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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不嫌我這身子……我被那麼多人……爺,說好聽點兒,我是個小班倌人,可、可我就是個賣肉的妓女!”

詹盛言十分不屑地擺了一下手,“我不才說了?妓女就是個謀生的手段,就像男人當官,都是低眉順眼、阿諛諂媚,強忍著噁心被人揉捏。男人不賣肉,那是沒人買。我老早就看得透透的,要是陪上司睡一覺就換得到紗帽補服,大把的官老爺賣肉賣得比你們歡。沒人嘲笑他們出賣過多少尊嚴,他們倒羞辱你們睡過多少客人?擺明了欺負女人。反正我只知曉我詹盛言是什麼人,我愛什麼、恨什麼,我的人品黑白、立身行事,不是數一數我睡過幾個女人就能弄清楚;同樣,你以前睡過五個男人還是五十個,我要以此來判定你白鳳究竟是什麼人,那無異於管中窺豹、盲人摸象。七尺床上那一點子破事兒,怎麼能拿來衡量一個七情六慾、千姿百態的大活人?鳳兒,我看重的只是你這個人,至於你的身體、你的名字,這世界管你叫妓女還是貞婦,我壓根不在乎。”

“不是因為這個,不光是因為這個,”白鳳早已是珠淚琳琅,連聲音也是嗚咽幽鳴,一如微風振簫,“我這身子縱然已不堪言說,連我這人整個兒都……我、我已經爛進骨子裡了。爺,你待我這樣好、這樣真,事到如今,我不能再裝模作樣瞞騙你了,我實在是做過太多的錯事、太多的惡事,我早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惡人……”

詹盛言的臉上湧起了蒼茫百感,他不叫她再說下去,邊酌量著邊道:“大姑娘,你的確不‘善’,可我想,你還能怎麼辦呢?一個女孩兒家孤身在世,所謂的‘母親’是個心狠手辣的老鴇子,唯一的老師——那個什麼‘貓兒姑’,送你的出師禮是一隻黃銅角先生[80]。你身後沒人可倚仗,身邊也沒人為你分擔一點兒,身前更沒人領著你一步步求上進,教你怎樣立下心志去抵禦周身環伺的罪惡,反而所有人都在你身上肆意作惡。你不學著比這些人更惡,就只能等著被生吞活剝。與其說你是個惡人,不如說——我以前也不止一次說過,你白鳳是極其出色的戰士;而戰士的世界就是隻有戰友和敵人、你死和我活。你不過是依戰士的本能在戰鬥中活下去,可惜能供你挑選的武器,只有‘惡’而已。我早年也過過許多‘枕戈待旦’的日子,我懂,睡覺也要把武器當枕頭,一點兒不舒服,沒有哪個像你一樣的大美人會願意這麼過活。這一切並不是你的本心,你只是太早就被命運拋到了戰場上,你太害怕,而又太驕傲。”

白鳳只覺自個兒的一顆心好似一絲不掛地被他撫摸著,被他長滿了慈悲的舌頭。她一把拽住了詹盛言,淚水早不絕如泉湧,“我天生一個苦鬼兒,落下地就沒爹沒孃,一個知疼著熱的親姐姐還死在我眼前!養娘只心疼自個兒的女兒,一個勁兒把我往下流路上趕,我不從,她準會連我也一塊弄死。我一個人睡覺總是怕,但身邊睡了人,那些個男人卻只叫我更害怕。不管多麼無恥汙穢

的人,只要有幾個錢、有一點兒權,就能隨心所欲地作踐我,就好像我不懂好壞廉恥,不懂喜怒哀樂,我沒有心,也不會疼,我只是一塊死肉,隨他們擺在砧板上宰割。誰都會來傷害我,可受了再多傷,我連訴一訴委屈的地方也沒有。只有你,我的爺,我一個人的活佛爺!只有你肯憐憫我、疼愛我,但也只有你最叫我害怕!我怕你看穿我,我怕你遲早發現我壓根就配不上你,半點兒都配不上,每天一醒來,我都在害怕也許就是今天,你就會反悔,就會義無反顧地離開我,說走就走……”

“我從頭到尾都瞭解你的為人,你這個惡、女、人,”詹盛言笑了聲,張臂把白鳳攬入了懷中,撫著她緩聲道,“而你越墮落,我就越愧疚。起初要不是我執意迫害白家的遺眷,你也不會滾進這沒天理的地界,你本該像所有的閨秀一樣有隆重的婚禮,有安穩幸福的後半世,是我剝奪了你的,自該我還給你。安下心來吧,我不走,永遠也不走,留下來做你一輩子的枕邊人。我也是戰士出身,打仗的事兒以後就全交給我,你一個姑娘家,別再把‘惡’壓在枕頭下防身了。我信你,等你慢慢不再那麼害怕,定會放下屠刀,做我的賢妻。我同樣會全力以赴做一個好丈夫,令你度舒心的歲月。”

滿面的淚光在白鳳的肌膚之上鋪開了一層雲錦,令她的容顏閃耀不已,“我真有幸做你的妻子?我這麼一個人……那不是鴉雀配鳳凰?”

“‘鴉雀配鳳凰’?若是喝了酒,我準能找出一兩句妙語來回你。現在嘛,我只好乾巴巴地說,你將就著聽。鳳兒,我認認真真全想過了,我想不出少了你,我又該是什麼樣。我漂泊半生,你一身孤零,兩個人既被拴在了一處,誰又能拋下誰呢?我是從心窩裡掏出來的話,咱們倆做夫妻吧,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的爺,你沒哄我?”

詹盛言已有些不大耐煩了,“明知我這陣子嘴笨,你就別沒完沒了了。”

可白鳳還是碎淚漣漣,問了又問:“我真的……我不敢信,怎麼會……爺,你不是說著玩的吧?你可千萬千萬別哄著我玩……”

“嘖!”詹盛言的臉上露出了他準備揍人時的神情,一把把懷中的白鳳攬正,滿手裡捧著她無窮的熱淚,在她雙唇間放入了一個深吻。

白鳳嘗過了太多人的太多吻,這是嚐起來最美味的一個,味道就像是——希望。她幾乎快忘記了,她也曾對人生抱有過希望。就在鸞姐姐向她道破她們倆並不是父母親生的之後,白鳳就日夜希望著她們倆真正的父母會在某一個晴好的日子從天而降,他們會緊緊擁抱她們姐妹,喜極而泣地述說著為了找到她們而跨越的千山萬水、寒來暑往,他們會指著大門外說有一輛豪華的馬車和一個舒適的家在等待著她們,他們會一把奪過貓兒姑手中的戒尺,咆哮著警告那個老妖婆再也不要靠近他們的心肝寶貝們半步!但在鸞姐姐死去的那一天,這希望也就隨之告破。就在那一天,白鳳從白姨的叱罵中得知鸞姐姐和她是被雙雙拋棄的;她們不是被小偷盜走、被僕人遺失、被人牙子拐騙,而只是被父母拋棄在街邊,在一家會館外的泔水裡。

其時白鳳已經十一歲了,足以懂得沒有人會回來尋找被自己親手丟進泔水裡的東西。

但她還是太過年少,當她攬鏡自照,鏡中一天天如花盛綻的美貌總是會令她想入非非:必會有一位巨眼識人的男子漢來到她面前,他將一眼望見她、愛上她,帶她離開這情與肉的屠宰場,一如流傳在衚衕裡的攝政王齊奢與花魁娘子段青田的故事。然而故事只是故事,白鳳並沒有等來自己的齊奢,她只等來了柳老爺子。她不是沒有過猶豫,但最終還是奮不顧身,一半出於對養母的恐懼,一半出於對養妹白珍珍的愛。

沒錯,她愛珍珍,儘管她與她之間橫亙著那麼多秘密與暗湧,但這個真摯善良的小妹妹依然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值得全心去愛的人。一想到鸞姐姐曾試圖謀殺她——兩次,而自己簡直就是幫兇,白鳳便感到難言的愧疚。縱使珍珍對這兩次謀殺根本毫不知情,白鳳還是想付出所有去補償她,包括用自己的豆蔻之身為其堵住災難的洪流。失貞的夜晚,白鳳一個人在夜風裡痴坐良久,她開心極了,她的珍珍妹妹將不會被拉去窯子街,遭受她適才所遭受的蹂躪,但她又感到難過極了,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一個人——那個即將為了她踏破風塵而來的男子漢,那個令她心馳神往的大英雄。

懵懂多夢的年紀很快就過去了,鏡中的白鳳美貌依舊,但已明白美貌並不能為自己帶來“英雄”,而只會帶來“客人”。她對不同的客人出賣著自己,婉轉承接,獻媚嬌吟,可在白鳳高傲的心裡,這依然是“強姦”。她粗略地數算過,從十四歲到二十一歲,她大概被強姦了一千個時辰。假如一個被強姦了一千個時辰的女人仍篤信著虛無縹緲的英雄,那她就蠢得不配活。

白鳳連詹盛言也不信,儘管他輕吻她遍體的傷痕,把她從一個被嫖客虐待的婊子變成了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的小女孩;儘管他笑嘻嘻地擔待著她的不講理與壞脾氣,好似全不懂花了錢的大爺就該購買到一個忍氣吞聲的女奴;儘管與她肢體交纏之時,他注視的是她袒露著脆弱的眼眸,而非她赤條條的屁股與胸脯……他愈好,她就愈不信。她大可以全力戒備著他身旁從八歲到八十歲的每一個女人,卑微地討好他那眼高於頂的母親,為了他以身犯險、不惜生死……但她照舊會失去他。

她早已爬行得太久、墜落得太深,見不到一絲地面之上的明光,而只看得見心裡頭一雙荒蕪的眼睛。在那雙眼睛裡,白鳳一樣樣失去著一切。一切希望都會像青天之上的鴿群,從一個深陷淵藪、罪孽纏身的女人頭頂上遠遠飛過。

而此時此地,白鴿已降落,光芒照入了深淵,白鳳親眼見證到死跟著自己不放的惡魔,那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慢慢地煙消雲散,素無表情的眼底流露出一絲微微笑意,向她揮揮手,好似只是個曾與她共度過一段童年時光的舊友。

而今她眼前只剩他,這一個在自身的命途裡顛沛流離的浪子,這一個腳踩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他驅散了她曾花費畢生精力亦無法使之遠離一分的惡魔,只用了區區一句咒語——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鳳開始放聲痛哭,哭得直伏倒在詹盛言的臂懷中,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詹盛言亦笑而不語,輕輕拍撫著白鳳。他們兩人的家族都曾毀在他手裡,作為倖存者,見到這一次自己為另一個倖存者帶來的不再是毀滅,而是重生,這使他同樣感到了暌違已久的生命的喜悅。

一隻鏤花塗金的薰球自床榻上滾落,他俯身撈起了金球,將其塞回被中,又將被揉亂的錦被替白鳳掖一掖好。

蘇繡軟枕邊,白鳳披散著烏黑如雲的一頭髮,水紅色輕綃抹胸吐露出一痕白雪酥胸,眉涵遠山,腮凝曉霞,點點的細淚映襯著一雙星辰般的眼眸,種種的頹唐盡皆退去,整個人光華流轉,美得令人銘心刻骨。

他望住她一愣,又轉開臉一笑,“說定了,我詹盛言正妻的位子是你白鳳的,而我心裡的位子——”

白鳳的臉色為之一變,“爺,我不強求,我——”

他馬上打斷她,“你聽我說完。”

白鳳只好一聲不出,靜靜地聽他說。他說:“我既下定了決心娶你,就不會再三心二意,我心裡的位子也一併騰出來給你。關於——”極長久的中斷之後,那個名字終是撕破他聲帶衝出來,“素卿——”

又一段漫長的沉默,詹盛言忽就破釜沉舟一般道:“你想知道些什麼,儘管問。”

白鳳也沉寂了一刻,一字字道:“我什麼都想知道。”

隔著稀薄的黎明,他把她睇一眼,這才是他認識的她,剛硬、好強、冷靜。詹盛言陡地感到了一陣難言的軟弱,“我該從哪裡講起?”

白鳳等了一等,就赤足下床去。她回來時,帶回了大半瓶俄羅斯烈酒。她站去他兩腿間,拔開了瓶塞子,把酒瓶直沉到他鼻子前,“就從這兒吧。”

詹盛言坐在那兒仰起頭瞧瞧她,笑了。他把一條胳膊摟住她腰肢,另一手就接過了瓶子大口鯨吞。

頃刻間,一聲顫抖的長吟就滾出他喉底。詹盛言的手掌一路滑上白鳳的背脊,合身攏過她。他把臉埋進她豐柔的胸前沉溺了一會兒,須臾抬起臉,原本消沉黯淡的雙眼已如煤火般熠熠生輝。

白鳳望著他的樣子也笑起來,她愛撫著他的面頰和頭髮,眸子裡盪漾著無限柔情,“先告訴我,她美嗎?”

詹盛言大笑,“你們女人哪!”他輕將她推開一臂遠,摁著她重新在床邊坐定,又飲了一口酒道,“美。”

“比我還美?”

“女子之美原有千萬種,你們倆都是一貌傾城,但卻又全然不同,”他斟酌著徐徐道,“你的美,是叫男人情不自禁就解開錢袋子,巴不得用世上最昂貴的一切去裝點你。她的美則是——全無一絲的煙火氣,簡直叫人盡忘俗世的靡麗繁華,她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白鳳笑著搖搖頭,“你們男人哪。”隨之她就將指尖牽住他淡墨色的袖邊,“爺,你講吧。”

詹盛言將右手上的黑璋骨扳指在唇上一擦,轉目於張掛在床頭的一幅鳳棲梧桐顧繡畫,目光逐漸飄遠,“我想到該從哪裡講起了……”

時光的密道闃然開啟,詹盛言的臉容——他那遍閱生死與人心的成熟臉容開始消融、變形、回退,在飛速交織的光影間一直回退到彼端——

一副鋒芒畢露的好眉眼,一個十七歲的熱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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