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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輕的時候狂熱地喜歡流行音樂。1993年,我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工作,要辦一份《流行音樂世界》的報紙,版面也做了,名片也印了,目標是扛起流行音樂的大旗,搞演出,籤音樂人,這些想法在那時是極其前衛的。可惜就因為太前衛,領導看檔案的時候說:“竟然還要給流行音樂辦報紙?不行!”就這麼給斃了,我後來也調到了中央電視臺。

那時,渾身充滿了要改變世界的衝動,所以會喜歡羅大佑的“朋友之間越來越有禮貌,只因為大家見面越來越少”“彩色電視變得更加花俏,能辨別黑白的人越來越少”“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你和我”,會喜歡崔健的“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我強打起精神從睡夢中醒來”……

人在年輕的時候,對自我的激勵和集體的吶喊都格外敏感,因此很容易被那些歌詞觸動。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你不再會被標語口號牽引著走,不再容易被文字激起波瀾。你的人生閱歷更加深厚,內心感受也更加複雜,反而是無詞的音樂,更能擊中你百轉千回的衝動和慾望、思索與感慨。

而且,即使都是無詞的古典音樂,不同的年齡也能體會到不同的滋味。比如三十多歲的時候,我慢慢走進馬勒的世界,那時要喜歡上布魯克納很難。但是近兩年我就非常喜歡他了。這都是歲月給予的東西。

我至今依然是搖滾音樂、流行音樂的聆聽者,但是古典音樂卻佔據了我越來越多的時間。記得多年以前,跟傅聰先生聊天,談到莫扎特。我們都知道莫扎特的鋼琴曲,要麼小孩彈得好,要麼老人彈得好;小孩天真純粹,老人洗盡鉛華。對於傅聰先生,莫扎特就是他晚年的陪伴,在他生命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有人曾經說,莫扎特一生中創作的樂曲,哪怕是讓你抄譜子,一天八小時,到他去世的那個年紀,你也抄不完。所以莫扎特和他的音樂,都是上帝送給我們的禮物。

2012年倫敦奧運會,我們在節目中邀請到英國一位音樂教授,圍繞開幕式音樂作講解。他說了一句讓我非常難忘的話:“音樂,比你的新聞更真實地紀錄了我們的時代。”

確實,由於種種原因,今天的新聞未必能夠為明天提供準確的歷史,或者扭曲,或者留白。而音樂卻是回憶中不可磨滅的紀念碑。年歲大些的人,也許聽到《祝酒歌》就會想到“打倒四人幫”;聽到《鄉戀》就會想到青澀的青年時光;我們聽到“二十年後再相會”,就會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音樂從來不騙人,它是最真實的。

而古典音樂的真實,就是把那些一百年前、二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偉大而孤獨的心靈,情感的衝突和情緒的起伏,原原本本呈現在你的面前,絲毫不加掩飾。這一點,文字是做不到的,即使是寫私人日記,你也不會將最真實的想法完全表達出來。所以,最優秀的音樂家也是最傑出的“心靈密碼破譯者”。這份“真”,在當下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簡直太珍貴了!

最重要的命題是“拯救”和“希望”

文化作品的意義是什麼?當然可以揭露假、惡、醜,這沒問題,但最重要的命題是給人希望,歸根到底是要拯救心靈。從這個角度來說,在所有的文化作品型別當中,音樂又是給人希望最多的。因為音樂裡有絕望,有痛苦,有沉淪,有掙扎,但是到最後,尤其是貝多芬等,經歷了諸多波折後,一定給你一個希望。

很多年前,我在節目中採訪指揮家陳佐煌,他談到一段“文革”時期的經歷。那時他在一個很閉塞的山溝裡插隊,有一天,翻山越嶺,要去另外一個知青點。走在半路上,突然聽到遠方依稀傳來了廣播體操的音樂,他一屁股坐到山頂上號啕大哭起來,因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聽到過音樂了。即使是廣播體操的旋律,也讓他感受到一種久違的美。

我自己最初和古典音樂結緣是柴可夫斯基。我上大學的時候,學校廣播站總放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名字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但旋律從那時起已經融入血液當中,那就是給人以希望的旋律。雖然柴可夫斯基不是我現在最喜歡的,但我最感謝他,是他把我帶進古典音樂的世界,他的音樂太美了。

就在我喜歡上他的音樂之後,第二年過生日,我夫人在東單外文書店給我買了一套穆拉文斯基指揮的《柴可夫斯基:第四、五、六交響曲》,兩張CD,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花了二百六十塊錢,對於我們是天價。那時我們倆的工資只比這個數字略多一點,1995年。

再到後來,喜歡的就很多了,比如《博伊倫之歌》,也有人翻譯成《布蘭詩歌》。

它是德國作曲家卡爾·奧爾夫創作的一部大型合唱,靈感來自阿爾卑斯山谷裡的一座博伊倫修道院裡發掘出來的二百多首修道士們寫的詩歌,那些詩歌大約創作於中世紀,有的是拉丁文,有的是古德文,充滿愛情的幻想和對自由生活的嚮往。在那樣一個禁慾的時代,這些詩歌是驚世駭俗的,是一種對人性解放的渴望。而根據其中二十四首詩歌創作的《博伊倫之歌》誕生於1937年,德國正處在納粹控制之下,是最黑暗的時期,人們透過音樂表達掙脫束縛的願望,和數百年前一樣,想要尋找一個更加光明的未來。

《博伊倫之歌》被用作懷念邁克爾·傑克遜的MV開場音樂,他去世後曾經無數次播放,成為被全世界樂迷都記住的一段旋律。最古典的樂章,和最搖滾的畫面配合在一起,卻再恰當不過。搖滾性、現代性、戲劇性、懸念、人性、衝突……是古典音樂天然具備的一切。

大約十七八年前,有一天,我和一幫朋友浩浩蕩蕩去天津八里臺淘碟。現在有了網際網路,淘碟已經成為一種奢侈行為了。那天我們淘到一張馬斯卡奈《鄉村騎士》間奏曲,在回北京的車上放,就是姜文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配樂。我的一位同事,現在是《新聞週刊》的製片人,突然讓大家別說話,特別專注地聽,聽得淚流滿面。從第二天開始,他的手機鈴聲就換成了這首曲子,直到今天。他說,他在這首曲子裡聽到了至美,彷彿讓自己的靈魂洗了個澡。

所以,如果不去發現和享受音樂,將會錯失多少美好啊!總有一些時候,當我們聽到一段旋律,會感慨世界也不是那麼糟糕。

我一直認為人生只有5%的快樂和5%的痛苦,剩下90%都是平淡。在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時候,音樂的作用並不明顯。比如結婚,有幾個人結完婚還記得婚禮上放的是什麼曲目,他只記得交換戒指;又比如人生遭遇巨大痛苦的時候,音樂恐怕也消失了,只有當你慢慢要走出痛苦的時候,音樂才重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

那麼在其餘90%的平淡的日子裡,怎樣才能多一些幸福和平靜,音樂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它不一定每天都讓你激動得起一身雞皮疙瘩,感動得淚水滂沱,但它能讓你平淡的日子變得有滋有味,而且能夠以一種很開闊的心境去面對很多事情,能夠看開、放下。這就是音樂的功德無量之處。

莎士比亞在他的劇作裡有一句話:“乞丐的身上也有幾件沒用的東西。”這句話寫得很棒。按道理,乞丐除了為生存而奔波,已經別無選擇,但是他們兜裡卻還有幾件“沒用的東西”,是他的趣味,是他的愛好。如果沒有這些趣味和愛好的支撐,人生多無聊啊!

沒有信仰的時候,音樂也是信仰

2008年汶川地震,我一直在直播災區實況。或許大家還有印象,我在5月14日,也就是震後第三天直播的時候,唸了一首詩,叫《生死不離》。唸完以後我說,應該把它譜上曲唱出來。當人們沉浸在一種集體的巨大的悲傷之中,旋律是很重要的。

這跟個體的悲傷不太一樣。當我自己在家的時候,聽什麼都覺得不合適,就去尋找安魂曲。安魂曲是一種音樂型別,威爾第的,弗雷的……我聽了很多很多。最後一直伴隨我到大地震報道結束的,是克倫貝勒的《德意志安魂曲》,莫名其妙就覺得它對。

你說我能“聽懂”嗎?很難。因為《德意志安魂曲》本身是略帶錯誤的翻譯,其實不能被理解成是德國的安魂曲,只是用德文寫的安魂曲。這首曲子具備跟所有的安魂曲非常一致的元素,也有它獨特的不一致的地方。所以我再次強調音樂無所謂“懂”與“不懂”,觸動你的,撫慰你的,就對了。

《德意志安魂曲》可不止一個版本,我都在聽,聽到最後,就是克倫貝勒。到現在為止我最喜歡的指揮家有兩個,一個是卡洛斯·克萊伯,對他不是一般地喜歡,而是狂熱地喜歡。我們家牆上掛的就是一幅克萊伯的素描肖像。克萊伯對我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指揮家,簡直是血脈相連。另一個就是這幾年才開始喜歡,並且在逐年增加熱度的克倫貝勒。

其實他們倆差別很大,但是在我個人心裡,覺得他們倆很相似,只不過表達方式不同。卡洛斯·克萊伯用一種舞蹈化的、激情化的、酒神的、迷幻的方式—我覺得用迷幻更準確—把古典音樂演繹得讓你欲罷不能。而克倫貝勒是用外表嚴肅、內在卻絕對富有張力的方式,甚至可以稱之為一種“刻板的浪漫”打動你—外表刻板,但是骨子裡浪漫;外表嚴肅,骨子裡熱情。所以我覺得他跟克萊伯是非常相似的,只不過一個走左道,一個走右道,但是大方向是一樣的,給你的感受是一樣的。

所以克倫貝勒把《德意志安魂曲》中蘊藏最深的悲憫,用最恰如其分的方式表達出來了。在整個大地震期間,沒有它我會很難過。我把這張唱片送給了很多人,不解釋,只是遞到他們手裡。後來他們會跟我說,真好聽。這個時候你要知道,“好聽”不僅是我們原本理解的那層含義,還是一種對心靈的撫慰。

如果我們沒有信仰,有的時候音樂也會扮演某種信仰。

人一輩子要進很多的行當,唯有一個行當改不了,那就是做人。“人”這一撇一捺最難寫,怎麼把它給寫大了,是終生的學問。

有人問我,你這輩子追求的目標是什麼?我說我追求在我年老的時候,成為我想象中的特別可愛的老頭,比如像啟功、丁聰、黃永玉老爺子,或者像克萊伯。這樣的人你簡直是無法想象的,瀟灑到了極限,要麼就不出手,出手就是至高無上的精品。絕不為五斗米折腰,但是隻要他想出山,就得給他五十鬥米,這是另外一個話題。

關於做人,音樂也給我一個很重要的啟示。曾經有一個年輕人去問大提琴家卡薩爾斯:“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大提琴家呢?”卡薩爾斯的回答是這樣的:“先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然後努力去做一個優秀的音樂家,再堅持練習,你就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大提琴家。”

你看,基礎還是在於做人。我覺得每個人都會有很多的缺陷,但是音樂會形成一種約束,當你時常在音樂中感受到美好,想去做惡事挺難的—可能希特勒除外。

音樂給我的另一個啟示是:最簡單的也是最深刻的。

比如從指揮家的角度來說,最吸引我是克萊伯、克倫貝勒,包括其他一些指揮家的區域性;但是音樂家裡真正讓我最欲罷不能的,是兩個看似最簡單的人:一個巴赫,一個莫扎特。我最喜歡的一張專輯,原來是《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現在是巴赫的鋼琴《平均律》。莫名其妙,簡單到了極點,但是越往裡走越覺得是個迷宮,莫扎特的那種乾淨就像個孩子一樣。2006年“世界盃”的時候我去奧地利薩爾茨堡採訪,專門製作了一個莫扎特的專題,那天的感受就像朝聖。

歸根到底,什麼叫“偉大的人”?迴歸最簡單最質樸最人本的境界,當你是個“人”的時候,你就大寫了。

最幸福的時候就離悲傷不遠了

在古典音樂面前,我幾乎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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