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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她忽然覺得嗓子眼裡有種不習慣的感覺,於是異想天開地想來哭一哭。她憋足了勁,口裡發出一種拙劣可笑的模仿。

在天井裡,她的父親一邊跑一邊從口裡吐出泥鰍來。

當天傍晚,更善無在回家的時候看見被截了肢的麻老五坐在破藤椅上,緊握兩個拳頭向他嚎叫著。他在夜裡夢見了荊棘,他赤身裸體撲倒在荊棘上面,渾身抽搐著,慢慢地進入了永久的睡眠。

1984年,長沙迎賓路

中篇小說第22節 歷程(1)

皮普準所住的套房在那種常見的住宅樓裡,這個城市裡到處都是那種住宅樓。樓房一般是七八層高,外牆粉成灰色,每個廚房的視窗有一大灘油跡,樓頂有個平臺,上面歪七豎八地支楞著一些電視天線。樓裡沒有電梯,狹窄陰暗的過道旁堆著垃圾,樓梯過道里的電燈總是壞的,夜裡人們只能摸著黑,踩著垃圾行走。

皮普準是一位五十二歲的單身漢,住在這棟樓的頂層,也就是八樓。他的套房有一室一廳,帶很小的廚房廁所的那種。皮普準在政府的一個部門工作,那是一個不怎麼重要的部門,他的工作也普普通通,粲誑捎鋅晌薜哪侵幀k刻煸緋鐾砉椋蓯翹旌諏瞬嘔氐階約赫?套房間裡。一般的時候,房裡冷冷清清,皮普準到家後放下公文包,坐下來抽一支菸,抽完煙就胡亂煮點泡麵或米粥之類的食物,就著帶回來的熟肉,匆匆填飽肚子。吃完飯就邊看電視邊涮碗,涮完碗又邊洗臉洗腳邊看電視,洗完腳後,覺得似乎無事可幹了,便"啪!"地一聲關了電視機上床睡覺。

當然皮普準的夜生活也並非千篇一律。有的時候,一個月裡面有那麼兩三回吧,會有好奇的鄰居來他家裡坐一小會兒。鄰居總是東張西望的,目光又躲躲閃閃,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討好,又似乎是不放心或鄙視,總之鄰居的表情很難說清。他們有時是男的,有時是女的,有時是中年人,有時則是老婆子。不管是誰來,皮普準家裡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看:客廳裡一張塑膠面板的舊方桌,幾把舊椅子,一臺電視機擺在方桌上,皮普準吃飯也在這張方桌上。臥室裡有一張簡易鋼絲床,床下胡亂堆著乏味的老單身漢愛看的那種花裡胡哨的雜誌。沿著臥室的牆邊還擺著一排舊木箱,裡面裝的都是皮普準的日常用品、衣物,以及一些忘記了的雜物。廚房裡案板上的用具都油膩膩的,漱口杯和拖鞋什麼的隨便扔在地上。廁所裡微微有股尿臊味。每當客人進了屋,皮普準的家當可說是一覽無遺。他也從來懶得去關上廁所或臥室的門,就那樣敞開著,讓來人去細細研究。

皮普準很健談,鄰居一來,他就對他們談些小報雜誌上看來的逸聞,或城裡發生的瑣事,而且一講話就總是盯著對方的臉,想從對方的答話中刺探點什麼的味道,最後總是搞得對方悻悻離去,對他印象惡劣。但皮普準不在乎,再說他是否知道別人對他的印象也是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有客來的晚上只是意味著他睡得晚一點而已。不過平時,他就是上了床也沒有馬上睡著,他總在胡思亂想。這倒不是性騷動,到了他這個年紀,長期獨身,吃的東西亂七八糟,身體又不怎麼好,性衝動可說是越來越微弱了。說到他的胡思亂想,這是從青年時代就開始了的老習慣,他自己至今也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也無法用語言來陳述自己到底想些什麼。近年來,他越來越放任自己了,有時八點鐘就上床。他早早睡下就是為了充分享受胡思亂想的樂趣,他把這稱之為"單身漢的一點小小的特權"。

一個嚴寒的冬夜裡,門上有人膽怯地敲了三下,然後響起一個清脆的童音:

"皮普準先生在家嗎?"

進來的是住在三樓的年輕姑娘。姑娘雖然冷得發抖,還是像別人一樣好奇地東張西望,望過之後,又冒冒失失地走到他的床前,彎下腰,用凍僵的手拾起那些雜誌來翻閱,一邊翻一邊往手上哈氣。十幾分鍾就在紙張的翻閱聲中過去了。

"這些年,你已經做了一些事。"姑娘最後抬起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說完就打算離開。

皮普準本來正在洗臉,這時連忙放下溼毛巾,漲紅了臉,用溼淋淋的手去扯姑娘的袖子,還說了一些古怪的、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你不要對我產生興趣。你知道我為什麼獨身嗎?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就因為自私。我每天臨睡前都要獨自一人想些烏七八糟的事,比如一隻狗或一隻蟑螂什麼的,一般人從不談論的事,我也說不清這些事,但我就是烏七八糟、渺無邊際。你想,假如我結了婚,和別人睡一處,豈不會煩悶得要死嗎?"

"請你不要抓住我的袖子。"姑娘臉色發白,陰沉沉地說。

"我還有一些個事要告訴你,"他仍舊扯住她的袖子不放,"我一時想不起來,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對了,你樓上那一位,養著幾個情婦吧?這老狐狸,有錢得很啊,今天我看見他去商店買一些女人的內褲,我倒不是盯他的梢,只是無意中碰見的。"

"請鬆開你的手。"姑娘從牙縫裡擠出憤怒的聲音。

"你要走嗎?現在就走啊?請等一等,我忘記問你了,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姑娘冷笑一聲,猛地一下甩開他的手,還拍了拍袖子,惟恐上面沾著什麼汙穢。"我來調查你!你賊頭賊腦,引起懷疑。你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嗎?我的家人都在門口呢!"她氣沖沖地說。

"但究竟為什麼你對我產生興趣呢?"他緊盯她。

"我們擔心丟失東西,這就是理由,你滿意了吧?"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偏偏注意到我,這個住在頂層的、最不引人注意的老單身漢。我就這麼值得讓人產生興趣嗎?你使我對自己有了一種新的想法,就像沉睡了多年一下突然醒來……你就不覺得我已經太老了嗎?喂……"

他還在嘮叨,但門已經"呯!"地一聲關上了,外面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果然是她的家人等在門外。

皮普準看了看錶,似乎不早了,於是關了電視,收拾好東西,鑽進被窩。因為寒冷,他將頭蒙在棉被裡睡覺。這一次,他並沒有胡思亂想多久就睡著了。但那一夜,奇怪的事發生了。

皮普準睡著後大約一小時,忽然醒來了。是的,這老單身漢就這樣醒來了。他在黑暗裡睜著眼,翻來覆去的,最後乾脆爬起身,走到屋頂平臺上去了。那天夜裡雖然寒冷,卻並沒有一絲風,從平臺上向四周看去,零星的燈光像鬼似的眨眼。皮普準蹲在屋頂發呆的時候,一隻黑貓上來了,蹲在離他很近的地方,他和它就這樣不動不挪地對視了幾個小時。直到快天亮,皮普準才回到自己的住宅,躺下休息一會兒就起床去上班了。

以後就天天如此。由於夜間的折騰,皮普準的臉上日漸消瘦,上樓的腳步也顯出了疲乏的老態,雖然他竭力遮掩著這一事實,每次上樓都拼了全力,樓裡的人卻很快發現了事實的真相。他們看出了皮普準的窘態,因而有意在他下班回家時等在樓道口,一齊用目光死盯住他的腳步。於是每當臨近家門口,皮普準的心臟就狂跳起來,如同穿過敵人封鎖線似的。這樣過了些天,他發現自己的日程完全被打亂了。他心猿意馬,精神渙散,不能再如以前那樣熟練地做飯、涮碗等等,往往不是忘記關火,就是往菜裡放多了鹽,吃飯也完全倒了胃口,甚至根本吃不下去。而此種現狀又根本看不到有所改變的希望。皮普準決定弄出點事來,這似乎出於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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