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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虔敬的人,一個全家老小都敬畏上帝的人……”

牧師臉上露出喪主的神情,尖著嗓子講說天堂的允諾。為了打發時間,霍姆斯一一觀察那一群參加葬禮的名流顯要,他們也一一朝霍姆斯這邊頷首致意,因為霍姆斯身旁還站著幾位名人——新英格蘭聖徒、爐邊派詩人。不管冠以何種名號,他們都稱得上是這個國家的一流作家。站在霍姆斯一家一旁的是洛威爾,他正在無所事事地捻著獠牙似的鬍鬚,範妮·洛威爾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停下來;另一旁是菲爾茲,這個響噹噹的人物低著頭,鬍子指向地面,似乎在沉思默想,與他並肩而立的是他天使般的臉色嫣紅姿態優雅的年輕妻子。

往三位文學家這邊瞧的人們試圖找到他們中最傑出的那位,卻是徒然。亨利·沃茲沃思·朗費羅確實是準備陪他的朋友來奧伯恩山的,他也想出來溜達一下,可最後他改變了主意,跟平時一樣待在火爐邊沒來。簡直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吸引朗費羅走出他的克雷吉府。多年來,他一心撲在那本書上,現在出版在即,他得全力以赴。除了這個,朗費羅還擔心他要是去了奧伯恩山,大家定會把希利一家晾在一邊,眾星拱月地圍著他。無論何時,只要朗費羅出現在坎布里奇的街道上,大人見了竊竊私語,孩子見了就會投入他的懷抱,行人紛紛脫帽致敬,那場面就像是全米德爾塞克斯郡人同時往教堂裡面擠。

楊牧師的悼詞漸近尾聲,安靜的墓地上響起了低沉的耳語聲。霍姆斯拂去落在天鵝絨衣領上的枯黃細葉,遊目四顧,逐個看哀悼者沉重的臉,發現坎布里奇最著名的牧師以利沙·塔爾波特明顯對楊的致辭受到如此熱烈的讚賞深感惱怒;不用說,此時他心裡想的是,要是他來做希利的牧師,他會演講什麼。看得出來,孀婦希利在剋制自己的情緒,霍姆斯對此大為欽佩——在葬禮上號啕大哭的寡婦往往亡夫屍骨未寒就會另覓新歡。霍姆斯無意中看到了庫爾茨先生,只見他仗著自己是警察局長,蠻橫地擠到孀婦希利身邊把她拉到了一旁。顯然,他在極力勸說她相信什麼。他們三言兩語就轉入了正題,可見兩人早已討論過,現在只是重複而已;庫爾茨局長更像是在提醒她注意什麼,孀婦點頭表示順從。咦,可她的表情相當不自然,霍姆斯心想。庫爾茨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長長舒了口氣,風神埃俄羅斯見了,恐怕也要妒忌了。

洛威爾仔仔細細告訴霍姆斯,從朗費羅給他看的幾篇譯文來看,他翻譯的《神曲》是如何的傳神。“他生來就是幹這事的,霍姆斯。”朗費羅首先翻譯《天堂》,接下來就是《煉獄》,最後是《地獄》。

“從後往前譯?”霍姆斯一聽來了興趣,問道。

洛威爾點點頭,笑呵呵地說:“我敢說親愛的朗費羅想先搞清楚天堂,再獻身給地獄。”

“我不曾讀完過《地獄》,從未讀到寫撒旦的那一篇。”霍姆斯評說道,“《煉獄》和《天堂》是音樂,是希望,你會覺得自己在飄向上帝。但《地獄》簡直就是一箇中世紀的噩夢,殘暴,恐怖!亞歷山大大帝應該枕著它睡覺的。”

“但丁的地獄是陰間的一部分,也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我們不應該躲避,”洛威爾說,“而應該面對。我們今生要經常探測地獄的深度。”

洛威爾也勸過菲爾茲來幫著翻譯《神曲》。這位出版商雖然不是義大利語研究者,說起這門語言來卻是相當順溜。至於年老的喬治·華盛頓·格林,三十年前他和朗費羅在義大利鄉下旅行時,把自己的第一本《神曲》送給朗費羅,而現在,只要他離開羅德島進城來,就會順便拜訪朗費羅,對朗費羅的翻譯工作大加評論。是菲爾茲,這個最需要進度表的人,提議每週三晚上俱樂部全體成員到克雷吉府的書房裡聚會;是霍姆斯醫生,這個老於此道的命名者,給這個團體取名為但丁俱樂部,不過霍姆斯自己卻常叫它為“降神會”,他認定要是你聚精會神閱讀《神曲》,就會在朗費羅的壁爐旁親眼見到但丁。

在位於法院廣場的警察局大廳裡,尼古拉斯·雷久久地盯著記事本上的一頁紙,間或停下來,抬頭斜眼看著煤氣燈。一個蓄著濃密鬍鬚、穿著靛藍制服的人,靜靜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搖晃著一個小紙袋,似乎那是一個嬰兒。

“你是雷警官吧?我是斯托韋瑟警士。別打斷我。”那人跨進一步,伸出一隻令人難忘的手,“不管別人說什麼,反正我覺得敢當全美第一個黑人警察的人很勇敢。你在寫什麼?”

“要我幫忙嗎,警士?”雷問道。

“可能,也許吧。你不是在警察局到處打聽那個跳窗的惡魔似的叫花子嗎?是我抓他進來的。”

雷扭頭看看庫爾茨的辦公室,門還是關著的。斯托韋瑟警士一邊跟雷聊天,一邊從紙袋裡掏出藍莓餡餅往嘴裡塞。

“你記得你是在什麼地方注意上他的嗎?”雷問。

“是。我們接到命令,出去找那些形跡可疑的傢伙。酒店,酒吧。對了,是南波士頓馬車站,當時我去的就是這個地方,因為我曉得那裡有幾個扒手。當時那個乞丐耷拉著腦袋坐在凳子上,半睡半醒的樣子,可是身子在簌簌發抖,像是患了羊角風,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

“你認識他嗎?”雷問道。

斯托韋瑟一邊咀嚼一邊說:“總有很多二流子和扒手坐著馬車來來去去。不過沒有我熟悉的。實話說吧,也不知是動錯了哪根筋,我就把他逮進來了。感覺上這個人好像沒有任何惡意。”

雷聽了這話大吃一驚,連忙問:“那是什麼促使你要抓他?”

“是那個該死的乞丐自投羅網!”斯托韋瑟未假思索地衝口說道,噴出來少許餡餅皮,落在鬍鬚上。“他看著我兜捕幾個流氓,是的,然後他跑到我跟前,伸出雙手舉在胸前,似乎他想被銬上,想被指控實施了血淋淋的謀殺!所以我心裡想,是上帝把他送過來讓我帶他進警察局的。那個該死的笨蛋。一切事情都是出於上帝的旨意,我認為是這樣。你說呢,警官?”

除了逃跑,雷實在想像不出那個跳窗者究竟想要幹什麼。“一路上他沒說什麼嗎?當時他在做什麼?跟其他人說過話嗎?在看報紙?在讀書?”

斯托韋瑟聳聳肩,“我沒注意。你真的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促使他跳窗的嗎,警官?”斯托韋瑟問道,“據我的經驗,有時候應當適可而止,不能往深裡挖。”

“可他是死在警察局裡的,斯托韋瑟警士。”雷說,“可能在他的意識裡,他以為自己是在別處,一個遠離我們、危機四伏的地方。”

這就不是斯托韋瑟所能領會的了,“我希望自己多瞭解這個可憐的傢伙一點,真的。”

1865年,坎布里奇有傳聞說,朗費羅能準確猜測出期盼已久或者從未謀面的客人的到訪時間,他便出現在他的建於殖民時代的金黃色大房子外親自迎接。當然,傳聞往往令人失望,站在克雷吉府大門口迎接客人的通常是詩人的僕人。近幾年來,朗費羅根本無心接待任何來客。

不過今天下午,朗費羅做足了鄉間禮數,菲爾茲的馬車剛剛朝著克雷吉府的馬車道駛過來,他已經站在門前臺階上迎接了。霍姆斯靠著馬車窗,在馬車拐入夾在積了雪的樹籬之間的馬車道之前,大老遠就瞧見了那個挺拔的身形,和詩人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一模一樣。這個形象已經被永久化了,隨著範妮·朗費羅的意外去世,公眾似乎抱定決心要把這位詩人當作上天派來負責人類的神,崇拜者設法把他塑造成一個集天才與受難者於一身的永久形象。

壁爐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身體虛弱、蓄著山羊鬍子的學者,低著頭,正在聚精會神地讀一份紙張特大的手稿。霍姆斯跟他打招呼說:“親愛的格林,您是我們這兒精神最好的一個,最近身體怎麼樣啊?”

“好多了,好多了,謝謝你,霍姆斯醫生。不過很遺憾,還沒有好到可以出席希利法官的葬禮的地步。”他們幾個一般稱喬治·華盛頓·格林為“老者”,實際上他也就是六十歲,只不過這位已退休的牧師和歷史學家患有慢性病,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蒼老了幾十歲。但每個禮拜他都會坐火車從羅德島的東格林威治趕過來參加克雷吉府週三晚的會議,那份熱情不亞於他去做客座佈道,或者應邀去編撰美國獨立戰爭史。“朗費羅,你去了嗎?”

“很遺憾,親愛的格林先生,我也沒去。”朗費羅說。範妮·朗費羅在奧伯恩山下葬時,朗費羅臥病在床,沒有參加葬禮,自那以後,他就更加不去那裡了。“不過我相信出席的人非常多,對吧?”

“哦,相當多,朗費羅。”霍姆斯以手捫胸,若有所思,“悼辭很漂亮也很得體。”

“恐怕應該說,出席的人太多了,多得不合情理。”洛威爾拿著幾本書從藏書室裡走進來,沒有理睬霍姆斯的回答,徑直對朗費羅說。

“老希利非常有自知之明,”霍姆斯和婉地指出,“深知他自己的活動舞臺是法院,而不是野蠻的政壇。”

“霍姆斯!你不能那樣說。”洛威爾的口氣有些霸道。

“洛威爾。”菲爾茲直視著他。

“想想我們都變成獵奴者了。”洛威爾抓住霍姆斯的話柄步步緊逼,“你會像希利那樣軟弱地統治嗎,霍姆斯?要是由你來作出選擇,你會給西蒙斯那孩子戴上手銬腳鐐,把他遣送回種植園嗎?你倒是說呀,霍姆斯。”

“我們必須尊敬這個遭受了喪親之痛的家庭。”霍姆斯神色平靜,向著半聾的格林先生說。格林禮貌地點點頭。

朗費羅看了一眼艾倫·威拉德牌時鐘,他很喜歡這個鍾,這倒不是說它外觀漂亮、走得準確,而是因為它的指標似乎走得比其他時鐘悠緩。

“時間到了。”他輕聲說。

大家頓時安靜下來。朗費羅拉下綠色的百葉窗。霍姆斯調暗燈光,其餘的人幫著插上一排蠟燭。燭光搖曳,爐火閃爍。五位學者在早已擺放好的椅子上坐下來,在這個小小的書房裡圍坐成一圈,除了他們,書房裡還有特拉普——朗費羅的肉乎乎圓滾滾的蘇格蘭小獵犬。

朗費羅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紙來,把幾頁義大利文《神曲》,連同他自己的譯文校樣,分發給客人。爐火、燈光和燭光巧妙地交織在一起,光線時明時暗,朗費羅寫在校樣上的字跡躍躍欲飛,似乎但丁的詩句在目光的注視下變得栩栩如生起來。但丁俱樂部會議的開場白是朗費羅背誦《神曲》的第一行詩句,他的義大利語讀得優美極了,霍姆斯每次都聽得津津有味。

當人生的中途,我迷失在一個黑暗的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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