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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沉浸在往事中,也不追究她妄議宮闈的罪名,只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是啊,太宗皇帝對哀家原是很好的,可是先帝……哪怕哀家並非兇手,他的生母終究因此而亡。所以哪怕後來他得知此事而暗暗恨上哀家,哀家也不怪他,哀家有哀家的不得已,他何嘗不是……”

原來如此,都道一個人的感情最易傳達給身邊人,先帝對太皇太后這樣怨恨,他的妻子和兒女又怎能對其推心置腹呢?縱然維持著表面的和睦,內裡滋味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自然,這對厲蘭妡的計劃並無影響,她只是將這個秘密牢牢記在心底,以備將來發生作用。

好容易哄著太皇太后睡下,厲蘭妡重新回到外間榻上,她雙眸炯炯地望著頂上的橫樑,開始為自己描繪美好的藍圖。

皇帝果真每隔三日就來請安,見到厲蘭妡,他臉上並不顯出訝異,彷彿這個人本就在這裡一般。厲蘭妡也比之前安分了許多,再沒發生手帕掉落的情況,雖然目光仍時不時地向皇帝瞟去,皇帝只作沒看見。

她思量如何尋得皇帝的注意,於是向宮中的樂師學習琴技,才練了幾日,她就迫不及待地施展起來。

距興陶館不遠有一片幽靜的小湖,湖上建著一座小亭,雖不曾雕樑畫棟,依勢而就,倒頗為雅緻。這一日,蕭越循例來向祖母請安,走近此處,便被一陣琴聲吸引了。

厲蘭妡正彈得入神,忽覺眼前立了一人,睜眼一看,原來是皇帝的形容。這一驚,琴音驟然斷了,她忙跪下行禮,“奴婢見過皇上。”

蕭越今日只穿著便服,淺月牙織金線的簡單式樣,腰間束著玉帶,越顯得腰身款段,玉樹臨風。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你的琴技似乎未曾練到家。”

厲蘭妡悄悄翻了個白眼,廢話,她從來沒接觸過這些,只學了幾日,彈得好才怪呢!比起來,皇帝的話還算說得委婉了。

厲蘭妡楚楚可憐地抬起眼,同時注意把下巴稍稍往裡一收,好顯得臉尖些,更為動人。但聽她道:“奴婢見太皇太后近日總是悶悶不樂,便想彈幾首曲子哄她老人家高興一下,偏生自己笨,怎麼也學不會,您能教一教奴婢嗎?”

打著太皇太后的旗號,蕭越自然不能拒絕。他上前一步,厲蘭妡自動地騰開道,於是蕭越利落地坐到琴凳上,先試了一下音,確保無恙後,便挑了一支最簡單的曲子,一個調一個調地邊演奏邊講解起來。

厲蘭妡的重點當然不在於學琴。她靜靜地站在蕭越身側,將上身微微前傾,確保身上的氣味能準確無誤地傳入蕭越的鼻腔裡——她昨晚泡了個花瓣澡,用了許多香花,肌膚上理應留存了不少香氣。

蕭越忽然打了個噴嚏——不知是有一點傷風,還是被濃烈的香氣嗆得難受。這麼一動,琴音自然停了,蕭越站起身來:“講了半天,你該懂點了吧。來,你再試一下。”

☆、

厲蘭妡根本沒聽進去,自然也彈不好,她手足無措地看著蕭越,輕輕咬著唇,並且加強眼神的力量,“奴婢還是不懂。”她輕輕往凳子旁邊挪了幾寸,意思叫人手把手地教她。

蕭越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厲蘭妡,使她有一種被放在解剖臺上的錯覺。就在厲蘭妡快喘不過氣時,蕭越輕輕道:“罷了,朕再給你講一遍,這回你可得仔細聽著。”

成功了!厲蘭妡抑制住心底的雀躍,殷切地看著蕭越坐到她身邊來。蕭越雖然努力注意保持距離,肢體上的細微接觸是免不了的——他的手放在琴絃上時,厲蘭妡有意無意地將那隻柔荑伸過來好幾次。而當蕭越警惕地望過去時,厲蘭妡又乖順地垂下眼眸,裝作一心求技的模樣。

這一回她認真了許多,彈出來的曲子也似模似樣。蕭越不露聲色地站起身來,“你已經大有進益了,回去後勤加練習,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稔於心。”

厲蘭妡作出歡喜的模樣,“那太好了,太皇太后的壽辰就快到來,奴婢想在那日給她老人家一個驚喜。”一面悄悄覷著蕭越道:“可惜宮中的樂師本事不濟,若能得陛下時常指點,奴婢也不用這般發愁了。”

她的馬屁大概沒能發生作用,蕭越的臉色仍像花崗岩一般堅硬。厲蘭妡有點惶惑,忙作勢跪下,“奴婢逾矩,還請皇上恕罪。”

蕭越且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來了來了,問起名字來了!厲蘭妡幾乎壓不住齒間的笑意,“奴婢姓厲,名叫蘭妡。”

“是蕙質蘭心的蘭心?”

“回皇上,蘭倒是蘭花的蘭,妡卻是從女的那個妡字。”厲蘭妡大膽上前一步,伸出柔嫩的指尖,在蕭越手背上將妡字寫了一遍,藉機賣弄自己的纖纖玉手。

蕭越沒有責怪她的無禮,反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朕記得,你前兒彷彿穿的是一件淡青色衣裳。”

連她穿什麼衣裳都記得,這不是有意是什麼?厲蘭妡恭敬地回答:“太皇太后不喜人太過招搖,奴婢不敢有失分寸。”

“可你今兒穿得挺顯眼。”蕭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粉色綾裙上。

“太皇太后壽誕將至,穿著鮮豔些,老人家看著喜慶熱鬧。”她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其實不過是多換衣裳的藉口。

蕭越自以為看透了她的心思,輕輕拿扇柄托起她的下巴,眼裡跟蒙著一層霧似的,輕佻而不放浪,“你喜歡朕麼?”

顯而易見的撩撥。厲蘭妡只覺得心跳如鼓——自然不是心動,而是因為面臨成功的喜悅。她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暗恨臉上的胭脂擦得不夠多,那份羞澀稍嫌淡薄。

“那麼朕勸你趁早絕了這個念頭,”蕭越瀟灑地將扇子一甩,“宮中戀慕朕的女子太多,朕可不會個個都施諸同情,憑你的容貌說是中人之姿都算勉強,你這些微末伎倆在朕看來更加不值一提!收起你不值錢的情意吧,朕是不會看上你的!”

他收起扇子,兀自轉身離去。

厲蘭妡的臉唰的白下去,眼中冒出閃亮的火光,她的肺都快氣炸了,天底下竟有這樣自戀的人!自戀也罷了,偏偏還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好歹他是個男人,她也是個女人,天底下竟有這樣欺侮女人的男人!

不知是哪裡來的一股勇氣,厲蘭妡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多謝皇上教誨,可惜您也會錯意了。奴婢看中的並非您這個人,而是您的身份,您的財富,您的權勢。倘若沒有這些,您什麼也不是!”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儘管這是個虛擬世界,她一樣可能被砍頭的。要是回不去,她等於死翹翹了。

這番話成功地使蕭越回頭,他目光冰冷,一步一步朝厲蘭妡走近。厲蘭妡恐懼地睜大眼,完了完了,她觸犯了蕭越的男性尊嚴,他一定想報復!現在逃跑也來不及了,只能引頸受戮。

終於,兩人的距離只剩下十公分,眼看蕭越的鼻尖就快抵到厲蘭妡臉上,談姑姑及時趕到,打破這恐怖的氣氛:“陛下,原來您在這兒呀,太皇太后正四處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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