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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山戰敗後,金國兵不復振,天下皆知國家氣數將盡,蒙軍所到之處,州官統帥紛紛開門投降,即便有的父母官誓死不降,也被手下官兵甚至暴民殺害,然後以城池歸降蒙古。

三月,窩闊臺與拖雷北返,留下十七員大將督三路大軍會師於汴梁,速不臺遣使招降:“你們從前所恃者無非黃河天險與完顏合達,現在黃河被我軍所渡,合達亦被我軍所殺,爾等不降何待?”金人不知鈞州城中事,以為合達戰敗逃亡,皇帝還專門賜詔尋訪,如今得知他竟不幸身死,不禁大為沮喪哀慼。

這時的汴梁宛如回到了靖康年間,城外兇悍的蠻人迫不及待地要求城內朝廷交納人質,當年出質金營的是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趙構,而此刻皇帝無子,將荊王長子訛可倉促封為曹王,出質蒙古。

守純驟失長子,哀號大慟。此前,荊王府庭園中生丹芝,高五寸許,家僕以為祥瑞,爭著請守純來看,誰知肉芝隨即滲出津液,流到地上立即變成鮮血,腥臭難聞。守純大驚,命侍衛連根剷除,隨即又有新的丹芝破土而出,闔府惶惶不知所措,以為必有災殃,沒想到這災殃竟落在了訛可身上。

曹王出質後,蒙軍依舊攻城,幸虧汴梁城垣堅厚,城內金軍又據死以守,雙方一連十餘日僵持不下,且士兵突發瘟疫,蒙軍懷疑汴梁內外積屍太多引發疫情,只得暫且休兵,退守河洛。

皇帝見城內金軍士氣猶壯,又恢復了信心,改元天興,一邊出宮撫慰將士,親自在南薰門下為傷者敷藥,一邊厲行節約,分批釋放宮女,同時下詔募人尋訪三峰山一戰中失蹤的將領,以期收攏整合金軍殘部,救援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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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風是第一批出釋的宮人。

完顏寧失蹤後,流風因事主不力,依律當受杖刑,宋珪不忍,私下找宮正通融,改為罰作苦役。詔令出釋宮女後,宋珪又賄賂司宮令,將她混在首批一百三十人中放了出去。

這些日子,她一直陷在無盡的自責中,痛苦無已,晝夜難安,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走出西華門的時候,仍覺如夢如幻,似乎只是陪長主去濟國公府,不到半日,又會再度回到這龍城鳳闕中來。

“流風姑娘!”一個黃門內侍匆忙趕來,流風回身一看,那人中等身材,容態持謹,正是焦春和,“師傅讓我收拾些衣衫給你。”此次出放宮人衣裝自便,唯有金珠等必須留下犒軍,因此西華門侍衛並未阻攔。流風牽掛完顏寧,心中一片悽迷,茫茫然竟忘了道謝,焦春和低聲道:“師傅讓我告訴姑娘,長主吉人天相,請姑娘多加珍重。”流風聽到此,陡然一個激靈,往日的伶俐都歸了竅,一把抓住焦春和:“先生是說……”焦春和退後一步,謹慎地搖搖頭:“師傅只說了這句,其餘的我也不知了。”說罷,又微微一揖,轉身而去。

流風卻在他刻意的剋制中看到了希望,心裡飛快地盤算:“宋殿頭視長主如親孫女,我弄丟了長主,他非但不生氣責怪,還幾次三番搭救開解,豈不大反人情?”她越想越激動:“那日長主為何留下我?她不是失蹤,是逃走了!事關重大,她未能實言相告,但宋殿頭是知情的……對了,她一定去找將軍了……可三峰山……其他將領都死了,連副樞也被殺了,只有將軍不知所蹤……莫非,他和長主……私奔了?!”

她想到此,漫天愁雲一掃空,渾身精神煥發,背起行囊快步出城,向鈞州方向而去,只盼能找到長主,再度侍奉左右,如兒時帳中戲語,做媽媽做嬤嬤,與她相依相伴直至兒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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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風並不知道,此時的完顏寧,正在滎陽大營中。

姊妹重逢,夫妻團聚,紈紈拉著李沖和完顏寧喜極而泣,福慧不住地念佛“真個老天保佑,姑爺和公主都安然無恙”。承麟早聽福慧說了李衝改過之事,此時與他相見,一笑之間舊仇盡泯,更感激他千里迢迢照顧保護完顏寧;忽又看見達及保,依稀記得他是完顏彝身邊的親兵,忙問道:“陳和尚去哪兒了?官家……”他話未說完,達及保已變了臉色,李衝下意識地看向完顏寧,強笑道:“將軍收拾殘兵,去汴梁勤王了。”虧得完顏寧被紈紈和福慧纏著問長問短,並未留意他二人的異樣。

承麟本是玲瓏剔透之人,心思一轉,瞬間便已猜到大概,心下一陣難過,只是礙著完顏寧,不好表現出來,只能故作輕鬆地道:“如此忠心,真難為他。”

“有些殘兵陸續回來,都說沒見到他……”承麟讓完顏寧回房休息,單獨留下達及保與李衝,問明瞭當日情形,“你們找過了麼?他那麼聰明,說不定會有辦法……”達及保睜大眼睛,彷彿在承麟的猜測中看到了希望,李衝嘆道:“但願如此吧……王爺,將軍生死未明,此事絕不能讓長主知道。”承麟點頭稱是:“不錯,她若知道陳和尚是為她自投的,那決計活不成了。這樣吧,我安排車馬,送你們明日就走。”李衝點頭道:“多謝王爺,我也正有此意。我想先去南朝暫避,那裡既沒有戰亂,長主也不易聽見將軍的訊息。”承麟贊他思慮周到,又問達及保的打算,達及保甕聲道:“我這輩子都聽將軍的,他既要我保護長主,我便終身不離!”承麟素知忠孝軍士卒個個武藝不凡,更放心幾分。

誰知完顏寧卻執意不肯南行,眾人苦勸良久,她只是搖頭:“夫君尚在浴血守土,我做妻子的豈能棄國而去?各位不必再勸,今日即便綁了我走,只待我手足一得自由,立時就要回京。”紈紈與福慧不明真相,以為完顏彝尚在人世,倒也沒有強加阻攔,只是擔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捉回皇宮。承麟知她性情,想了想,沉吟道:“不如就留在我軍中,每日按太和的法子喬裝改扮,也不會被人認出。”紈紈和福慧這才安心些。承麟又撥了幾名身手出眾計程車卒護送三人南下,達及保則留在軍中跟隨完顏寧。

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山野間的春光也因人間亂離黯然失色,馬車匆促地拖曳出一路迢迢轍印,碾在每個人的心上,印下一道道骨肉流離天涯相望的血淚痕。

“寧姐姐!”紈紈淚眼凝噎,抱著完顏寧的脖子泣不成聲,“你千萬要保重……我在南朝,等著你和姐夫……”完顏寧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淚水,沉靜笑道:“你與太和還在新婚,莫要時常啼哭,添他憂思。我幼時讀詩賦,桃花流水西塞隱,茂林修竹山陰路,詩裡詞裡的江南如人間天堂一般,你就代我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好麼?”說罷,她又握著紈紈一隻小手,鄭重地交到李衝掌中,柔聲道:“太和,我從前口無遮攔,言語間多有冒犯,幸得你寬容不計,實在感激。紈妹得此佳偶,我總算未負姑父臨終所託。願你們從此順泰寧康,做一對百年執手的白髮翁媼。”李衝既感且愧,本是舌燦蓮花之人,此時卻一字都不能吐,雙目含淚,低頭一揖到底。

完顏寧又挽住福慧,微笑道:“江南溫山軟水之地,正合姑姑頤養天年,姑姑一生侍奉姑母,晚年就替她享一享這兒女天倫、含飴弄孫之樂吧。”福慧老淚縱橫,心知此去後會無期,挽著完顏寧不肯鬆手。

承麟強打精神,笑道:“你們放心,妹妹在我這裡,餓不瘦她的花容月貌。時候不早了,太和,啟程吧。”李衝與他迅速交換了眼神,心照不宣,將痛哭不已的紈紈與福慧扶上馬車,又跳下來拍了拍達及保肩頭,低聲道:“老哥,一切拜託了。”達及保重重點了點頭。

李衝略一頷首,轉身跳上車,揮鞭而去,幾名改裝的侍衛騎馬跟隨其後。完顏寧目送著車馬越行越遠,車中隱隱哭聲越來越輕,逐漸消融在暗淡的遠水遙岑中模糊不見。

“妹妹,咱們回去吧。”承麟愛憐地道。

完顏寧看了看他,微微嘆息:“兄長,嫂嫂和徽兒……”“我明白。我本想讓她們和紈紈一起走,路上也有個照應……”完顏寧低頭道:“嫂嫂平生最恨武肅公,怎肯和紈妹同路,兄長,我記得你曾說,當日成親時答應過嫂嫂,和她去南朝做一對布衣夫婦……”

“胡鬧!”承麟俊秀的容顏沉了下來,“這話也能當真麼?!我受封郡王,國家危難之時挈婦將雛逃到世仇敵國苟全性命,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完顏寧牽掛徽兒,蹙眉不語,承麟知她心意,沉聲道:“你別急,蒙軍已退,官家已下旨國中兵馬齊集汴梁,咱們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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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退兵後,汴京城中人人彈冠相慶,開封府宣佈解嚴,疲憊的軍民出城採集給養,卻沒有想到,一場更大的災難正悄然逼近。

春日,城中大寒如冬,突發瘟疫,感染者發熱、痰結、咳嗽,極其怕冷,“雖重衣下幕,逼近烈火,終不能御其寒”。

此前,皇帝為拱衛京城,特意將城外軍民及南渡將士家眷全部遷入汴京,同時命附近州縣軍民也攜帶糧食遷入城內,再加上戰亂中逃難而來的各族民眾,汴京城人口立時暴漲至兩百餘萬人,幾乎是北宋鼎盛時期人口的兩倍。人口高度密集之下,瘟疫的爆發和傳染無比迅猛,“都人之不受病者,萬無一二,既病而死者,繼踵而不絕。都門十有二所,每日各門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每日都有兩萬餘人染病而死。

因為這場大疫,承麟無法入城與妻兒團聚,憂急如焚,手下侍衛冒死進城,半日後,卻只帶回了徽兒。

“爹爹,娘染上瘟疫了!”徽兒與父親分別已久,劫後重逢,如驚弓之鳥一般。承麟疼惜地抱緊兒子,顫聲道:“怎……怎麼會?!”“阿孃說,朝廷無力救疫,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她懂些草木藥理,就日日跟李翁翁他們一起抓藥煮藥。後來她怕自己把瘟疫帶回來,就乾脆不回王府,住在相國寺裡救人……”

承麟眼前一陣發黑,完顏寧忙摟過徽兒,輕撫他的小手柔聲道:“徽兒別怕,你慢慢說,你娘現在在何處?可有人醫治她?李翁翁又是誰?”徽兒自三年前被杜蓁從翠微閣接走後,姑侄倆甚少相見,加之完顏寧又易容改裝,徽兒並未撲到她懷中,只是流淚道:“李翁翁是個大夫,別人都叫他東垣先生[1],娘還在相國寺……姑姑,咱們能救她出來麼?”

完顏寧柔聲安慰徽兒:“李東垣是當世名醫,你娘既已染病,出城來無人救治,倒還不如留在相國寺由李大夫醫治。”承麟也點頭稱是,徽兒擔心母親,強忍著淚水,昂首道:“爹爹所慮極是,但孩兒不能不盡孝道,無論生死都要回去侍奉母親,請爹爹允准。”承麟大急:“這如何使得?!”完顏寧也道:“你小小年紀,如何照料母親?好孩子,你安心跟著爹爹,姑姑替你去。”

“不必了,我去。”承麟輕按著她瘦削的肩頭,“躲了這幾年,也到該坦誠相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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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麟回來的時候,已是四日後的清晨。

他步履蹣跚,失魂落魄,目中佈滿血絲,頜上都是深青的須髭,面對兒子和妹妹焦切的追問,只有簡短的三字回答:“她去了。”

完顏寧怔了怔,含淚去攬徽兒,此番重聚,這孩子的性子沉悶許多,不再如三年前那般活潑愛笑,此時聽聞母親已逝,他也只是咬緊牙關默默流淚,並未呼天搶地地哀嚎。

門口有人影徘徊,完顏寧側首看去,卻是個年輕女子,眼角猶帶淚痕,踟躕著不敢走進來,目光與她一觸,立刻滿面通紅,小碎步走上前,低喚:“長主……”完顏寧訝然道:“凝光?”側首探詢地轉顧承麟。徽兒臉色冷了冷,也抬頭盯著父親。承麟下意識地低頭避過二人的目光,很快又迎向兒子:“營中都是男子,無人照料你姑姑,所以我帶了她的侍女回來。”

[1]注:李皋,金代名醫,中醫脾胃學說創始人,金元四大家之一,字明之,晚年號東垣老人,所著《內外傷辨惑論》中記載了天興元年的這次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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