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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需要去一下浴室。”傑里米說。

“來吧,”我說著,對傑里米示意,“我指給你看。”

我的浴室在我的前門對面。這棟建於20世紀20年代的老房子原本是給世紀之交以超出嬰兒死亡率的步伐生孩子的大家庭住的。20世紀70年代它被分隔成一樓的一套三居室公寓和二樓的兩個單間公寓,二樓上面只有另一間公寓夠大,有自己的浴室。因此在陡直、狹窄的樓梯上面,右手邊是我的公寓,左手邊是我的浴室,直走是二樓的另外一間公寓。

我從垃圾袋裡掏出傑里米的牙刷和新增了味道的牙膏,穿過走廊去浴室,傑里米謹慎地保持距離跟在後面。“這是浴室,”我說,“如果你要進去,鎖上門就好。”我給他示範怎麼關上門鎖。

他沒有走進去,而是從相對安全的走廊仔細觀察它。“也許我們應該回家。”他說。

“不行,老弟。媽媽在開會,記得嗎?”

“也許她現在在家。”

“她現在不在家。她好幾天都不會在家。”

“也許我們應該給她打個電話,看看她在不在家。”傑里米又在指節上摩擦起大拇指。我能看出由於焦慮,他有一絲戰慄。我想把手放在他的肩頭讓他平靜下來,但那隻會加劇他的緊張。傑里米的自閉症就是如此。

傑里米朝樓梯走去,思忖著樓梯陡峭的斜度,大拇指更用力地在手背上按壓,像麵糰一般揉捏著指節。我走過去攔住傑里米。他比我高兩英寸,重整整二十磅[2]。在他快滿十四歲時,他在身高、體重和外貌上都超過了我。他的金髮捲曲在有一個旋渦的腦袋旁邊,而我暗淡的金髮像稻草一樣豎起,如果我不拿髮膠將它弄服帖的話;他的下頜方正,末端有孩子氣的酒窩,而我的下巴毫無特色。他笑時,眼睛閃出海洋藍的光彩,而我的眼睛則是淡咖啡的淺褐色。儘管在外觀上,他每一點都比我強,但他仍然是我的弟弟,容易受我的影響。我站在他下面的一級臺階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緩解他的情緒,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從樓梯轉回到我的公寓上。

我身後,在樓梯底端,我聽見前廳的門開啟又合上了,接著是女性有節奏的腳步聲。我聽出了她的腳步聲,過去的這一個月,我每天聽到她從我門前經過的聲音。我只知道她叫L.納什,這是貼在她信箱那條膠帶上的名字。她身高五英尺兩英寸,一頭黑色短髮在臉際飄拂,如同水花在石頭上起舞。她有一雙黑眼睛,短鼻子,喜歡獨來獨往,似乎拒人千里之外。她和我在走廊和樓梯上擦身而過多次。每當我試圖與她交談時,她禮貌地笑笑,得體地回應,但從不停步——總是儘量不顯得無禮地忽視我的干擾。

她停在樓梯中央看著我拉住傑里米的手臂,力圖不讓他離開。傑里米看見了L.納什,不再動了,兩眼垂下看向地板。我退到一邊讓她過去,她經過時樓梯的牆壁擠壓在一起,她身上沐浴露和爽身粉的香味衝擊著我的鼻子。

“嗨!”我說。

“嗨!”她回應道,衝我們的方向豎起眉毛,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到她的公寓門口。我想再說點什麼,於是我把最先跳入腦中的愚蠢想法說了出來。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說,“我們是兄弟。”

“哦,”她說著用鑰匙開門,“我相信這句話對傑夫瑞·達莫[3]也是適用的。”她走進她的公寓,關上了門。

她的諷刺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我想要說出一句俏皮話來反駁,但是我的頭腦像生鏽的螺栓一樣卡住了。傑里米並沒有像我一樣注視L.納什。他靜靜地站在樓梯頂端,不再在指節上摩擦他的拇指。他的緊急狀態過去了,眼中的倔強被疲憊取代。早就過了他平常的就寢時間,我領他去浴室刷了牙,然後回到臥室,我把我的舊電視機搬進去,這樣他可以連上DVD播放器看電影。接著我抓了條毯子,去沙發上躺了下來。

我能聽見傑里米在看電影,熟悉的對話和音樂催他入眠,緩解他在這個新環境下的不安全感。他並沒有受樓梯頂端的戲劇性事件的影響,我不得不欽佩傑里米的適應力。即使是慣常程式中的一些小變動,比如新的牙刷或錯誤的早餐麥片,都會擾亂他的生活。但他現在在這裡,在一個他以前從沒見過的公寓,一個只有他稱作家的那個地方一半大的公寓,一個連自己的浴室都沒有的公寓,頭一回在一張沒有上鋪的床上睡著了。

晚間早些時候我關掉了手機,以免接到來自我母親無休無止的電話,現在我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開啟,檢視我錯過的電話。有二十一個電話來自區號是507的一個號碼,無疑是我母親從戒癮中心打來的。我完全能聽到她衝我喊叫的聲音,因為我關掉了手機,把她留在戒癮中心和監獄——儘管這個決定跟我無關。

前面的九條語音資訊來自我母親。

“喬伊,我沒法相信你竟然會如此對待你的母親——”(刪除)

“喬伊,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竟會得到這種待遇——”(刪除)

“好吧,現在我知道我不能指望你——”(刪除)

“我知道我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母親——”(刪除)

“喬伊,如果你不接電話,我就——”(刪除)

“你不愛我——”(刪除)

“對不起,喬伊,我真希望我已經死了,也許那時——”(刪除)

“你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學——”(刪除)

“他媽的接電話——”(刪除)

“喬,我是希爾維尤莊園的瑪麗·洛格倫。我打電話來告訴你我跟艾弗森先生談過你的作業了……他同意和你會面討論討論。他讓我說明他不是同意開始這個作業,請聽清楚。他要先跟你見一面。你可以明天打電話給珍妮特看看什麼時間適合過來。我們不想在客人們的用餐時間打擾他們。先給珍妮特打個電話。再見。”

我關上手機,閉上眼睛,臉上浮起一絲微笑,我馬上要採訪一個殘忍的兇手,一個不經考慮就結束一個年輕女孩生命的人,一個在明尼蘇達地獄般可怕的監獄裡熬了三十多年的罪犯,這真是一種莫名的諷刺,不過我並不怕那場談話,就像我不害怕再次見到我母親。但我仍然感到脊背發涼,那是一個我認為對我有益的人,一個我希望能給我的英文課帶來好分數的人。風帆張滿,我或許能不再拖延開始這項作業。我倚在沙發上的那一刻,從沒想過這樣一陣風也許會是毀滅性的。那天晚上我最終入睡時,確實舒舒服服地裹在毯子裡,相信我與卡爾·艾弗森的會面沒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我們的會面會讓我的生活更好更容易。事後想來,我真是太天真了。

<h2>

三</h2>

卡爾&middot;艾弗森被捕時沒有穿鞋。我知道這一點,因為我找到了一張他的照片,光著腳,被押著穿過一個被燒燬的工具棚的廢墟,前往等待在一旁的警車。他的雙手被銬在背後,雙肩前傾,一個便衣警察抓住他的一隻胳膊,一個穿制服的警官抓住另一隻胳膊。艾弗森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他鬈曲的黑髮被擠壓在腦側,似乎警察剛把他從床上拖出來。

我在明尼蘇達大學威爾遜圖書館深處一個玻璃牆的檔案室找到了這張照片,那裡存有大量拍攝在縮微膠捲上的報紙,有些可以追溯到美國獨立戰爭時代。在圖書館的其他地方,架子上放滿了英雄人物和名人的書籍,這裡則不同,檔案室裡存放的文章,是由耳朵後面插著鉛筆、胃裡有潰瘍的人寫出來的,那是有關平凡老百姓&mdash;&mdash;那些沉默寡言的人的文章。他們從來不會想到他們的故事會留存好幾十年,甚至好幾個世紀,來讓我這樣一個人閱讀。檔案室有一種神龕的感覺,成千上萬的靈魂被收在縮微膠捲上,就像小罐子裡的焚香,等著某個人來釋放它們的香氣與魂魄,再次被感知、品味和吸入,哪怕只是一瞬間。

一開始我在網上搜尋卡爾&middot;艾弗森的名字,我點了成千上萬條,只有一個網站有來自某份法律檔案的一段摘錄,提到了有關他的案子的一個上訴法庭判決。其中所有的法律術語我都不太明白,但它給出了謀殺發生的時間:1980年10月29日。它還給出了被害女孩的姓名首字母:C.M.H。這就足夠讓我在報紙上找到相關報道了。

我快速地從一項工作轉換到另一項工作,因為我弟弟突然出現在我生活中而不得不高效,與此同時我因為生活中多了一個球要拋接而實在有些手足無措。我想起了傑里米,不知道他在我的公寓適應得怎麼樣。我不知道我母親的保釋聽證會是否會在星期五之前舉行。星期五我得去莫莉酒吧工作,我不想自己去工作而將傑里米一人留下。我需要在週末前把他弄回奧斯丁。如果我再次曠工,莫莉很可能會把我開掉。

那天早上我在去學校之前叫醒了傑里米,給他倒了些麥片,把電視機放回起居室,再次示範教他如何使用遙控器。傑里米十八歲了,他並不是不會自己倒麥片。只是處在我的公寓這個陌生的環境,可能讓他迷惑。他情願餓著,也不願意開啟一個不熟悉的櫃門尋找食物。我本來考慮逃課,但因為此前的拖延,我已經浪費了太多完成這項作業的時間。我擺出傑里米喜歡的一些DVD,告訴他幾個小時後我就回來。我希望他單獨待上一段時間而不出問題,但是每過一分鐘,我的擔憂就越來越重。

我在那堆縮微膠捲裡找到了1980年10月29日的明尼阿波利斯論壇報的卷盤,把它放進閱讀器,反覆察看第一版,沒有看到相關報道。我翻到後面的版面,還是沒有看到有地方提到一樁兇殺案,反正沒有涉及一個十四歲女孩或者首字母是C.M.H的。我讀完了整張報紙,一無所獲。我靠在椅子上,用手梳理頭髮,琢磨著法庭判決上的日期興許是錯的。這時我明白了。要到第二天才會有相關報道。我向前轉動卷盤到第二天的報紙。1980年10月30日的頭條新聞是有關宏都拉斯與薩爾瓦多之間的一份和平條約,用了半版的篇幅。在那下面我找到了我期待中的報道,一個女孩在明尼阿波利斯東北部被殺並被焚屍的故事。這篇文章在一張大火的照片旁邊做了補充報道。這張照片顯示消防員們在給一個單車車庫大小的工具棚噴水。火焰噴出到離屋頂整整15英寸高的地方,這表明攝影者在拍這張照片時,消防員們剛剛開始滅火工作。文章中寫道:

在皮爾斯街大火中發現人體殘骸

昨天,在明尼阿波利斯東北部的溫頓公園小區一個被燒燬的工具棚的廢墟中,發現了燒焦的人體殘骸,警方正在調查。消防員們於下午4點18分接到在東北部皮爾斯街1900街區發生火災的報告,他們到達時發現那間工具棚已經被大火吞沒。警察將附近房屋的居民疏散,只留下消防員。消防局長約翰&middot;弗里斯彙報說偵查員們搜查廢墟時在瓦礫中間發現了一具燒焦的屍體。這具屍體的身份尚未得到確認。警方沒有排除謀殺的可能。

後面還有好幾段不重要的細節描述,有關估計損失的情況和鄰居們的反應。

我將這頁印了一份,然後把線軸轉到第三天的報紙的縮微膠捲。在一篇後續報道中,警方確認了前一天找到的屍體是十四歲的克麗斯特爾&middot;瑪麗&middot;哈根。屍體被燒得面目全非,警方懷疑起火時她已經死亡。被燒燬的工具棚就在克麗斯特爾生前與母親丹妮爾&middot;哈根和繼父道格拉斯&middot;洛克伍德,以及同父異母的哥哥丹&middot;洛克伍德同住的房子隔壁。克麗斯特爾的母親丹妮爾告訴記者們就在一具屍體在工具棚被發現的訊息傳開後不久,他們就注意到克麗斯特爾失蹤了。依據牙齒資訊記錄,克麗斯特爾被確認為死者。在這篇文章的結尾,作者指出三十二歲的卡爾&middot;艾弗森被拘禁進行問詢。艾弗森住在克麗斯特爾&middot;哈根隔壁,發現哈根屍體的工具棚就屬於他。

在這篇文章旁邊我看到了那張兩個警察逮捕赤足的卡爾&middot;艾弗森的照片。我用縮微膠捲閱讀器上的旋鈕放大了這張照片。兩個警察身著大衣,戴著手套,而艾弗森卻身著T恤和牛仔褲。穿制服的軍官看著攝影師後面的某個地方。從他眼中的悲傷可以看出,他或許在看向克麗斯特爾&middot;哈根的家人,因為他們注視著那個殺死並燒燬他們女兒的禽獸被逮捕。那位便衣警察嘴巴張著,下巴有些歪,似乎他在說著什麼,也許是在衝艾弗森喊話。

照片中的這三個男人,只有卡爾&middot;艾弗森看著鏡頭。我說不好我想在他臉上看到什麼表情。殺人後你是怎麼撐下去的?你還能大搖大擺地經過燒燬她屍體的炭黑工具棚?難道你戴著若無其事的面具經過廢墟,就如同你去拐角處的商店買些牛奶?或者你因為恐懼而發瘋,知道你要被抓,知道你就要吸進最後一點自由的空氣然後此生永遠在一個牢籠裡度過?當我對準卡爾&middot;艾弗森的臉,對準他看著攝影師的眼睛,我沒有看到得意,沒有虛假的平靜,沒有恐懼。我看到的是困惑。

<h2>

四</h2>

老舊的公寓樓裡總是瀰漫著一股氣味。我小的時候,注意到了這氣味對來拜訪我母親的人的影響,就在一剎那,如同腐爛的氣味擊中了他們的臉,他們的鼻子抽動,眼皮發抖,嘴巴囁嚅。我小的時候,以為所有房子聞起來都是那種黴味。不是蠟燭或是剛出爐的麵包的香味,而是骯髒的運動鞋和未洗的盤子的味道。等到我上初中,每當有人來到門口,我總是尷尬地扭頭看向別處。我發誓等我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公寓,我要一棟聞起來有舊木頭味道的,而不是老貓味道的。

結果,就我的預算來說,這並不容易。我居住的這棟三層樓公寓有一間古老的地窖,它透過地板吸入潮氣,讓整個建築充滿由溼土和腐爛木材的氣味混合而成的刺鼻味兒。這股強烈味道很快進入我們共用的前門,那裡我們的信箱用螺栓固定在牆上。不出門廳,向右上樓梯通向我的公寓,左邊的一扇門通往一樓的公寓,那裡住著一戶希臘人,科斯塔一家。有時濃郁的調味香料滲出那扇門,與地窖的惡臭相混,衝擊我們的感官。

我儘可能保持公寓的整潔,每週用吸塵器清掃,飯後便洗刷餐具。我來這裡時間並不長,就已經除過一次灰塵。無論如何我算不上一個愛乾淨的人。我只是不願意任由我的公寓保持它本來的混亂狀況。我甚至把空氣清香劑接入了電插孔,每天噴出蘋果和肉桂的香氣流迎接我回家。但是那天我走進門時,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讓人愉快的人工空氣清香劑,而是傑里米坐在我沙發上,旁邊是那個我只知道她叫L.納什的女人,他們在咯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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