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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影的眼前閃過了白姨的手,確切地說,白姨的手套,一雙雙嵌珠的、挑金的……各式各樣的冶豔手套。她一直以為那是一種浮誇的怪癖,如今她明白,這只是傷痛的掩障。

珍珍邊說著就翻起了手臂比畫起來,書影卻注意到珍珍自己兩掌的掌心中也各有一塊老大的瘡疤,面板髮紅起皺,好似樹藤一般。

“白小姐,你也被火傷到了嗎?”

珍珍一下子蜷起了手掌,有些羞縮似的,“哦,算是吧,不過不是這一遭,那倒沒什麼可說的。”

她忽地往前一探,被一陣暴風似的咳嗽折彎了腰。馬上那老少二婢就自門外搶進來,四隻手把珍珍又揉又按。聽著咳勢略平,老的將眉頭皺了兩皺道:“姑娘累了,今日不能再坐了,去裡頭躺著吧,要不媽媽又得把老婆子我收拾得鬼慘神愁。小滿,扶姑娘進去。”

珍珍原就青白的嘴唇更白得駭人,臉色如在石灰水裡泡過一般。她仍勉強對書影一笑道:“祝小姐,我這個身子總是不爭氣,咱們明日再詳談吧。你今晚就住在西屋,有什麼需要只管和她們說。張媽,你服侍祝小姐吃飯,絕不可怠慢。”

小滿這便攙起珍珍,打簾子往裡去,張媽則為書影張羅茶飯。到晚間,書影被安頓在西屋,一夜裡只被荒夢糾纏,但這一夜她夢到的卻不是父兄姊妹,而是白姨。

書影夢見白姨遍身火灰,滿手鮮血,懷抱著一個半大幼兒,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從兩邊拽住她。書影夢見這一個被自己視作邪惡化身的女人立在其人生中最無望的時刻,天上有洪荒大雨澆下來,背後是火海里的佛堂。

照舊在天不亮時,書影就醒轉,已聽見東邊臥室裡傳出敲魚誦經的低聲。丫鬟小滿進來伺候她洗漱用飯,書影便向她打問道:“你們小姐信佛?”

小滿一頭擺飯一頭笑道:“是呀,虔誠得很呢,但隻身子不鬧病,總是早晚三回念佛禮佛,從不怕辛苦。祝小姐看這碗飯夠不夠?不夠我再給您添。”

書影吃完飯,又看了一陣子書,待日上三竿,才聽木魚聲漸停,隨即就見那滿繡羅漢的簾幕徐徐兩分,珍珍緩步而出。今天她綰著一個懶妝髻,圍髻環一道平金珠冠,斜插著一支珍珠作蕊、點翠為萼的黃碧璽花釵,再無多餘妝飾,身上在二月天氣裡仍嚴裹著一套猞猁皮鑲邊的錦襖錦裙,襯著那無一絲人色的面板、那帶病含愁的雙眸,活似個白瓷塑的人兒,令書影擔心她一步走不好,就要跌一個滿室晶瑩。

珍珍先為自己的病況而道歉,又問了問書影的起居飲食。張媽為二人沏了茶,叮囑幾句,就捲簾退下。珍珍仍是先把腕上所拴的千眼菩提十八子褪在手中數念著,這才重啟嬌鳥調音的妙聲,把故事的另一半徐徐展開:

“昨日講到我娘帶著我們姐妹三個逃出了火場,既然劉夫人要除掉我們,那麼劉大人家是回不去了。我娘左思右想,這世上只剩下一個可去的地方,她就是打這地方出來的——”

“槐花衚衕。”書影接過了話尾。

珍珍點點頭,“我娘找到了自個兒以前的訓養姑姑,你也認識那人。”

“貓兒姑?”

“貓兒姑願意收留我們,條件是把我的鸞、鳳兩位姐姐一起過給她。”

“‘過’指的是——”

“我娘把鸞、鳳姐妹都當作了雛妓白送給貓兒姑,以後開張,賺的錢也要歸她。只不過後來鳳姐姐出息了,才又自贖自身,重跟了我娘。”

“那麼,鳳姑娘也是貓兒姑教出來的?鳳姑娘她也戴過淑女臉兒,也填過棺材餡?”

珍珍唸了句“阿彌陀佛”,強笑了一下,“你說的‘淑女臉兒’是不是那種皮子面具?這就是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有一回,鳳姐姐和鸞姐姐一同被罰,兩個人全要戴著那面具過夜。每次有人受這種懲罰,都會有個守夜人偷偷在一邊看著,以防倌人出事。偏那一夜,守夜人睡死過去,鸞姐姐不知是哭了還是怎的,被嗆死在自己吐出的汙物裡。從此後,就只剩鳳姐姐一個了……”

這些話也彷彿是被珍珍從腑臟深處嘔出來的一樣,還帶著膽汁的腥苦,“事故發生的時候她們倆十一歲,直到今天,十年過去了,我只聽鳳姐姐談起過一次。她說,她們姐倆從小就心有靈犀,一個人疼了,另一個也感同身受。她說那夜裡她被反綁著手,自個兒的臉上也戴著禁明禁聲的面具,身子一動不能動,但神志卻清清楚楚。她覺出姐姐快死了,她活活經歷著姐姐死去的一點一滴。鳳姐姐說,一點一滴都是長得不到頭的絕望恐怖,那麼長的時間,加起來卻只有半刻鐘。她說,過了這半刻鐘,她的一輩子都不一樣了……”

書影一直都瞭解這個事實:白鳳並非一生下來就是白鳳,就是這個陰狡而毒辣的妓女,但似乎直到這一霎,她才真真切切地正視這一事實。“我從不瞭解鳳姑娘的這些事……”

“更大的禍事還在後頭。我父親得勢時開罪過很多人,其中最不該開罪的就是詹氏一族。”

“安國公詹氏?”一定是太久沒見過詹叔叔了,書影想,所以才會只聽到他的姓,心口就莫名地發熱。

珍珍的眼光卻一閃,恍如涼夜早霜,“詹氏世代戍邊,太宗皇帝時,外戚王家為削減其他家族的勢力,曾將詹氏解去兵權,調回京城。但後來出了一位掌權的詹太后,再度把邊關重將的職務委以孃家,之前遼東總兵的位子連續三任都歸詹家人。現在這一位安國公詹盛言,年少時也曾隨父親戍守遼東。祝小姐,你知道這個人嗎?”

“我見過的。”

“哦,我忘了,盛公爺是鳳姐姐的客人,你當然見過。你瞧他這個人什麼樣?”

書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其醒也,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她說的這兩句全都是從《世說新語》裡化來的,朗朗如日月指的是夏侯玄,因其風姿出眾、光彩照人,所以說如同懷中揣著日月一般,而玉山之將崩則是指嵇康,嵇康高大白淨,醉態就仿如玉山傾倒。書影借這二人的典故來形容詹盛言,不可謂不貼切,珍珍卻露出了一點兒發窘的神氣,“我不是問他的相貌,是問他為人什麼樣。”

“哦……”書影也把臉紅了一紅,細思了一刻:一個將絕望的女孩從高樓救下的善良之人,一個把得勢達官打翻在地的暴虐之人,一個蒼松翠柏清冷冷的人,一個花天酒地醉醺醺的人,一個低潮而高亢、溫柔又狂怒的人是什麼樣?

“《述而》裡說:‘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我幼年讀到這句時問先生,說種種矛盾的氣質怎能夠是一個人呢?見到了盛公爺,我才明白是果然能夠的。”

珍珍聽了她這幾句,竟似有些神往,“我鳳姐姐不大會文縐縐這一套,可她告訴我的,意思竟和你差不離。”

書影回以一問:“姐姐,你何以突然問起盛公爺?”

珍珍深吸了一口氣,“你曉得我父親那個‘屠夫’的諢號最初是怎麼來的?”

日光隨珍珍的嗓音一寸寸徜徉而過,把屋子裡的傢俱器物牽出了長長的影兒來,恍如被拉長的舊韶光。

中原王朝與蒙古部族歷來衝突不斷,世祖皇帝曾聯合黃金家族的韃靼部削弱瓦剌部,建立起長達數十年的和平互市。但隨著茶馬貿易的逐步衰落,韃靼卻不斷地壯大,重啟邊患,使遼東飽受其擾。延載十四年,在任遼東總兵詹自雄與其子詹盛言率麾下的“遼東鐵騎”大破來犯的韃靼騎兵,聖心大悅,為詹自雄加銜太子太傅,擢升詹盛言為參將,並特遣寵臣白承如——鎮撫司都指揮使兼通政使——赴廣寧城[69]前線嘉慰。白承如見詹家父子的風光,竟也起了金戈鐵馬、軍功封侯的雄心。但詹自雄是世襲鎮遠侯,執掌整個遼東的“東北王”,且又身為大長公主的駙馬,說起來是皇帝的姑父,怎會把平民出身的官員看在眼裡?白承如屢遭白眼,只好寄望於其子詹盛言,他興沖沖擬定了作戰計劃,要求乘勝追擊。詹盛言看過計劃後道:“白大人,這營場裡住的均是韃靼人的婦女和孩童。”白承如道:“婦女和孩童也是韃靼人,殺了就有功。”只有十六歲的少年人把那計劃團成一團扔到腳底,搓了搓自個兒手上的一隻駝鹿骨扳指,“我指揮的是戰士,不是屠夫。要幹屠夫的事兒,你自個兒去幹。”

白承如的“屠夫”之名傳揚了出去,而他對目中無人的詹家父子的仇恨則埋進了心底。其時,白家與詹家各有一女在宮中為妃,恰逢詹妃誕下了皇子,且是皇長子,白承如便授意女兒白妃設局構陷詹妃,說她恃子而驕、目無君上,一面又利用下轄的鎮撫司大量蒐集詹家父子的言行不慎之處。很快,詹家父子保衛邊疆的累累功績就被一律抹煞,“天下未聞其功,但見其賞”;隨後,有人上本稱詹家父子一手把控遼東的軍貲、鹽課、市賞、馬價等等,“私人割據地方稱雄”;緊接著大家紛紛揭發出父子兩人分別與某內閣大臣有過多次金錢往來,“邊帥結交近臣”;到最後,白承如親自列出了二十條罪狀,力證詹家父子意欲起兵造反,擁立詹妃的兒子為帝。

延載十五年,詹氏誅全族,詹妃與其子被打入冷宮。

詹盛言年少輕狂的一句“屠夫”,變成了落在他族人頭上的屠刀。

“只除了他自己——”珍珍幽幽道,“詹氏全族被殺,盛公爺卻失蹤了。”

書影正聽得入神,失口輕叫道:“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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