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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無路

一拉開門,書影才發現一片純白的雨幕降落在簷前,夜裡頭她只顧著苦思,竟連幾時下起了雨也未曾察覺。雨聲通天徹地,卻聽不到一絲人聲。原來妓院中晨昏顛倒,平常人家早起忙碌的時分,這裡卻正值昏夢沉沉。書影舉手往頭頂上一蓋,就飛跑著穿過了細密的雨線。她遠望著紅樓的樓角摸索道路,一面小心躲開巡邏的下人,終於找見了來時的月亮門。一穿過去,迎面便是那一座徹夜歌舞的走馬樓,樓身在一片清寂中愈顯得高大龐然。

書影撣掉髮間的水珠,順著遊廊一徑來到了東邊的樓梯,躡著腳爬上樓。二樓上也是一個人影都不見,兩邊一溜兒房門全關得死死的,從哪裡傳出不大分明的鼾聲。書影平復了一下胸口的喘息,就向前扶住了迴廊的欄杆。

她沒感覺到畏懼,只覺出一絲絲遺憾。一整夜,她都在極力追憶著所知的每一樁死亡:曾模糊聽說過的某位自縊的大臣、吞金的小妾……以至於因生產小妹而血崩亡故的娘,還有她連想都不敢想的爹爹。母親和父親就是書影僅有的、親身接觸過的死者——等一等,還有第三個。就這樣,她想起了玉憐。書影還很小,但已聰慧到足以體會出其中的反諷:為了逃避成為一個妓女,只有用一個妓女的方式死去。

雨水自天空墜落,在堆著太湖石假山的天井裡砸出一個又一個水圈。書影閉上眼,默許下她在人間的最後一個心願,她希望自己清秀的臉蛋會摔成一團噁心的血泥,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從肉裡頭戳出,腦漿迸裂,內臟飛散……總之她希望“粉身碎骨”絕不僅僅是一個誘人的辭藻。

“爹,娘,不孝女就來了,你們等等女兒。”書影撐起身,一條腿翻過了欄杆,合身往下一傾——

有什麼猛地從後頭兜住了她,是一條手臂,那手臂繞過她雙肩向後一摟,她的膝彎就落入了另一條手臂。書影一片茫然地仰在那兒,漫天亂舞的道道金星中浮現出一雙眼睛,一雙男人的眼睛——沉鬱明淨,醇厚柔亮,如百年的陳酒、新啟的佳釀。書影還是摔下去了,她只覺“嗵”一聲就摔進那眼底,暈暈倒倒的,可一點兒也不痛。

他輕輕放下她,直到她站穩了雙腳才鬆開手,“小妹妹,下樓得走那頭兒。”

書影喘了一喘,方才回過神來。她見面前這人年及三旬,頭上只戴著玉井圈、龍頭簪,身罩一件寬博似道袍的潞綢長衫,靸著一雙刺金軟鞋,髮髻凌亂,衣履不整,但生得卻是鬢似漆、面如玉,秀額濃眉之下一柱正直而雍容的鼻,鼻下蓄著兩列清疏的八字細髭,相貌異常雄麗,且形質軒昂魁偉,竟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微然一笑,伸手朝樓梯口一指,“你是嫌走樓梯慢了些,還是壓根就不知這世上有樓梯?”

書影又發了一會兒怔,才磕絆著口齒道:“您、您是、是在逗我發笑?”

他俊逸非凡的面龐顯露出一絲尷尬,拿指尖在額際一敲,“宿醉,頭疼。再給我兩刻緩一緩,管保讓你破顏為笑。”

書影咬了一咬牙,轉開了頭道:“我曉得您想救我,可您若真想救我,就轉過身讓我跳下去完了。”

“不,”他忽然正色道,“是你救我。”

“您說什麼?”

“小妹妹,不管你為了什麼往下跳,我都有百倍於你的理由。你要跳下去,我可真沒面目再活著了。請你救我一命。”

書影重新掉過臉,望他一望, “您騙人。”

“不信?”他搖搖頭,“你最愛吃什麼?”

“啊?”

“最愛吃的?”

書影見他問得鄭重,便帶著幾分惑然道:“桂花糕。”

“我若是騙人,叫我今後一滴酒也沾不著,”但看她表情愈發疑惑,他才“哦”的一聲,“你的桂花糕,就是我的酒。”

這個人說話顛三倒四,腳步也有些踉蹌不穩,連身上都帶著一股子淡淡酒氣,但書影卻不禁覺出了一絲觸動。她收束著淚光道:“多謝您,可您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

“那可說不準。我雖幫不了自己,但興許能幫幫你。你這麼一個小女娃兒,能碰上什麼想不開的大事兒?”

“您別問了,問也沒用。”

“是我馬虎,你連我姓甚名誰也不知,怎肯放心來請我幫忙呢?我姓詹,詹盛言。小妹妹,你叫什麼呀?”

書影早已愣住,不可置通道:“詹——您是安國公?”

詹盛言斜挑起一邊的眉毛,“小妹妹你聽過我?”

“當然,小女久仰公爺的威名!”書影驟一陣心情激盪,急聲道,“八年前乙酉國難,韃子兵臨城下,尉遲太監主張迎戰,手裡頭卻只有幾萬禁兵而已。是公爺您臨危受命擔任京師總兵官,備荒練兵,指揮作戰,這才使京師解困。可戰後不久,尉遲太監就稱公爺乃新天子的親舅父,不宜手握重兵,要求公爺辭去了一切差使。家父每每提起這一節,都為公爺鳴不平。”

正如書影所說,這一位詹盛言正是軍功累累、威名赫赫的國舅爺,因遭猜忌而被繳權,但身份的尊貴卻是始終如一。

聽了這連珠炮似的一段,詹盛言也忍不住露出了驚異的表情,“竟將在下的前事說得這樣頭頭是道,敢問家尊是——”

這一問,卻又把書影問了個含首垂淚,“我說不出口,落在這地方,祖宗的臉可全叫我丟盡了。”

詹盛言遲疑道:“小姐莫不是翊運伯的女公子?”

這一次輪到書影大吃一驚,她圓睜了眼眸,殘淚在兩腮上閃閃發亮,“公爺您怎麼曉得?”

詹盛言苦笑道:“昨夜有人在酒席上閒談,我方知翊運伯家的二小姐淪落在此,只那會子我醉得過甚,又出了一點兒小事故,只好先睡下。這不?被雨聲吵得躺不住,原想著起來找誰去打問一句的,誰料一開門就迎頭遇見。小妹妹——哎,這可錯了輩分,令尊與我以兄弟相論,我就厚顏稱你一句‘侄女’。好侄女,有什麼難處和叔叔說一說。來,咱們進屋說,這外頭冷雨橫飛,你又這麼溼漉漉的,可別受了寒。”

從流落在此地,書影所遇見的就盡是些前所未見、兇似狼虎的男男女女。忽地有這麼一個人來自她那已灰飛煙滅的舊日的世界,令書影仿如他鄉遇故知,有道不盡的親近依戀,二話不說便隨之而去。

欄杆對過就是東廂房,房門半開著,詹盛言把書影領進房,引了她在南次間的一間小廳落座。這廳裡頭羅綺氍毹,極盡靡麗,又燒著一種濃厚的香料。書影初覺香味好生熟悉,卻也顧不上細究,只連哭帶訴地傾出了一腔血淚。

詹盛言取過一條厚厚的海鵝絨大毛巾覆住書影,手勢輕柔得仿似在照料嬌嫩的花苞,但聽著聽著,他兩眼就迸發出明銳的怒意,“什麼,竟聲稱要把你送去給乞丐淫樂?!”一抬手,便掃掉了一隻青瓷花瓶。

書影先嚇了一跳,又埋下頭啜泣不已,“公爺——”

“叫叔叔就好。”

“詹叔叔,就憑我,哪裡是這一幫陰狠之徒的對手?與其令爹爹的在天之靈因我而蒙羞,還不如趁清清白白時做一個了結。”

詹盛言唏噓道:“好侄女,你小小年紀,為人卻這般孝烈,連多少大男人也望塵莫及。但你別忘了,《孝經》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這樣一位孝女,更該懂得自加珍重。”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法子了。”

“我來替你想一想法子,總不叫你以貴家千金之軀落在糞溷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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