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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些事情發生前不久,瓦萊麗·查佛德正踏上通往大廳的臺階。

她一步步登上臺階的同時,不斷在前面的大鏡子裡打量著自己。她的目的是讓自己的兩套晚禮服在八天(或者更長時間)的航行中能穿出六套的感覺。她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著手執行自己的任務。第一晚她嚴重暈船;第二晚她仍然不舒服,只得偽裝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來掩飾身體的虛弱,樣子讓她自己都感到吃驚。但當她看到B-37號客艙裡的屍體時,幾乎把生病的事都忘了。

今晚,她的兩頰有了光彩。她左右扭了扭頭,抬了抬下巴,以檢視光滑的臉和厚厚的捲髮。她笑了笑,這笑容使她的五官像開燈一般生氣勃勃起來,這足以讓麥克斯·馬休斯驚歎。她穿著粉色的裙子。

瓦萊麗在決心和興奮之間舉棋不定。昨晚,她似乎搞砸了所有的事,今晚,她不能再失敗,不然總部的人會不高興的。他們恐怕不會如她期望的那樣為她驕傲。

但要怎麼對付那個男人呢?

這是她的難處。

按照公告板的告示,船上的樂隊九點會在大廳演出,演奏幾分鐘前剛開始。瓦萊麗走進大廳,找了張大椅子坐下,等待她的機會。

碰巧,正如亨利·梅里威爾爵士所說,普通事物惡毒的一面,叼著它一貫的惡意,降臨到了愛德華迪克號上。

按理說,這會兒傑羅姆·肯沃爾西閣下應該衣著得體地在甲板上第一次公開露面。現在船已經平穩行駛了二十四小時,這足夠了。肯沃爾西本想抄近路前往吸菸室裡的酒吧,但他被樂隊的演奏吸引住了。他想起這兒也可以要到“治癒身心的液體”,於是就在大廳的軟椅上坐下來。

瓦萊麗找到了她的時機。

她看見的是一個瘦長結實的淺發男子,高高的腦門帶著煩惱的皺紋,嘴角周圍有幾道像逗號一樣短小的細紋。他的臉不同尋常的長,戴一副八角金邊眼鏡,嘴巴像魚一樣一張一合。他向侍者點了單,接著伸開雙臂,仰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瓦萊麗環顧四周,大廳裡除了樂隊和肯沃爾西,沒有別的人。

她尋思了好一會兒,該找個什麼理由與這個年輕男子搭話。這是她第一次注意他,但他的特徵已完全展現在她眼裡。他看上去挺和善,這也使人更容易接近他。

無論如何,瓦萊麗的心興奮地砰砰直跳,甚至連她的視線似乎也跟著跳躍起來。她又等了幾分鐘,然後理了理禮服的下襬、粉色花邊和緞子。她從他身邊那張感覺一流的桃心花木桌子旁擦身而過,在他正對面的椅子坐下,將她圓潤的手臂放在桌上。

“別擔心,”她凝視著他的眼睛,“我會救你,表哥。”

傑羅姆·肯沃爾西剛把他三天來喝到的第一口蘇打威士忌舉到嘴邊,猛得被嚇跳起來。

他嘴角發出一串顫抖的“啊……”的聲音,像是再強悍的人,某個時候也會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嚇到。他的骨頭在身體裡顫動。他定了定神,轉頭打量她。

“女士,”他說,“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不過,你是——?”

“不用客氣,”她讓他鎮定,“我是瓦萊麗。”

肯沃爾西努力回憶著。

“據我所知,”他的語氣很肯定,“我真的從沒見過你。哪位瓦萊麗?”

“瓦萊麗·查佛德。不過這不重要,”她急迫地說,“你不用為你知道的那個人昨晚割斷了她的喉嚨而擔心。兇手拿到了所有的信,我完全確信。”

傑羅姆·肯沃爾西看了她良久,然後小心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這又是在開玩笑?”

這次輪到瓦萊麗·查佛德奇怪了。

“玩笑?”

“你說什麼,可惡美國佬的東西我將置若罔聞。這又是格里斯沃爾德的鬼主意?像那個防毒面具?或者無緣無故地讓我們留什麼指紋?”

“格里斯沃爾德是誰?”

“哈哈哈,”肯沃爾西說,“我頭痛,昏沉沉的沒知覺,像是被沖鼻的毒芹灌醉了。毒芹,這讓我想起來了,等一下。”他拿起杯子,借酒消愁似的一飲而盡,接著往後靠在椅子上,“我有一個強烈的感覺,我們倆談的根本不是一個話題。趁我們還沒扯得太遠,你能否告訴我,你認為我是誰?”

“但你的確就是傑羅姆·肯沃爾西呀!”她叫出聲來。與此同時,華爾茲舞曲正散佈在燈光昏暗的大廳裡。“你父親是阿伯薩德爾爵士,現在白廳任職;我不知道——”

“真厲害,說對了。”

“你住在,或者是曾住在牛津郡的塞茨蘭莊園,我去那兒看過你。你母親是我的莫莉姨媽。我母親是你的艾倫姨媽——”

肯沃爾西想起來了。他記得,十二或者十五年前,有個笨笨的小女孩梳著兩條辮子,在塞茨蘭的草坪上玩耍;那兒有過激烈的爭吵,還有荷蘭式花園的鞦韆。

威士忌開始侵入他的大腦,使他變得感情豐富起來。在度過了這三天後,他懷念起塞茨蘭,甚至他父親,那是他的痛處。要不是這場倒黴的戰爭,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那一大片土地的主人。

“天啊,”他說,“我當然記得你,瓦萊麗!……你剛才說你丈夫姓什麼?”

“我沒結婚。”

“哦,不,我是說艾倫姨媽的夫姓。查佛德,就是這個姓!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為何不和我一起喝一杯?”

“我很樂意,我想要一杯柑曼怡。”

肯沃爾西點了單。“我說,你現在做什麼?過得怎麼樣?都待在什麼地方?”

瓦萊麗兩手輕釦在一起,分得很開的灰色眼睛緊盯著桌面。她那張臉在麥克斯·馬休斯看來過於優越,只有在她用富有光澤的薄嘴唇講述這種脆弱的故事時,才有這種感覺。

“呃,哪兒都去,”她回答,“我的父母搬去了百慕大……你記得吧。”

“是的,我知道一些。”

“那是她……他們用什麼噁心的詞來著?對了……賣弄風騷的地方。她都在下午去。”

肯沃爾西回憶了一下。

“如果她出入於特里馬爾喬,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見過她。我認識不少在那裡尋花問柳的人。她會不會有別的名字?我想說的是,我平生絕沒有寫過控告信。我們的家庭律師在我十五歲時就告訴我這一點的重要性;從此,我一直保持著通訊的和藹態度。所以我不會——”他停住了。“對了,你怎麼知道特里馬爾喬的?”

瓦萊麗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對不起,”她低聲說,“我只是想試著幫你。”

“是的,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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