,目光仍盯着虚空,似乎在复盘刚才的传球轨迹,“下一组调整。”
“还有,日向君在右翼切入的启动度,在训练后半程平均下降百分之七,需要注意他的体能分配。”晴补充道。
“知道。会提醒他。”影山放下水瓶,用毛巾擦了把脸,动作间带着训练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这段对话干练、专业,没有任何多余的音节。
然而,就在晴转身准备去记录其他数据时,影山却忽然低声开口,叫住了她:“喂。”
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嗯?”
影山没有立刻说话,视线从虚空中收回,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仿佛在斟酌词句。
然后,他用一种比讨论战术时稍微……不那么干脆的语气,问道:“那个……草莓牛奶,还有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与刚才严肃的训练氛围格格不入。
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自从暑期集训那次他累到几乎虚脱,她递给他一盒草莓牛奶补充糖分后,这似乎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训练后的小小惯例。
只是最近他训练得太晚,两人往往错过,这个“惯例”中断了些时日。
“啊,有的。”晴点点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在我包里,我去拿。”
“不用现在。”影山立刻说,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简洁,但耳根似乎微微泛红,“训练完再说。”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接下来的训练淹没,却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晴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微澜。
他记得这个小小的习惯。
终于,当晚间的加练结束,体育馆重归寂静,只剩下月光透过高窗洒下清辉。
影山完成最后一组球练习,浑身湿透,走到场边收拾东西。晴也整理好了所有设备,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