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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夫人轉託於老朽,叫交給公爺。”

尹半仙把素絹直舉上前,裡頭託著的正是詹盛言自己那一枚駝鹿骨武扳指,扳指上黑璋的形跡他爛熟於心,絕不會有同樣的第二枚。這一枚扳指在十六年前被素卿帶入宮中,又在死後以生靈術為法歸還了他,珍珍下葬時,是他親手把它放在她棺內陪葬。一時之間,詹盛言幾乎懷疑尹半仙為設騙局而去盜掘墳墓,但珍珍的墓地乃是在他詹氏祖園之中,一個行動遲緩、雙目早盲的老人又怎可能躲開巡園的守墓人,挖開深達數丈的厚土,劈裂萬年不壞的楠材,又自滿棺隨葬的和璧隋珠之中單揀出這一枚大不起眼的舊扳指?

儘管是頭重如鉛,但一見這憑證,詹盛言便已有八九分相信珍珍的一縷香魂曾遊訪過尹半仙。他抖索著伸出手,手上的拇指留有一圈深深的戒痕。手指拈起了扳指,嗓音業已被灼幹:“她……可有什麼話對我講?”

“有,有,尊夫人正是為此而至,”尹半仙應聲而答,“她託我告訴公爺,叫公爺別為了她而怨恨任何人,尤其絕不可怨恨您自個兒……”

詹盛言抬眸望向尹半仙,眼前卻茫無所見,僅見一團清光,自其間浮出了珍珍的身影,依然是一如生時的玉質冰姿、娟秀絕塵,她對著他深情淺笑道:“這本就是上天為我指定的命運。然而,縱有千萬種福壽雙全的絕妙好命擺來我面前、供我挑選,我照舊會選擇這唯一的命運:遇上你,愛上你。死時一經脫離凡軀,我便在陰陽異路上看清了前世今生的所有。這前後兩輩子,我一輩子隱匿於荒山,一輩子幽居在花街,那麼大一個娑婆世界,我沒去過哪裡,也沒見過什麼,就匆匆走了,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大哥哥,我見過你,就已經見過了世界上至為珍稀美好的一切。從此後,我也就在一切萬物之中。你還記得嗎?雨水落進河流,河流歸入大海,海水上騰雲天,又變回雨水落下來,這就是生命的迴圈不息。我沒有離開你,只不過換個樣兒陪在你身邊,我曉得,不管我變作什麼樣兒,你見到我總是歡喜的,是不是?我就是你院中清晨時的鳥鳴、夏日裡露水未晞的荷香。你所注望的晚霞、耳中聽到的孩子嬉戲聲,那裡頭都有我。答應我,一定歡歡喜喜地活下去。”

她低眸一笑,皓齒如一枝小丁香,有蓓蕾初綻的清新,“大哥哥——石頭,拋忘了我這夢幻泡影之身吧,我在永恆裡守著你。”

詹盛言早已昏然不能自持,伸出手去摸索著。珍珍也遞過了雙手,將他的手握到自己唇邊一吻,又向著他莞然一笑,情致無限。詹盛言但只覺面頰一燙,隨著蒙在眼前的熱淚墜出眼眶,珍珍那仿如凌波秀影一般的身姿就乍然消散,空餘被洗過的雙目呈現出一個清明視界:尹半仙正抖動著長鬚,自他只能半邊開合的口中吐出一字字、一句句,聲音卻含混不清,根本難以辨聽,緊接著其身體就一抖,彷彿有什麼被從中抽走一樣,帶得人連連退後了兩步,一頭栽倒。

詹盛言一時間不識真幻,四顧茫茫,卻再不見愛人的蹤跡,僅只那一枚香澤猶存的扳指留作遺證:這不是他醉後的狂想,她是真真正正回來過了,回到這個愛了她兩世卻也害了她兩世的男人面前。是他令她在寒潭中沉底、在繩結的絞殺下窒息,他為此而恨死了自己,亦認定她至死也在恨著他。而她翻越了生死的疆界,只為了細訴她無改的痴情、她對他永不被時空磨滅的愛與念。

自珍珍死後,詹盛言始終沒辦法哭出來,一瓶又一瓶、一罈又一罈的酒都好像憑空消失掉了,就是不曾有一滴從他的眼睛中流出來。而此刻,他的一雙眼就如同被摔碎的酒罈,崩湧出無窮無盡的辛辣熱淚,噼噼啪啪地砸下來,砸進地面上那一攤殷殷的葡萄酒汁裡,漾出血色的漣漪。

詹盛言總牢記著父親從小就教導他,男子漢不準哭,所以哪怕在戰場上九死一生,哪怕在山野流亡、被巫術囚禁,哪怕把貴族的尊嚴像狗屎一樣踩在腳底下……他也不允許自己掉眼淚。但他現在不在乎了,他知道紅珠,還有那個尹半仙就在旁邊看著,縱使全世界都在這裡圍觀他也不在乎,他任由自己將那扳指緊緊地攥在掌心,是攥著一顆心、一點兒魂魄,一跪倒地,放聲大慟。

紅珠在一旁愣愣地瞧著,她先只見尹半仙將扳指遞交出去,接著就突然兩眼翻動,雙唇張合不止,從頭至尾並沒有任何聲音發出,然後他彷彿被什麼拎起來又摜下去一樣摔倒在地,詹盛言就隨之痛哭了起來——這一幕令紅珠惑然不解,卻又令她差一點兒就潸然淚下。

她長抽了一口氣,一一拾起撒了滿地的銀票,便攙過尹半仙默然退出。

等走到府門外,紅珠便將手中的銀票遞給尹半仙,“我不知你是怎麼做到的,不過你做得很好。這既然是我們公爺給你的,你也就拿著吧。”

尹半仙卻摸索著推擋,“這個,老朽不能收。”

紅珠露出鄙夷的目光,從袖中另掏出一張銀票來,“怕虧了你嗎?這是太夫人之前許給你的,也一起拿著吧。你只記住了,太夫人派人啟棺取出珍姑娘的陪葬以取信於公爺,這件事你至死也不能吐露。要是公爺發現自己受了騙,頭一個就饒不了你。”

尹半仙還在打冷戰,連他的三縷鬍鬚也似冰絲一樣泛出涼涼的冷光,“太夫人慾為公爺紓解傷心,這才差老朽來哄騙公爺,可老朽也未能預料,公爺到頭來卻並不曾受騙哪。”

“你要說什麼?別繞彎子。”

“姑娘,你才沒瞧見嗎?那個女孩子,和公爺說話的那個女孩子!臉色白得好像洋蠟,笑容美得——老朽形容不出,不過她就在那兒,你難道沒瞧見?”

紅珠扯動了嘴角,“呵,你這慣會故弄玄虛的老神棍,在我跟前就不用演了吧。”

尹半仙把臉對準了紅珠,已盲的雙目深望進無人可見的暗影,“都說‘文人相輕’,其實只要是同行就相互瞧不上。姑娘,你我稟賦所在不同,你大可以當我是個神棍,我的眼瞎了,可你的眼還亮著哪,慢慢走著瞧吧。哦,你在這裡等等,先別回府裡去,馬上還有人要來找公爺。”他忽又一下轉過臉,對著空空蕩蕩的身畔高聲叫道:“好了,你們先別吵吵,容我把話和這位姑娘說完。”

紅珠傻呆呆注視著尹半仙又朝她扭回臉面,“姑娘,老朽先走一步,咱們倆的緣分還長得很。”

他不容她答語,直接就敲探著竹杖擰過身,一壁和看不見的什麼爭執著,步步遠走。

紅珠軟軟倚住了街牆,憋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寂然下落。正當她流淚發怔之際,忽覺有誰直闖了過來,“您是紅珠姑娘,我們沒認錯人吧?”

紅珠忙抹了一抹臉,就見一個面目喜善的老嫗施禮相問。她稍一作想便認出,這是懷雅堂白珍珍姑娘的貼身老媽子,在為珍姑娘的屍身設壇作法時她們曾見過面。

接著紅珠就看見了老媽子身後的白姨,區區數日,白姨居然已白了半頭青絲,急劇枯老。那之後,跟在白姨左右的一對少女又令紅珠大吃一驚,她們充其量十四五歲,但她們尚未完全綻開的臉容早已透露出命運的資訊,她們均將成為改寫歷史的人物,不過顯然還沒人注意到這一點,就連兩個小女孩自己也全然無知。

紅珠還沒緩過神,已見白姨令人可駭的臉龐填滿了她的整個視線,“紅珠姑娘,我要面見你們盛公爺,我有重要的話告知他。”

紅珠盯著白姨看了半晌,尹半仙的話還在耳邊留有餘響,她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是天意要她將白姨帶到詹盛言的面前,故此她只能把她帶到他面前。

詹盛言聽說白姨求見他,便自個兒抹乾了滿面猶存的長淚,撐起身,搖搖擺擺地扶住那一頭大石獅,“今兒要見我的人也太多了些。請吧。”

紅珠把白姨和她的幾名隨行領進了房中,便闔起房門。她不想聽到他們的交談,一句也不想,她再一次經歷著只有巫者才能經歷的飽受詛咒之感,明知結局,卻又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

將白姨一行送走之後,紅珠才重新返回了男主人房中。她見他仍舊倚靠著那隻大獅,早已被爛醉與沉痛折騰得混濁不堪的瞳仁驟變得幽僻陰森,如伏守著獵物的雄獅。

紅珠打了個冷戰,她走上前忘形地抱住了詹盛言,用滿張的臂膀擁住他。他卻推開她,抖動著雙肩笑了起來。石獅子在後頭大瞪著銅鈴般的雙目,紅珠豎起了耳朵全神聆聽,她永不能忘懷他接下來所說的那句話:

“今年這一個生日,過得真他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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