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照相馆(六)
这个诡异要求让三人头皮发麻。他本身就只存在于镜中,如何拍摄“镜子之外”的他?难道需要把他从“镜子里”拉出来吗?
“您的意思是?”季若桐艰涩地开口。
镜中人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像是在打量有趣的猎物。
“意思很简单。用你们的相机,为我,此刻正在与你们对话的这个我,拍一张照片。”
“但背景,必须是你们所在的那个真实的世界。我想看看,若我存在于你们的世界,该是什麽模样。”
这是一个逻辑陷阱:他要她们为一个镜中虚影拍照,却要求成片看起来立足于现实。这很难做到。
姜莱因右手伤势无法操作,低声提醒白及:“必须使用指定的相机。旁边还有一台还没动过,很可能就是为这种情形准备的。”
顾不了那麽多了,白及深吸一口气,擡起一旁更加沉重的相机,对着镜子里的男人,问道:“您希望以何种姿态定格永恒?”
镜中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领结。
“姿态?你们只要记住,我要看的是真实。千万不要把我和那些可怜的倒影,混为一谈。”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威胁。
白及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对准了镜中的男人。
霎那间,取景器里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镜中人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的笑容在扭曲的光线中变得狰狞。
更可怕的是,白及突然发现,取景器里看不见自己和相机的倒影!仿佛镜子里只有那个男人,而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像被什麽力量彻底抹去。
冷汗浸湿了她的後背。
咔嚓!
快门声突兀地响起。因过度紧张,加上相机异常沉重,白及的整个手臂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镜中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麽,我就静候佳音。”
说完,镜中的影像并没有走向暗房,而是一步步退去,如同退入更深层的镜中世界,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彻底消失。
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也恢复了正常,映照出姜莱四人苍白惊恐的脸和照相馆里的景象。
“暗房……”林苏禾指着那扇红色的门。
只见暗房的门板上,那盏红灯竟然亮了起来!
可是……客人呢?客人明明是在镜子里,并且消失了,他是如何进入暗房的?难道暗房里也有一面镜子?
这一次的等待,比任何一次都要煎熬。她们面对的是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空间错位。暗房里会冲洗出什麽?一张空白的照片?还是一张只有背景的照片?
“嗒。”
红灯熄灭。
三人屏住呼吸,看向门口的篮子。篮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林苏禾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它。照片竟然是……彩色的,但却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过度饱和色调。
照片的背景,确实是照相馆,前台那几朵“花球”清晰可见。而照片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
但他的样子,及其不对劲!
他的身体轮廓有一种微妙的重影和模糊感,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光彩,只是一片纯黑,看不见眼白和瞳孔。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标准,整张脸看起来既像是真实存在的人,又像是被拙劣地拼接进现实场景中的鬼影。
这……算是成功了吗?背景是真实的,他也被拍出来了,但是……
“嗯……看来你们理解的真实,与我理解的稍有出入。不过,这倒也算是一次有趣的尝试。”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直接从四人的脑海中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张照片开始发生变化!照片上那个男人纯黑色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拿着照片的林苏禾。
紧接着,照片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如同水汽般的东西。
林苏禾感觉拿着照片的手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想要甩开照片,却发现照片里渗出的水汽,竟然像是拥有粘性,将照片和她的手指微微粘连在了一起!
“污染!是污染照片!快!放进黑色铁箱。”姜莱急声喊道。
就在照片被投入箱中的最後一刻,四人似乎都看到,照片上那个男人的嘴角,及其诡异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比之前更诡异的笑容。
“哐当!”盖子合上。
铁箱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冰块碎裂,随後一切归于死寂。
镜中人没有再出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四个人非常清楚,她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极度危险的接待。她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非实体的怪物,更是一个玩弄认知规则的可怕存在。
“镜子外的他……”季若桐喃喃自语,眼神恐惧地扫视馆内所有能反光的表面,黄铜灯罩丶相机镜头丶大落地玻璃窗……
“他……真的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