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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我到這裡來,是想請您說說關於那個人。您告訴我,他只和魚說話,不同人打交道。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一個故事,您能不能對我講一講?細細一回憶,我早就對這種人有興趣,尤其是關於他們的成長經歷。從年輕時候起,那是很久以前了……"

"可惜,"七爺打斷他的話,"可惜這裡頭根本沒有故事,那個人一文不值。他會有什麼故事呢?他是個白痴,成天打草餵魚,要是摔了一跤,就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他已經死了,那是在七年前,不過他倒是有點意思,只是你要聽的那種故事他根本沒有。"

句了坐在那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七爺也不說話。到處一片靜悄悄的,大約風也暫停了。句了想,在街上,絕對不可能有這種徹底的寂靜。窗玻璃上的那幾張臉仍然貼在那裡,沒有弄出任何響聲。句了對窗外這幾個人的好奇心很不理解,這麼冷的天,他們貼在那裡幹什麼呢?一剎那間,漁場裡的寂寞感似乎鑽入了他的骨髓。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輕輕地說:

"我要走了。"

他說了這句話後,七爺還是沉默著,窗外卻騷動起來,他抬頭一看,那幾張臉已經不見了。句了等著,想等七爺開口他再走,但是七爺似乎進入了一種他不熟悉的意境,火光照著他的臉,那臉粗糙得如一個樹樁,所有的表情都向內縮了進去,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外殼。爐子裡的火漸漸暗下去了,連七爺也看不清了。句了摸黑穿好鞋襪,然後站起身來告辭。臨走前他再一次用手電筒照了一下這間簡陋的房子,發現牆上掛著很多草把,他想問七爺那些草把是用來幹什麼的,再一想又忍住沒問。

一直到他出門七爺還是坐在那裡沒動。句了走出好遠之後回頭一望,望見那一排房子全亮起了電燈,就像浮在黑暗裡的星星一樣。風起來了,吹過塘面,吹得他幾乎要跌倒。烤乾的鞋襪又弄溼了。什麼時候了呢,說不定已經是半夜了吧?他加快腳步,與風搏鬥著往家裡趕。他在小路上碰到一個人,那個人是做夜班的漁場工人,他為了防止別人偷魚而值夜班。那人沒和句了打招呼,匆匆地過去了,身上一股魚腥味。

句了在馬路上看見菜農還在菜地裡忙來忙去,一盞馬燈高高地舉起,不知道他正在照什麼東西。句了從馬路上下去,迎著菜農走過去。

中篇小說(二)第51節 魚人(5)

"春天來了,菜的長勢不錯啊。"他對那人說。

"唉,這年頭,要操心的事太多啊。您不也是一樣嗎,黑更半夜的還在漁場裡跑,一定是放心不下吧。"

那人的話使句了停下了腳步。怎麼回事?他和他不過是面熟,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語氣還好像是責備他似的。

"我不過是去那邊找一個人。"他說。

"找七爺吧,"那人說著走過來,舉起馬燈來照他的臉,"我告訴您,那不會有什麼用的。我瞭解七爺,他只會給您添亂。您想,他住在那麼一個地方,風吹得就像鬼哭狼嚎,這種人能有什麼好性情?這麼一個人,卻對街上的事瞭如指掌,這是為了什麼?夜裡我看見您出去的,您在他那裡呆了那麼久。"

句了猛地打了幾個噴嚏,這才記起自己的溼鞋襪,於是趕緊回家。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洗漱完畢,就到灶屋裡去做飯。灶屋是和蛾子家共用的,此刻那老婆子正在炒辣椒,弄得滿屋子嗆人的煙。句了捅開煤火,將米飯放到灶上,就坐下來擇菜。蛾子的媽已做完了飯,這時走到走廊上,用一條毛巾撲打著身上的灰塵,還大聲咳嗽了一陣。句了看見她黑著臉,憔悴不堪的樣子,不過也許只是他的感覺,也許她從來就是那副樣子,句了以前確實沒有認真打量過這老婆子。他在水槽裡洗菜時,蛾子過來了,她來端走她母親放在灶臺上的飯菜。她手裡端著碗,卻沒有立刻邁步,眼睛發直,盯著正在切菜的句了。

"你在外面逛得那麼晚才回來,這並不好。你一個老頭子,怎麼還會有那麼大的興趣。那賣火焙魚的昨天夜裡來了,你不在,他就坐在我們家和母親聊天,聊了很久。我倒是十分留心的,我始終注意著不要讓他偷走什麼東西。"

"你瞎說吧,他才不會聊天呢,他連話都說不好,怎麼會上你家聊天。我從未見過他聊天什麼的,想一想都彆扭。這傢伙獨來獨往,他那天是來找我借錢的。"他一失口就講出了秘密,馬上又後悔不迭。

蛾子先是吃驚地看著他,後來忽然埋下頭竊笑著往房裡去了。

句了總是這樣,做過了的事又後悔。他覺得不該告訴蛾子小販來借錢的事,這下她掌握了他和灰元之間的秘密了。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心裡還是不暢快。尤其是那老婆子,今後更會讓他不知所措。假如他真有錢又不同了,要是她們都知道他拿不出錢,心裡不知道要如何恥笑呢。成了笑料當然也沒關係,可是怎麼面對老婆子呢?老婆子看他的目光似乎是要搞清他撒謊的原因。可能灰元是真的上她們家去了,但也有可能他是來找他,而他不在家,於是這母女倆就故意將他拖進她們房裡去盤問,而灰元並沒有告訴她們關於借錢的事,蛾子說"聊了很久"純粹是吹牛。不管怎樣他是做了傻瓜了。

句了吃完飯,收拾了餐具,就提個籃子去菜市場。

遠遠地看見灰元垂著頭坐在那裡,他有點覺得親切,又有點慚愧。他不該將借錢的事說出去,要是灰元知道了,會怎麼想?再說自己根本沒錢,這種舉動就更卑鄙了。也許還是去與他說說吧。

"灰元,你好!"他打過招呼就連忙低下頭去看他籃子裡的小魚,用手指頭翻來翻去的,假裝在挑選。"給我稱四兩。"

灰元沒有動,只是緩緩地抬了頭,問他:

"您已經想好了?"

"好了,"他順口說,"稱魚吧。"

灰元就往秤盤裡放小魚,句了注意到他的手患類風溼關節炎,每個關節凸起,指頭歪歪扭扭的;而他的臉,是那種說不出年齡的臉,可以說是三十歲,也可以說是五十多,臉上的皺紋並不多,只是奇瘦,一個陡峭的鷹勾鼻,其他部位看不到一點肉,一層焦黃的面板下面就是骨頭,嘴唇往裡面深深地縮排去,就好像是沒有嘴唇一樣。句了注意過他的牙齒,那兩排牙齒倒是又細又密,而且白亮,與這張臉一點也不相稱。句了設想著他咬東西的情景,不由得打了個冷噤。

灰元包好魚,交給句了,又垂下了頭。

句了想走,又覺得不能就這樣走了,要對他說點什麼才好。他想了想說:

"你去過蛾子家了呀?你一定是去找我的,你不要不好意思嘛。"說到這裡他忽然有點進攻的得意,"那家人家呀,非常厲害,總想從我們口裡瞭解點什麼去,我知道你什麼也不會告訴她們的,是嗎?幹嗎要告訴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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