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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懷鏡在外應酬回來,已經很晚了,家裡卻坐著些人。香妹開門時,滿臉笑意,像是正同客人們說著愉快的話題。客人們都站了起來,朱懷鏡便同他們一一握手。邵運宏也來了,他是頭一次登門拜訪。也有朱懷鏡不認得的,香妹就介紹了。都說朱書記太辛苦了。他剛喝了些酒,紅光滿面,神清氣爽,搖頭而笑。坐了下來,卻沒什麼話說。他便隨意問問,怎麼樣?被問的人並不知道他想知道什麼怎麼樣了,那反應遲鈍的就口訥神慌。往往不等人家明白回答,他就“哦哦”兩聲,又問別的人去了。都知道這種交談沒什麼意義,無非是找些話說。朱懷鏡挨個兒問了個遍,便啊哈哈地點著頭,靠在沙發裡了。他微笑著,目光一片茫然。這目光似乎注視著每一個人,其實他誰也不看。客人們找話同他攀談,他不再多說,只是微笑著點頭。

如此半個小時左右,邵運宏站起來說:“朱書記太辛苦了,我就不打擾了。”其他人就全站起來了。香妹便進去拿了幾條煙出來,每人塞一條。都說不要不要,雙手搖晃著往外推。朱懷鏡便笑著說:“這是我夫人的意思,你們就領個情,讓她賢惠一次吧。”香妹笑了笑,瞟他一眼,說:“看你說的,好像我平日是個母夜叉。”客人們這才接了煙,很是感謝。有人將煙往腋下一夾,立即覺得不太恭敬似的,忙雙手捧著;有人本是右手拿著煙的,唯恐誤了握手,忙將煙換到左手;有人反覆看著手中的煙,抑制不住臉上的笑。

朱懷鏡單叫邵運宏留一下,有事說說。送走其他客人,關上門,朱懷鏡就說:“小邵你來湊什麼熱鬧?”

邵運宏聽了這話,感覺自己同朱懷鏡很親近,便嘿嘿笑著,抓耳撓腮的,說:“從來沒有看望過朱書記,過意不去。朱書記對我很關心。”

朱懷鏡說:“小邵不錯。這才去馬山調研,辛苦了。我上次去只是走馬觀花,你是認真作了調查的,最有發言權。你說說,情況到底怎麼樣?”

朱懷鏡本已專門聽取過調研彙報,今天又問起這事,就別有意味了。邵運宏會意,謹慎道:“棗林經驗的確很有特色。但是,我今天個別向朱書記彙報,就講幾句真話。說組織建設促進經濟,理論上講完全正確。但做起文章來,硬要把一些具體的經濟工作牽進來,就會違背客觀事實。比方說,棗林村自古就有種棗習慣,很多棗樹都是多年前栽種的,有的甚至是建國前栽的老棗樹。可是為了寫文章,硬要說這是近幾年加強組織建設的成果,就假了。還有,整個馬山縣的棗樹都存在著品種不好、棗林老化的問題,加上市場風險大,經濟效益並不好。可是,為了寫文章,硬要想當然地算賬,說棗樹為農民增加了多少收入,這又假了。”

朱懷鏡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說:“你們就棗林經驗給繆書記寫的署名文章,我看了,寫得不錯嘛。”

邵運宏笑了笑,說:“那種高水平的文章,我們哪寫得出?算是繆書記親自寫的。”

邵運宏話中有話,朱懷鏡聽出來了,卻只裝糊塗。如此看來,棗林經驗確有可取之處,而做起文章來就難免有水分;而這本來就有水分的文章,經繆明妙筆生花,差不多就是假的了。朱懷鏡生怕邵運宏把這層意思點破了,就問了些生活瑣事。他問得越細,越顯得體貼入微。邵運宏心裡暖暖的,卻又暗自後悔不該說真話。

朱懷鏡又把話題拉了回去:“馬山經驗,當然主要是棗林經驗,上面是很重視的。市委組織部範部長今天同我通了電話,說王書記專門過問了。範部長告訴我,王書記認為,馬山經驗要突出組織建設促進經濟建設這個主題。王書記很有興致,說有時間會親自過來看看。我看,馬山會成為王莽之同志的聯絡點的。”

邵運宏身上開始冒汗了,知道自己的確說了些不當的話。上面認定了的事,下面是不能說三道四的。他收不回說出去的話,只好不停地點頭。卻總想著挽回些什麼,就說:“朱書記,其實那篇文章,以您的名義發表最恰當了。您是管這方面工作的,又親自作了調研。”

朱懷鏡忙打斷他的話,說:“小邵你快別這麼說。這項工作上面非常重視,是事關全域性的重要工作,一定得以繆明同志的名義發表才夠分量。一切都要從有利於工作出發啊。”

邵運宏聽了,不停地點頭,忽又說:“朱書記,陳昌雲的‘杏林仙隱’,生意很不錯哩。我今天又去看了看,門庭若市啊。”

“哦,是嗎?”朱懷鏡只是淡淡地答了聲,心想這畢竟不是值得他太多掛懷的事。卻又怕自己太冷了,邵運宏他們就不關心了,壞了人家生意,便又隨便說道:“你儘可能幫幫人家吧。”

邵運宏點頭說:“好的好的,我會出些點子給他。只要不時寫些小文章在報上發表,就是軟廣告了。又不用收他的費。”朱懷鏡只是點頭,沒說什麼。邵運宏好像還想說些別的,朱懷鏡已起身同他握手了,說:“好吧,就這樣。你有空隨便來坐,不準學他們,搞得複雜。不錯不錯,小邵不錯。”

邵運宏走了,朱懷鏡忍不住長嘆一聲。真有些累了。他進去看看兒子做作業,準備去洗澡。香妹說:“琪琪比我們上班還辛苦。”朱懷鏡嘆道:“學校怎麼回事?把學生弄成做作業的機器了。才開學啊!”電話又響了,朱懷鏡便舞手眨眼的,進浴室去了。

洗完澡出來,朱懷鏡說:“晚上十點以後,就把電話線拔了。”想想又不行,怕萬一誤什麼大事:“沒辦法,還是拜託你接電話吧。”

兒子已經睡了。朱懷鏡穿著短衣短褲,坐在沙發裡。他想坐幾分鐘再去睡覺。香妹也坐下來,問:“外面都在說,繆明要上調,當副市長。人家都問我,我說不知道。他們就說我還保什麼密。”

“哪來的說法?”朱懷鏡笑笑,“這年頭,好像誰都是組織部長,可以隨意安排幹部的任免大事。”

香妹說:“還說你哩,說你要接任地委書記。”

朱懷鏡忙說:“誰對你這麼說,你要說他幾句,態度嚴肅些。”

香妹說:“我有什麼資格隨便批評人?”

朱懷鏡說:“你為什麼沒資格?原則問題上,你就得這樣。”

原來不久前,《荊都日報》頭版頭條刊載了繆明的那篇署名文章《棗林村的做法和體會》。題目看上去很謙虛,其實就是介紹經驗。懂得套路的人都知道,這種文章決不是隨便刊登的。要麼是某種重大政治舉措要出臺了,要麼是某人很快就要飛黃騰達了。而無論屬於哪種情況,肯定有人要升官了。一夜之間,梅次到處都有人在打聽:聽說繆明要提上去當副市長。

香妹又說:“四毛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想到這邊來做生意。”

朱懷鏡說:“到處都可做生意,為什麼偏要到這裡來?梅次又不是商業都市,錢並不好賺。”

香妹說:“那還用說?就是想讓我們照應。他想過來開酒家,我回掉了。他的意思是想讓我們拉些人去他那裡吃飯,那不成笑話了?”

朱懷鏡說:“四毛真是的,跟我們在荊都也幹了那麼久,怎麼就沒長進?”

“我想,幫還是要幫一下。他後來說,想來這邊開個雜貨店,做點小生意,我就沒說什麼了。”香妹說著就望著朱懷鏡。

朱懷鏡不便多說,只道:“是你表弟,你看著辦吧。”

香妹嘆道:“沒辦法,人太親了。我還得替他找門面。”

朱懷鏡說:“好吧,由你。只是要注意影響。睡覺吧。”

次日下午,袁之峰來到朱懷鏡的辦公室,說有事要彙報。“之峰兄啊,你在我面前,可別一句話一個彙報,我實在擔當不起啊!請坐請坐。”朱懷鏡沒有叫趙一普過來,親自倒了茶。袁之峰忙說自己來嘛,雙手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剛準備開口,朱懷鏡又遞過煙去,替他點上。

“朱書記,這事一定要勞駕你。”袁之峰這才說了起來,“菸廠三期技改,馬山就要招標了。這個專案一直是天一同志親自抓的,今天上午他找到我,說他最近太忙了,要我接手,把招標工作抓起來。我想這是個大事,怕出紕漏,想同你商量一下。我個人意見,還是請你親自掛帥。”

朱懷鏡笑道:“之峰啊,你這是推擔子啊!你是管工業的副專員,你掛帥,順理成章。”

袁之峰說:“不是我偷懶,實在是事情重大。五千多萬的投資,在我們梅次,也是大專案了,不是兒戲啊!”

朱懷鏡微微點頭片刻,沉吟著說:“我看,這事只怕要報告繆明同志,地委會上定一下,不能由你我兩人商量了算數。”

袁之峰說:“這個自然。我想先同你通個氣,再去找繆書記彙報。我想繆書記會同意我的意見的。天一同志也會同繆明同志通氣的。”

朱懷鏡只好說:“那就這樣吧。之峰,你說說大體情況吧,這個專案我從未過問,是天一同志親自抓的嘛。”

袁之峰說:“二期工程是大前年投入使用的,效果很好。那也是天一同志親自負責的,上面有關部門對這個專案很滿意。天一同志在這個專案上傾注了很大的精力,取得了成功,爭取三期工程也就說得起話了。三期工程前年開始報批,去年定下來的,資金最近才全部到位。現在的情況是,裝置合同都已簽好了,是天一同志親自抓的。這次招標的是土建,一千八百多萬元的工程量。”

“好吧,之峰,我們儘早提請地委研究。我想請你在會上對這個專案的總體情況作個介紹,其他領導同志不一定清楚。大家心裡都有個底,也好幫著拿主意。”朱懷鏡心想不過一千八百多萬元的專案,大家都避之如瘟神,中間必有蹊蹺,不如把這事做得陽明昭昭,“之峰同志,現在建築領域的腐敗,是群眾關注的熱點,大意不得。我想招標工作一定要嚴格按照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進行。如果地委安排我負責,我可以參加方案的研究,具體工作還是請你多費心。”

袁之峰笑道:“這個自然,我嘛,就是做具體工作的。”

朱懷鏡也笑了起來:“之峰兄呀,你可是總忘不了變著法子批評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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