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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城堡的機制不管發展得多麼高階複雜,其表現形式不管多麼令人眼花繚亂,總給我們一種"萬變不離其宗"的印象。所有的事件,都離不開那種徹底否定的陰鬱的內省。那種徹底否定後仍不罷休而達到的奇蹟,則是原則的進一步延伸。k與城堡官員的那次奇怪的會面,應該說是一次k運用外鄉人的蠻力直逼中心的衝擊,然而畢格爾的一番說明就足以將他的初衷完全打消了。畢格爾要向k說明的只有一個道理:城堡絕對容忍不了現實的人生,人身上的臭氣會將官員們燻得暈倒過去,城堡與村莊永遠勢不兩立,人的努力還未開始,就已經註定要失敗,一絲一毫的希望都沒有。這個道理與《審判》中的那種自省沒有什麼區別,區別只在於畢格爾表達它的形式。畢格爾說這些話時,並沒有趕走k,而是讓k留在客房裡,自己一邊闡述一邊讓k在睡眠中與他的邏輯搏鬥,讓k在搏鬥中體驗推翻邏輯、戰勝死亡、創造奇蹟的快感。道理仍然沒變:k絕對不能與城堡直接晤面,一切努力都等於零。可是與城堡下級官員的這次接觸,以及k在整個過程中的行為,不是自始至終在以他的對抗展示著"生"的不可戰勝嗎?像死神一樣的官員不是也只好發出了那種奇異的怪叫嗎?當然,沒有當初全盤否定的死,也不會有今天奇蹟般的生。畢格爾將k帶進一個生死搏鬥,在瀕死中體驗生的奇境,將他體內的力榨出來,直至極限。經歷了這一切的k,應該說離大徹大悟不遠了,他後來的冷靜和隨遇而安也證實了這一點。那種大徹大悟又不是出世的,而是繼續對抗,抓住每一個機會主動出擊,在泥潭中打滾,自己和自己糾纏不清,自己把自己弄得無路可走。像k這樣的人,既然已經死過了一次,以後的一切發展都只能是奇蹟了,他將永遠生活在自己的異想天開之中,而從每一次異想天開的創造中,都可以看到那個核心,那個生命之源。

阿瑪麗亞事件也說明著同一件事,既是再現起源時的矛盾,又是矛盾發展的展示。按通常的眼光來看,阿瑪麗亞似乎是一個已看破紅塵,洞悉人生秘密的人,這樣的人不應當再有幻想。但一切稀奇古怪的事都發生在城堡,城堡的魔術就是將最不可能的變為現實。所以這個城堡的姑娘不但有與她的性格完全不相稱的夢想,還身體力行地實現了她的夢想,並在由夢想轉化成的可怕現實中驕傲地挺立著,沉默著,繼續她那不可能的夢想。夢想,只有無言的透明的夢想,才是她與被她唾棄的現實對抗的惟一武器。我們可以說她心如死灰(不再對現實抱希望),不過這種心如死灰與通常的放棄完全不同,它是一種極其頑固的堅持,一種冷靜清醒的首尾一致,她透過受難而活,而體驗理想之夢。這樣的心永遠是年輕的。城堡的人物裡頭最最讓人驚奇的就是這個阿瑪麗亞,人竟可以像她這樣生活,這樣一種分裂近似於將人劈成兩半,而兩個部分又毫不相干,她本身的出現就是天才的產物。透過她那激動人心的戀愛事件,我們看到了詩人與現實達成的所謂"和解"是怎樣的一種和解。那是一種決不和解的"和解",一種永不改變的鬥士的姿態,儘管這個鬥士已不再主動地向外擴張,她的姿態卻已經凝固成了一座雕像,她的熱情轉化成了可以爆出火花來的堅冰。從靈魂真正開始分裂的那一刻起,承擔就落到了人身上,分裂越徹底,擔子就越重。阿瑪麗亞的形象體現出人類承擔的極限,即無論什麼都可以承擔,亦即無論怎樣的分裂都是整體中的分裂。由此可以推測,分裂的兩個部分之間的聯絡哪怕到了看不見的地步也是客觀存在的。在城堡的領地裡,一旦有了起源,發展的趨勢就不可阻擋。阿瑪麗亞將目光投向索蒂尼的那一瞬間,內心的分裂就開始了;後來的一系列演變和高潮都在她的自覺意識之內,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忍受分裂的痛苦。她和她家人的這段歷程,濃縮了城堡從起源到發展壯大的歷程,說明了城堡誕生於人類靈魂分裂的需要。

讀書筆記(一)第205節 城堡的起源--讀《城堡》(2)

只有分裂的靈魂才是活的靈魂,可以發展的靈魂。渾身沸騰著青春激情的阿瑪麗亞與城堡(索蒂尼)碰撞過後,其表現在本質上同深夜闖進村莊的k是一樣的,兩人都是從此在心中確立了城堡為生活的目標,此後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體驗它,追求它,同它連為一體,表面的距離與疏遠不過是意味著更為密切頻繁的聯絡。真相是駭人的,看見真相的眼睛則是城堡賦予的,誕生於碰撞與分裂中的城堡將特殊的眼睛賦予它的臣民之後,自身就隱退到朦朧之中,讓臣民們用絕望的衝撞來給它提供活力,以便它在下一輪現身時更加強大,更加清晰,即使它不現身,這種強大也一定可以讓人感到。索蒂尼離開了阿瑪麗亞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的方式同阿瑪麗亞是一致的,即一個是用拒絕生活來活下去,一個則是用不現身來全盤控制。高居於山坡上城堡內的他,和龜縮在陰暗小屋內的她,永遠結下了不解之緣,構成矛盾衝突的雙方。我們恍然大悟:這兩個人原來是一個人的兩個部分!阿瑪麗亞是蒼白早衰的索蒂尼的活力提供者,索蒂尼則是阿瑪麗亞那陰暗大腦中的光輝之源。在此原則再次重複自己:誰選擇了城堡,城堡將永遠選擇他!

為什麼城堡裡的所有的居民都是一天不自尋煩惱、不自找痛苦就活不下去似的呢?其原因仍然包含在那個起源的機密當中。自審,只有自審,才是他們活的動力,這個動力又與外界無關,要靠自己生出來。為此老闆娘每時每刻都在用自虐的方式檢驗自身對克拉姆的忠誠;村長陷在讓自己發瘋的糾纏中,弄得病倒在床上,仍然念念不忘;早熟的漢斯患得患失,被悖論的思維方式折磨得不可理喻,完全失去了兒童的天真;弗麗達以放棄為獲取,以痛不欲生為生;k東奔西突,將個人生活弄成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巴納巴斯一家人就更不用說了,個個都像自虐狂。試想這些人要是平息了內在的衝突,放棄了自審,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一旦活力和營養的來源斷絕,山上的城堡還會存在嗎?正是由於那份不可思議的虔誠,人們才會時刻自己同自己過不去,天天用靈魂內部的戰爭來獲取存在的感覺的吧。深入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靈魂,也就是進入一種糾纏不清的矛盾,一種解不開的連環套,其形狀千姿百態,但都有相同的開端。當k在剛進城堡之際天真地說:"我可不能適應上面城堡裡的生活,我想永遠自由自在的。"老闆就提醒他說:"你不瞭解城堡。"無知的k所想像的那種自由自在同城堡的自由正好相反,城堡的自由是對永遠追求不到的東西的追求的自由,是自我折磨的自由,正像k在雪夜裡等克拉姆和巴納巴斯尋找克拉姆所經歷的那樣。老闆的話還有一層意思,即人一旦被納入城堡精神生活的軌道,就永遠失去了世俗意義上的"自由自在",從此就要開始一種嚴厲的、缺乏人情味的新生活,人在這種生活裡再也不會有真正的內心的平靜,弦只會繃得越來越緊,暫時的平靜後面往往隱藏著更大的陰謀,人所能做的只能是與陰謀搏鬥。而這一切正是k在下意識裡追求的!從天性上說,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願意長期痛苦,自找痛苦,擺脫"痛"應該是人的本能。城堡的魔力就在於,它使k自覺自願地留在它的領地裡受苦。只要k一天不離開,痛苦就總是接踵而來,擺脫了舊的,還有新的、更厲害的痛苦等待著他,就彷彿先前的擺脫倒是為了迎接更大的打擊似的。這種絕望的生活到底對於k有種什麼樣的吸引力呢?這又要追溯k的內心歷程了。k以前的歷史決定了他今天的追求,他再也改變不了自己,因為蛻變已經完成了。一個人,性格敏感,熱情洋溢,從小就力求做一個高尚的人。當他發現自己無論怎樣做也成不了高尚的人,並且只能做"小人",而要做高尚的人的理想又總不消失,逼得他羞愧難當,狠狠地譴責自己,以致最後在精神上自己給自己判了死刑時,這種時候,如果那關於高尚的理想還停留在他的靈魂中,理想便只有與現實分家了。分離了的理想上升到半空,化為虛幻的城堡,追求從此拉開了距離。人終於在這時知道了,活就是來自分裂的痛,於是人一邊每天做著"壞事",感受著由這"壞事"引起的痛,一邊仍在不斷地夢想著城堡,夢想著完美。城堡起源於人內在的分裂,並物化了那種分裂,然而k在城堡裡所進行的鬥爭還是從前那種鬥爭的繼續。在城堡裡做"壞事"的k已經比在《審判》中做"壞事"的k要冷靜多了,他已經習慣於認為:既然人活著就要做"壞事",既然他做的每一件"壞事"都同城堡相連,那麼除了將這些"壞事"做下去,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當然每做一件"壞事"仍舊會痛苦,只是那些痛苦都不會真正致命了,他已經能夠承擔任何痛苦。只要想一想那山坡上的聖地仍然屬於他,還有什麼痛苦是不能戰勝的呢?這就是城堡的魔力,k實在是一刻也離不了它,只有此地是他真正的故鄉,歸宿。他長途跋涉走進了自己長久以來營造的、幻影般的寓言,不斷地用自己的熱血來豐富這個寓言,這個他追求了一生的、他最愛的、近乎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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