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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問你是否傷害過艾米,還問艾米是否曾經提到你威脅過她。”瑪麗貝思列舉著警方的問題,“問你是否是個好色之徒,艾米是否曾經提到你對她不忠。這聽起來像是艾米的風格嗎?我告訴他們,我們家的閨女可不是一個受氣包。”

蘭德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尼克,我們原本應該首先提到一點:我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傷害艾米。我甚至告訴警察,你在海濱別墅救了那隻老鼠,使它免遭了粘鼠膠的毒手。”說到這裡,他抬頭凝望著瑪麗貝思,彷彿她並不知道那個故事,瑪麗貝思則全神貫注地聽著,“你花了一個小時才捉住那隻老鼠,然後乖乖送走了那小王八蛋,這聽上去像是一個會傷害太太的人嗎?”

我頓時感到一陣強烈的內疚,心裡恨死了自己,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會哭出聲來。“我們愛你,尼克。”蘭德說著用力地摟了摟我。

“我們確實愛你,尼克,我們是一家人。”瑪麗貝思也是同樣的腔調,“除了應付艾米的失蹤,你還要應付警方對你的懷疑,我們真是很過意不去。”

我不喜歡“警方對你的懷疑”這句話,倒是更加喜歡“例行調查”或“走個過場”一類的說法。

“不過警方倒是挺好奇你在那天晚上預訂的餐廳。”瑪麗貝思一邊說,一邊過於隨意地瞥了瞥我。“我預訂的什麼?”

“警方說,你告訴他們你在‘休斯敦’飯店訂了座,但是他們查了查,卻發現並沒有你的預訂,他們似乎很感興趣。”

我既沒有訂座,也沒有買禮物。因為如果我打算在當天殺掉艾米的話,我就沒有必要為當晚訂座,也沒有必要買一件送不出去的禮物——這標誌著一個非常務實的兇手。

我確實務實得有些過分,我的朋友們一定會這麼告訴警察。

“噢,不,我並沒有訂座,警方一定是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會告訴他們的。”說完我一屁股癱坐在瑪麗貝思對面的沙發上——我不希望蘭德再碰我。

“哦,好吧,”瑪麗貝思說道,“她……嗯,你今年做了尋寶遊戲了嗎?”瑪麗貝思的眼睛又紅了,“在出事之前……”

“警方今天給了我第一條提示,吉爾平和我又在專科學校的辦公室裡發現了第二條提示,我還在想辦法琢磨答案。”

“我們能看看提示嗎?”我的岳母問道。

“我沒有隨身帶來。”我撒了個謊。

“你……你會想辦法破解吧,尼克?”瑪麗貝思問道。

“我會的,瑪麗貝思,我會破解提示的。”

“我只是不希望她做的東西孤零零地被扔在了一邊……”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那隻一次性手機。我瞥了一眼顯示屏,關掉了手機。我得把這東西處理掉,但不是現在。

“每個電話你都該接,尼克。”瑪麗貝思說。

“我認識這個號碼……只不過是我的大學校友基金要錢來了。”

蘭德坐到了我旁邊的沙發上,陳舊的沙發墊隨之沉了一沉,我們兩個人朝對方歪過去,兩隻胳膊挨在了一塊兒。對蘭德來說,挨著胳膊一點兒也無所謂,他屬於向你走來時就會開口宣佈“我就喜歡抱抱”的那種人,但他壓根兒忘了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抱抱。

瑪麗貝思又說回了正事,“我們認為有可能是某個迷戀艾米的傢伙綁架了她。”她轉身對我說道,彷彿在陳述案情,“這種人跟著她已經有好多年了。”

艾米喜歡回憶那些痴迷於她的男人。在我們結婚後,她多次伴著一杯杯紅酒低聲講述那些一直騷擾她的人,那些男人仍然逍遙法外,總是一門心思想著她,想要把她弄到手。我疑心這些故事裡摻了水分,畢竟那些男人總是危險到一種非常精確的程度——足以讓我擔心,但又不足以讓我們報告警方,總之他們撐起了一個遊戲世界,在那裡我可以搖身變成肌肉發達的護花使者,捍衛著艾米的榮譽。艾米太過獨立、太過摩登,她不好意思承認一個事實:她也有著一顆少女的芳心。

“最近嗎?”

“最近倒沒有。”瑪麗貝思說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但是在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心理很不正常的女孩。”

“怎麼個不正常法?”

“她迷上了艾米,嗯,迷上了‘小魔女艾米’,那個女孩叫作希拉里•漢迪,她什麼事都跟艾米在書裡最好的朋友蘇茜學,剛開始還挺可愛,我覺得。可是後來只做蘇茜已不能滿足她了,她想做‘小魔女艾米’,而不是小魔女的搭檔蘇茜,於是她開始跟著我們家的艾米學樣。她學艾米的穿著,把自己的頭髮染成金黃色,還在我們的紐約住宅外面徘徊。有一次我走在街上,這個奇怪的女孩跑過來用她的胳膊圈住我的胳膊,嘴裡說‘現在我將成為你的女兒,我要殺死艾米,然後變成你家全新的艾米,因為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對嗎?你只要有一個艾米就行了’。她說了那些話,彷彿我們的女兒是個小說橋段,能夠被她改來改去似的。”

“後來我們申請了一道禁令,因為她把艾米從學校的樓梯上推了下來。”蘭德說,“她是個心理很不正常的女孩,這樣的心態沒有辦法消除。”

“後來又有了德西。”瑪麗貝思說。

“德西。”蘭德附和道。

就連我也知道德西的大名。艾米曾經在馬薩諸塞州入讀一家名叫“威克郡學院”的寄宿制學校,我見過當時的照片,照片上的艾米身著曲棍球裙,繫著髮箍,身後總是一派秋色,彷彿學校只有一個季節——金秋十月。德西•科林斯則就讀於“威克郡學院”的男生寄宿學校,艾米說他是個蒼白而浪漫的人物,他們之間的戀情也屬於寄宿學校的老一套:涼颼颼的橄欖球比賽,暖融融的舞會,佩戴著紫丁香胸花,搭乘“捷豹”老爺車出行,總之一切都帶有幾分20世紀中葉的色彩。

艾米跟德西正正經經地交往了一年,但她開始覺得他有些瘮人,他的口氣彷彿他們已經訂了婚,他知道他們將會生幾個孩子,甚至是男是女——他們會有四個孩子,一股腦兒全是男孩,聽起來就像和德西自己家一模一樣。當德西帶他的母親與艾米會面時,艾米發現自己和德西的母親相像得嚇人,不禁噁心欲吐。那個老女人冷冷地吻了吻她的臉頰,平靜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祝你好運”,艾米說不清那句話是警告還是威脅。

艾米與德西分手後,他卻仍然在“威克郡學院”周圍徘徊,彷彿一個身穿黑色短上衣的幽靈,時不時靠在光禿禿的橡樹上。到了二月的某個夜晚,艾米從一場舞會回到宿舍裡,卻在自己的床上發現了他,他正一絲不掛地躺在艾米的被子上,因為服用了過量藥物而昏昏沉沉。不久後,德西就離開了學校。

但他仍然堅持打電話給她,即使到了現在也打,一年還會分幾次給她寄來厚厚一摞信,艾米把信給我看上一眼,還未開封就通通扔掉。那些信的郵戳來自聖路易斯,距此僅有四十分鐘的路程。“這只是一個可怕又悲慘的巧合。”她告訴我。德西母親那一脈在聖路易斯有些親戚,她只知道這一點,卻不樂意管再多。我曾經從一堆垃圾中撿起一封信讀了讀,信上粘著阿爾弗雷多醬,內容則老掉牙得要命,談了網球、旅遊和其他一些學院風的玩意兒,還有西班牙獵犬。我試著想象這位纖細的花花公子,他是一個繫著領結、戴著玳瑁眼鏡的傢伙,闖進我們的住宅用修剪整齊的柔軟手指抓住了艾米,將她扔進古董敞篷跑車的後備箱,一路帶到佛蒙特州去尋古探幽,德西,還真有人相信這是德西乾的?

“其實德西住得不遠,”我說,“就在聖路易斯。”

“看到了吧?”蘭德說,“警察為什麼不去查這條線呢?”

“總得有人去查,”我說,“我會去的,等明天搜完迦太基以後。”

“警方似乎認定事發地……離家很近。”瑪麗貝思說道。這時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久久地流連,接著打了一個哆嗦,彷彿拋掉了一個念頭。

[1]指弗雷迪•克魯格,恐怖電影《猛鬼街》系列中的主要角色。——譯者注

[2]指西方國家中年輕能幹有上進心的一類人,他們一般受過高等教育,具有較高的知識水平和技能。——譯者注

[3]朱迪思•維奧斯特(1931~):美國作家、媒體從業者,以其童書作品聞名,其“亞歷山大”系列中有一本中文譯名為“亞歷山大和倒黴、煩人、一點都不好的一天”。——譯者注

[4]比佛利•克利瑞(1916~):美國作家,出自其手的童書及青少年圖書超過三十本。——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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