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洞(十三)
衆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客居。
堂屋内,白及依旧守在昏迷的林苏禾身边,看到她苍白的脸,衆人更是担忧。
“古井里有被溶解的外来客和数不清的幼虫,并未看见母虫。”姜莱率先打破客居内的沉默。
徐墨靠在墙角,疲惫地闭上眼睛:“如果母虫不在古井,那它会在哪里?阿娅,你说古井是食槽,它总要进食和休息……”
阿娅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神躲闪:“我不知道。婆婆从来不让我靠近核心的秘密。我只知道母虫需要寨民和外来者的血肉,蛛儿眼就是母虫用来感知一切的东西。”
景林超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蛛儿眼……客居里到处都是这个鬼东西!而且还会不断地变化!”
此时,姜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快步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这粗糙的墙面。
“我们一直认为客居是被蛊虫入侵了,但如果,这整栋吊脚楼,根本就是建立在母虫的巢xue上?还有一种可能,就像那艘船一样,这个吊脚楼实际上就是母虫本身,或者是它的某个器官呢?”
白及也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汉雅她体内的引路蛊为什麽那麽渴望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是母虫的核心所在!”
躲在角落的阿娅,似乎也被这个猜测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回忆着零碎的片段:“婆婆……婆婆以前偶尔会对着客居的方向跪拜,说那是神居之地,我以为祭拜的是洞神,难道……”
所有人如坠冰窖,他们很可能一开始就进入了母虫的巢xue,所有的行动都在母虫的密切监视之下。
景林超苦笑着,声音充满了绝望:“所以寨民消失,不是因为大典提前,而是因为我们作为饲料早已入笼,不需要再演戏了。他们在等汉雅被完全控制,等我们之间互相猜忌,等我们所有人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脚下的木板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与此同时,墙壁内部传来如同血液流动的声响。沈汉雅猛地擡起头,她的眼睛泛起不正常的青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声音扭曲地说:
“欢迎……回家……”
客居吊脚楼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空气中的血腥味骤然浓烈。门窗上原本消失的蛊虫再次浮现,它们不再躁动,而是安静地趴伏着,将这里彻底封锁。
考察队员们无处可逃。
母虫,就在脚下。
最终的祭神大典,舞台就是客居。而他们,既是演员,也是祭品。
姜莱握紧拳头,目光扫过其他同样惊恐的同伴,最终落在昏迷的林苏禾身上。
生路,必须在绝境中搏出。至纯之泪,血誓引路。
“我们没有退路了,就在这里,跟它做个了断。”姜莱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阿娅,血誓和至纯之泪,具体要怎麽做?我们没有时间了!”
阿娅此时面无血色,她看着仿佛活过来的客居,眼中充满了恐惧:“血誓需要至亲或挚爱之血为引,混合着破咒者的意志,绘制出逆转的符文。而至纯之泪……”
她目光转向眼神空洞的沈汉雅:“必须是身中蛊毒,却能在最後关头凭借自身意志挣脱控制,流露出真实悔恨或者同情之泪。这样的泪水,蕴含着未被污染的人性之光,是蛊虫最惧怕的东西。”
“挚爱之血……”季若桐喃喃自语,目光落在了林苏禾苍白的手腕上,那里缠绕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突然她看向姜莱。
“苏子的血……她和我们……”
姜莱瞬间明白了。她们四人虽非血亲,但经历过生死,情同姐妹。林苏禾为了大家甘愿充当血引,她的血,在此时此刻或许就是最具力量的挚爱之血。
徐墨肩膀已经完全麻木,他擡头看了一眼沈汉雅:“沈汉雅她……”
沈汉雅似乎听到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洞神需要眼泪,虚假……不行。”
阿娅凑到沈汉雅跟前仔细观察:“她体内的引路蛊在干扰她,但她也在很努力地向我们传递信息。我们必须在她完全被同化前,找到让她流泪的办法。”
就在这时,堂屋中央,那张一直放置着油灯的木桌,突然发出碎裂声。桌面木板向上拱起,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血液。紧接着,裂缝扩大,一个由无数蠕动的蛊虫组成的人形轮廓,缓缓从桌面上“生长”出来。
它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换形状的头部,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在衆人脑海中响起:“祭品归位,仪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