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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歌中那次"奇妙的向下飛行"是一次真正的自由體驗。被浮吉爾從懸崖下的虛空中召上來的怪物,是肩負著帶領"我"去體驗自由的任務的。

"看那尖尾巴的兇猛的野獸,

他穿越山嶺,突破城牆和劍林,

看那糟蹋全世界的怪物。"《神曲》,112頁。

這個怪物卻有著正人君子的面孔。一次創造是由生命力的奮起來達到的,怪物基利恩模樣醜陋,渾身洋溢著惡,所以能衝破理性的樊籬,進行奇妙的飛行;這同一個怪物卻又有著向善的本性,這就使得它的飛行成了有目的的飛行,即,在毫無參照物的情況下從虛空中接受關於方向感的資訊。

人在進行這種飛行的時候有兩種恐懼:一種是四面懸空,一切景象都消失的、死一般的恐懼;還有一種是來自下方的惡的旋渦中升起的可怕吼聲的威脅導致的恐懼。在飛翔中人既怕死又怕活,為他導航的其實是原始的衝力,這個衝力在理性的監護之下,能夠揹負世俗的沉渣("想想你所負的異常的重量"《神曲》,116頁。),一往無前地在虛空中遨遊。飛翔的目的在此排除了任何功利,只是為飛翔而飛翔,為體驗而體驗,這正符合了最高意志希望達到的境界。

當然絕對的自由是達不到的,所以怪物基利恩在停落下來之後滿心沮喪,它"顯得輕蔑和沉鬱",然後它就擺脫我們飛走了。"我"和浮吉爾,我們這兩個人類的兒子,卻在它的背上經歷了僅僅只能屬於人的自由。基利恩是不知滿足的,它對人成不了鳥而感到遺憾,但鳥的自由並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有人的恐懼和理性鉗制才使自由成為了可能。所以它儘管鄙視,下一次的追求仍然只能如此進行。

第三十一歌裡面的巨人們是自由飛翔的力的根源。這種可怕的力威脅著人,又讓人成就偉大的事業。當巨人們落到地獄之後,他們就被結實的鎖鏈綁了起來,嚴厲的鎮壓使他們那雕像似的反叛姿態成了永恆。能進行自由飛翔的力是一種能毀滅一切的力,將破壞與毀滅轉化為創造,所需的是鐵鏈的束縛。這些嘴裡發出含糊原始語言的傢伙,無論上界世事滄桑如何變遷,他們始終作為人性的根基存在於深淵裡的濃霧中。

更深一層的結構在三十二歌裡展示出來。青黑色的幽靈被封鎖在冰凍的湖內。人在如此殘忍的地方是如何樣發揮激情的呢?這些幽魂心如堅冰,卻並不麻木。他們這樣發出內心的熱力:一邊從眼皮間湧出淚水,一邊又被嚴寒凍住眼淚。這種情景真是難以想像。冷的熱情來自對人性的深深的絕望,加倍的嚴懲卻完好地儲存了興風作浪的衝力。所以一旦遇到外界的激發,理性觀照下的表達就如惡的滔滔洪水一樣洶湧,從那裡頭也湧出自由的快感,這種快感正是由世俗的嫉妒心轉化而來。

"就是你把我的頭髮都拔掉,

我也不告訴你我是誰;也不把頭給你看,

縱然你敲打我的頭一千次。"《神曲》,226頁。

他以抑制交流的形式來變相交流,以攻訐"他人"的形式來揭示自我,以咬齧"同伴"的形式來"抉心自食"。如果我們敢於正視自己靈魂深處的情景,就會悟出此處演示的畫面就來自我們內部。幽靈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仍然是為了自由的體驗。當他們在冰封之下斷絕了一切希望,嚴寒以死相威脅之時,他們那種不顧一切的發揮,那種超級的熱力,正好構成了自由的意境。那是精神抗爭的畫面,無依無傍的掙扎就等於虛空中的致命飛翔。不然的話,在這種境地中,人還有什麼必要懷著復仇之心,並時刻不忘將其演習?

人的生命實在是奇妙,從這個生命中產生的自由意志,其深奧的底蘊永遠是藝術家們說不完的話題。嵌在地球中心的琉西斐終於在"我"面前現形了。這個鐵石心腸的怪物,如今殘忍地用巨大的嘴巴咬嚼著罪犯,他身上這種醜惡的人性卻是由美麗的野性轉化而來!想當初,他是天堂裡最美麗的天使,但那個時候他還不具備真正的人性。是對自由,對渴望成為"人"的不顧一切的追求導致他反對造物主,落得了今日可悲的下場。這個"下場",就是自由體驗本身。被倒插在地心的琉西斐,是整個地獄機制的核心。當人不滿於自身的現狀,當人想飛越世俗的鴻溝,領略彼岸的風光之際,琉西斐會告訴人自由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以及為什麼他要成為黑暗處所的永久的囚徒,而不做天堂裡優雅的無邪的安琪兒。浮吉爾說:"我們已經看到了全部。"《神曲》,240頁。這個"全部",就是琉西斐追求自由的遭遇和屬於他的永劫的地獄的真相。琉西斐那洋溢著野性之力的粗糙的身體,是地獄機制得以運作的保證,上帝同他開的這個永久性的玩笑成全了他的追求模式。是上帝給了他強悍的生命力,使他能達到生命的極限之處,將兩極相通的奧秘揭開。琉西斐的體驗雖然還不那麼自覺,但這是一種充滿了創造性的體驗,每一輪都是從未有過的新事物。人在地獄中明白了,此處惟一的存活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於是人在擺脫了一切的、赤裸裸的狀態中,反覆折磨自己的靈魂,以靈魂的各部分之間的千奇百怪的扭鬥形式,來重演上界的生活,並毫不留情地做出專制的判決。而使這一切得以進行的動力,是人身上那永不消失的野性。這也是為什麼上帝要將美麗的琉西斐變成一個嚇人的醜物的原因,只有透過這種轉化他才可能追求到真正的自由和美。"我"在同琉西斐的身體接觸,將他多毛的、野蠻的身體當梯子,走出萬惡的地獄之際,"我"同他的深層的溝通便於不知不覺中實現了。這時眼前豁然一亮,我們見到了美麗的星辰。在這之前,"我"曾氣急敗壞地這樣哀嘆:

唉,熱那亞人!喪盡了道德

並充滿著一切腐敗的人們呀,

為什麼你們不從大地上消除?《神曲》,236頁。

懂得了琉西斐的悲痛也就懂得了地獄機制的合理性。人一天要作為人存在,地獄機制就不能取消,反而要更加異想天開,以更加精緻無比、殘忍無比的形式來完善自己。這是上帝安排的天堂之路,早在他驅逐琉西斐之際,這個宏偉的構架就已在他心中了。而琉西斐,他必須和上帝較量到底,以他的邪惡之力成全上帝的意志,否則那意志便不存在。他懷著切齒的復仇之心佔據著這塊黑暗廣大的領地,帶著冷酷的快意將刑罰不斷地實施,當他這樣做時,來自天堂的光便會穿過幽深的洞穴照在他身上。

具有罕見的明麗之心的詩人,其內心的嚴酷震撼著我們。謎一樣的生命要煥發出她的輝煌,原來要經過如此複雜的機制的運作,如此你死我活的搏鬥。這種博大精深的純精神產物,像一顆綴在王冠上的最亮的明珠,它的永不暗淡的光芒至今仍能穿透我們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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