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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陰沉,臉龐線條加深。加拿大薩斯喀徹溫省蒼穹散發出的白光無法穿透他臉頰的陰影。這個小鎮是失落的市鎮,從溫尼伯搭火車要三個小時、得穿越一千英里的雪地才到。賈斯丁以堅定的步伐走在小鎮上,路人稀少,見到路人時,賈斯丁也儘量躲避他們的視線。從育空或北極高地持續吹來的冷風,終年吹過平坦的大草原,凍結了冰雪,彎曲了小麥,拍擊著街頭標誌牌以及頭上的電線,使他空洞的臉頰上顯不出絲毫血色。刺骨的寒意,攝氏零下二十幾度,只能迫使他痛楚的身體持續前進。他在溫尼伯搭火車過來之前,先買了棉襖、毛氈帽以及手套。他心中的怒氣如芒在背。長方形的素色列印紙安放在他皮夾裡:“<b>馬上滾回家去,別亂講話,否則你會跟老婆團圓</b>。”

不過帶他來這裡的,就是他的妻子。是她幫他鬆開雙手,摘掉頭罩。她讓他跪在床邊,攙扶著他一步步走到浴室,在她鼓勵之下,他自己扶著浴缸站進去,扭開蓮蓬頭,衝乾淨自己的臉和襯衫正面,以及夾克的領子,因為他知道——她警告他——如果脫下衣服,就沒有辦法再穿上。他的襯衫正面骯髒汙穢,夾克沾滿嘔吐物,不過他設法擦拭得相當乾淨。他想回床上睡覺,不過她不准許。他想梳頭髮,手卻抬不了那麼高。他臉上長出了二十四小時胡楂,卻非留不可。站定的時候,他感覺像在游泳,能夠在倒下去之前走到床邊算他運氣好。他陷入半暈厥狀態,以誘惑人的姿勢躺著,然而在她的建議下,他沒有拿起話筒呼叫旅館經理,或是向專業的波姬醫生請教。誰都信不過,特莎告訴他,所以他誰也不信任。他等到眼中的世界正常了,才再度起身,蹣跚走到房間另一邊,很感激這房間小得可憐。

他先前將雨衣放在椅子上。還在原地。讓他驚訝的是,波姬的信也還在。他開啟衣櫥。房間的保險櫃安裝在衣櫥的內壁,櫃門關著。他按下結婚紀念日,每按一下,幾乎痛得暈過去。保險櫃應聲開啟,裡面放了彼得·艾金森的護照,安然無恙。他的手臂被打得很慘,不過似乎沒有骨折,將護照摸索出來,喂進夾克裡面的口袋。他費力穿上雨衣,拼命扣到脖子,然後扣到腰間。他決定不帶太多行李,因此只背了一個肩袋。他的錢還在裡面。他從浴室裡收拾好洗漱用品,也從抽屜裡收拾好襯衣和內衣褲,丟進肩袋裡。他把波姬的信封放在衣服上面,拉上拉鍊。他慢慢將肩帶背在肩膀上,痛得像狗一樣哀叫出來。他的手錶指著凌晨五點,似乎沒壞。他晃進走廊,沿著牆壁拖著身體來到電梯。一樓大廳有兩名身穿土耳其民族服裝的婦女正在操作一臺大型吸塵器。有個年老的夜班門房在櫃檯後面打瞌睡。賈斯丁說出房間號碼,請他結賬。他設法伸手進褲子後袋,從大疊鈔票裡取出幾張,再加上一大筆小費,“當做是遲來的聖誕節禮物”。

“我可以拿一把嗎?”他以自己都認不出來的聲音問。他指的是門邊由門房塞進陶質花盆的幾把傘。

“拿幾把隨便你。”老門房說。

他拿的雨傘有根堅固的梣木手把,直立起來可到他的臀部,正好拿來當做柺杖。他手持雨傘走過空曠的廣場,來到火車站。來到通往車站大廳的階梯時,他發現一個門房站在身邊,讓他愣了一下。他還以為是特莎。

“自己能走上去嗎?”老人以疑慮的口氣問。

“可以。”

“要不要我幫你買車票?”

賈斯丁轉身將口袋對準老人。“蘇黎世,”他說,“單程。”

“頭等座嗎?”

“當然。”

瑞士是他童年的夢想。四十年前他父母親帶他去恩加丁17一帶散步度假,他們住的是豪華大飯店,坐落於兩個湖之間狹長的森林裡。一切都沒變。連擦得鋥亮的拼花地板、彩色玻璃、一臉嚴肅帶他到房間的總管,也全都沒變。賈斯丁斜倚在陽臺的沙發床上,看著兒時記憶中的兩個湖在向晚日光中閃耀,小船漁夫也同樣在霧氣中瑟縮著。日子一天天過,不時上水療中心,晚餐鑼如喪鐘般響起時,他會開始在低聲講話的老夫妻之間獨自用餐。在老農舍的小街上,他請了臉色蒼白的醫生和女助理幫他治療淤青的部分。“出車禍。”賈斯丁解釋。戴著眼鏡的醫生皺皺眉頭,年輕的助理笑了起來。

到了晚上,內心世界完全佔據了他,一如特莎死後的每天晚上。賈斯丁在向外凸出的窗戶間細工鑲嵌的書桌上努力寫信,用淤青的右手捺著性子寫給漢姆,寫下波姬轉述的馬可斯·羅貝爾的事蹟,然後輕輕將辛苦的汗水結晶轉寄給漢姆,這時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任務圓滿完成。如果浪子回頭的羅貝爾人在沙漠,以吃蝗蟲、喝野地蜂蜜的方式洗滌罪過,賈斯丁也同樣在獨自面對自己的命運。不過他總算解決了問題。由於某種不明的原因,他的心靈也受到滌淨。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追尋之後會出現好結果,他也從來沒想過是否會有結果。肩負特莎的使命,扛起她的旗幟,承載她的勇氣,他有這樣的目的就足夠了。她目睹了龐大的弊案,挺身而出對抗。他自己也見證到,不過遲了一步。特莎的奮鬥就是他的奮鬥。

然而,當他想起黑色頭罩下的無盡之夜,聞到自己嘔吐物的氣味,當他檢查身上程度不同的淤青,看著軀體、後背和大腿上黃藍相間的如同音符般的橢圓狀印記,這時他體驗到不一樣的歸屬感。我是你們中的一員。你們邊喝著綠茶邊喃喃談天時,我已經不再照料玫瑰了。我靠近的時候,你們沒有必要壓低嗓門。我跟你們一同坐在桌子前,點頭同意。

第七天,賈斯丁結了賬,幾乎在莫名的情況下搭上了郵政巴士和火車到巴塞爾,來到萊茵河上游知名的山谷,大藥廠在那裡建立了城堡。到了巴塞爾,他從一個有溼壁畫的宮殿裡寄出厚厚的信給漢姆在米蘭的老巫婆。

然後賈斯丁徒步行走。一步一痛楚,不過還是走著。首先走上一座圓石遍地的小山,來到一箇中古時代的城市,市區有鐘塔,有商號,有自由思想家和對抗暴君的烈士雕像。他以本地這份歷史來好好自我勉勵,然後走向河邊,接著從兒童遊戲場抬頭凝視,以幾乎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藥廠億萬富翁不斷擴充的鋼筋水泥王國,看著他們沒有臉面的兵營肩並肩排隊對抗個別敵軍。橙色起重機在他們上方馬不停蹄動作著。白色煙囪如同寂靜無聲的清真寺尖塔,有些在頂端具有方格圖形,有些是條紋狀圖案或是粉刷得醒目,以對飛機示警。煙囪對著棕色的天空吐出隱形的氣體。在煙囪底下有完整的鐵軌、編組場、卡車停車場以及碼頭,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柏林牆保護著,上面有刀片鐵絲網和塗鴉。

賈斯丁被一股難以解釋的力量拖向前,越過橋樑,以彷彿漫遊夢境的腳步走在一片陰霾的荒野上,到處是破敗的房產、二手服飾店以及眼神空虛、騎著腳踏車的移民勞工。慢慢的,他彷彿受到某種意外的吸引力,發現自己站在一眼看去像是很宜人的林陰大道,而大道另一端有個生態友好的入口,爬山虎叢生,乍看之下幾乎無法看出裡面有道橡木門,門上還有擦得亮晃晃的黃銅電鈴,也有黃銅信箱。一直到賈斯丁抬頭仰望,繼續向前,然後直接走上他頭頂的那片天空,他才恍然發現三座巨大的白色摩天大樓,中間以天橋連線起來。大廈用的石材幹淨得有如醫院,窗戶是鑲了紅銅的玻璃窗。在每棟碩大無比的高樓後面某處升起白色煙囪,底部打上金色油漆的字母KVH,對著他如同老友般眨眼。

他獨自一人站著,如同身陷三棟摩天大樓底部,站了多久,他當時不清楚,後來也不知道。有時候他覺得大樓兩翼似乎朝他逼近,想將他壓扁。有時候感覺像是要倒在他身上。他的膝蓋軟下來,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長椅上,地點是某處斑駁的路面,有幾個拘謹的女人在遛狗。他注意到一陣微弱卻持續不斷的氣味,一時之間重回內羅畢的停屍間。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他心想,才能停止注意到這種氣味?夜幕必定已然低垂,因為紅銅窗戶亮了起來。他看出有移動的側影,有計算機藍色的光點忽明忽暗。我為什麼坐在這裡?他一面觀看一面問她,除了你之外,我還在想什麼?

她坐在他旁邊,不過這次她想不出答案。我想的是你的勇氣,他為她回答。我在想,對抗這一切的,只有你和阿諾德,而親愛的老賈斯丁則在擔心花床的沙土是否足夠,好讓你的黃色鳶尾花長得健康。我是在想,我再也不相信自己了,也不相信我所代表的任何事物。曾經有段時間,你的賈斯丁和這棟大樓裡的所有人一樣,對於委身接受集體意志的強烈批判感到光榮——他將這種集體意志稱為國家,或者是<b>有理性的人的教義</b>,或是心懷些許疑慮地稱之為<b>更高遠的理想</b>。曾經有段時間,我認為不論男女如有必要,都應該為造福眾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我稱之為犧牲,或是職責,或是必要之舉。曾經有段時間,我可以晚上站在外交部外面,看著亮起燈光的窗戶,心想:晚安,我是你謙卑的僕人賈斯丁。我是偉大睿智的引擎裡的一個螺絲釘,感覺很光榮。我為國家效勞,所以我才有所感受。然而,我現在所有的感受是:對抗他們一大堆人的只有你,他們贏得一點也不令人驚訝。

從這個小鎮的大街上,賈斯丁轉向左邊,往西北方向走上道氏大道,草原風全力迎面撲在他暗沉的臉上,而他持續提高警覺,仔細注意周圍環境,不愧在渥太華當了三年的經濟隨員。雖然他一輩子從沒到過這裡,看到的一切卻都很眼熟。雪從萬聖節一直下到復活節,他記得。六月的月亮首度升起時播種,在九月首度下大霜前採收。還要過好幾個星期,被嚇壞了的番紅花才敢開始在枯死的草穗和幹禿的草原上露臉。馬路對面有座猶太教堂,設計平實,由被遺棄在火車站的移民建立。而當時移民帶在身上的只有不堪的過往、扁平行李箱以及對於自由樂土的遠景。距離這裡一百碼處矗立了烏克蘭教堂,旁邊也有羅馬天主教堂、長老教堂、耶和華見證人教會以及浸信會。這些教會的停車場有如通電馬場般,信徒的引擎在主人祈禱時得以保暖。他腦海裡飄過一句孟德斯鳩說的話:從來沒有地方像耶穌的王國般內戰頻仍。在上帝之家後面是財神之家,是本鎮的工業區。牛肉價格一定是跌破底了,他猜想。不然為什麼他會看到蓋波先生全新開幕的“快樂豬肉工廠”?從外觀看來,穀物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否則葵花籽油公司為什麼會出現在小麥田中間?那群怯生生的人,圍在車站廣場的老房子站著,一定是蘇族或克里族印第安人。(曳船道)轉了個彎,帶著他往北走,透過一條短短的隧道。出了隧道,他來到了景緻截然不同的鄉間,有船屋及河景豪宅。他知道,有錢的歐美白人就住在這裡,他們修剪草坪,清洗車子,為自家的船上亮光漆,對坐收社會福利金的猶太佬、烏克蘭佬,以及可惡的印第安人生悶氣。在小山上,或是在此地幾乎可算是座小山的地方,就是他的目標物,那是本鎮的驕傲,是東薩斯喀徹溫的寶貝,是學術的王朝,這就是道氏大學,依序排列著中古時代的沙岩、殖民地時代的紅磚以及玻璃圓頂建築。賈斯丁走到曳船道的分岔處,走上短短的山坡路,經過一座一九二〇年代的維基奧橋,來到一個有城垛的警衛室,上面有鍍金的盾形紋章。穿過拱門後,他得以欣賞精緻無瑕的中古校園,也見識到創辦人喬治·伊曼·道氏二世本人的青銅塑像。他同時也是礦場擁有人、鐵路大亨、老色鬼,盜用土地、射殺印第安人的兇手,是當地的聖人,燦爛輝煌地擺在花崗石底座上供後人憑弔。

他繼續走著。他參考過指南手冊。道路寬敞起來,成了閱兵的大道。風從柏油路面上颳起挾帶細沙的塵埃。在大道遠遠的另一邊豎立了一座覆滿常春藤的亭子,旁邊有三座特殊用途的鋼筋水泥塊。亮著霓虹燈的長形窗戶將這些水泥塊切割得具有層次感。一面綠色加金色的招牌——道氏夫人最喜愛的顏色,手冊也是同樣的顏色——以英法文宣佈這是醫學院的臨床研究中心。一個較小的招牌寫著門診病人處。賈斯丁跟著招牌走,來到一道旋轉門,上方懸垂著波形的頂篷,由兩個身穿綠色輕便大衣的粗壯女人看守。他向她們道晚安,對方也以愉悅的口氣回禮。他的臉孔僵硬,被毒打過的身體一路走來仍隱隱作痛,熱騰騰的“小蛇”直往他的大腿和背部上竄。他偷偷看了一下身後,然後大步走上階梯。

大廳挑高很高,鋪著大理石,有種殯儀館的感覺。喬治·伊曼·道氏二世身著狩獵裝的可怕巨幅畫像,讓他想起了外交部的大廳入口。接待臺設於一面牆邊,後面有身穿綠色長袍的銀髮男女坐鎮。過不了多久,他們會以“奎爾先生”來稱呼我,然後對我說特莎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他不疾不徐地走在一個迷你購物中心裡,道氏·薩斯喀徹溫銀行、一間郵局、一座道氏書報攤、麥當勞、比薩天堂、星巴克咖啡店、販賣女性內衣以及孕婦裝和睡衣夾克的道氏精品店。他走到一個彙集走廊的大廳,那裡充滿了手推車的嘎吱聲,電梯的怒吼聲,快步走動的鞋跟發出的微小回音,以及電話嗶嗶叫的聲音。面帶愁容的來賓四處或坐或站。身穿綠色長袍的工作人員從一道門內匆忙走出,走進另一道門。每人的口袋上有金蜂的標誌。一扇門邊掛了大幅廣告牌,上面寫著醫生以外人等勿入。賈斯丁雙手交叉放在背後,裝出權威感,仔細看告示。尋找保姆與車船求售的廣告。房間出租。道氏歌詠社、道氏聖經研習課、道氏醫德社、道氏蘇格蘭民俗舞蹈社。有個麻醉師想要一條棕色的好狗,中等身材,不要小於三歲,“一定要一等一的散步專家”。道氏貸款計劃,道氏先學後付款計劃。道氏紀念教堂舉行瑪麗亞·科沃斯基醫師的追思儀式——有人知道她生前喜歡聽音樂嗎?如果喜歡,是什麼樣的音樂?待命醫生、休假醫生、值班醫生的名單。還有一張海報,喜滋滋地宣佈本週醫學生獲得免費比薩的時間,由溫哥華的凱儒·維達·哈德森提供——<b>同時歡迎參加我們KVH在草倉舞廳舉辦的週日早午餐以及電影欣賞會。只要填寫隨比薩附上的“請邀請我”表格,就能獲贈免費門票,享受一生難得的體驗</b>!

可惜的是,對於直到最近都是道氏教職員中閃亮的明星、研究多重抗藥性與無抗藥性的結核病株專家、曾經是KVH贊助的道氏研究教授、也是共同發現神藥岱魄拉瑟的拉若·艾瑞奇醫生,卻隻字未提。她既沒有休假,也沒有待命。以銅版紙印刷的內線電話通訊簿,掛在告示板旁邊,以有穗須的綠線綁著,她的姓名卻沒有列入其中。她也沒有想買身材中等的棕色公狗。惟一跟她有關的東西,也許就是一張手寫的明信片,被貼在告示板最下面,幾乎看不到,上面表示“根據院長指示”,原定舉行的薩斯喀徹溫醫德會議很遺憾將不在道氏大學舉行,新場地將盡快另行通知。

賈斯丁的身體由於寒冷加上過於勞累,大喊著吃不消,體力只夠叫一輛計程車,送他回毫無特色的汽車旅館。他這一次很聰明。他從萊斯莉那裡學來一招,透過花店來送信,並慷慨附上一大束情人節玫瑰。

我是英國記者,是希波的波姬的朋友。我正在調查特莎·奎爾的命案。麻煩請你在今晚七點之後打電話給我。我住在薩省人汽車旅館十八號房。我建議你使用距離你家有一段距離的公共電話亭。

彼得·艾金森

他盤算過了,稍後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別嚇到她了。選擇時間和地點。比較聰明。他的偽裝越來越站不住腳,不過他除此之外也別無偽裝了。他在德國旅館時是艾金森,被毒打一頓時也是艾金森。不過他們以奎爾先生來稱呼他。儘管如此,他還是以艾金森的身份從蘇黎世飛到多倫多,躲在火車站附近一間磚頭建築的旅舍,以一種不真實的疏離感覺,從小收音機裡收聽全球通緝阿諾德·布盧姆醫生的最新進展,因為他涉嫌殺害特莎·奎爾。<b>我是個相信奧斯瓦爾德理論的人,賈斯丁……阿諾德·布盧姆失去理智,殺了特莎</b>……。搭上火車前來溫尼伯時,他是個無名小卒,等了一天,然後搭上另一班火車來到這個小鎮。所有都一樣,他並沒有欺騙自己。最好的情況是,他比他們提前了幾天。不過在文明國家,永遠都說不準。

“彼得?”

賈斯丁忽然驚醒過來,瞄了一下手錶。晚上九點。他事先在電話旁邊擺了筆記簿和鋼筆。

“我是彼得。”

“我是拉若。”語帶怨氣。

“哈羅,拉若。我們可以在什麼地方見面?”

嘆了一聲。聽來絕望、疲憊如末期病人的嘆息聲,和她絕望的斯拉夫口音很配。“不可能。”

“為什麼?”

“我家外面有輛車子,有時候他們會停一輛麵包車。他們隨時都在監視監聽。要私下見面根本不可能。”

“你現在人在哪裡?”

“在電話亭裡。”她的口氣聽來彷彿永遠也無法活著走出去似的。

“現在有沒有人在監視你?”

“看是看不見,不過現在是晚上。謝謝你送的玫瑰花。”

“不管你選在什麼地點,我都可以去見你。朋友的家,或鄉下什麼地方,如果你願意的話。”

“你開車嗎?”

“沒有。”

“為什麼沒車?”語帶指責與挑釁。

“身上沒帶對證件。”

“你是誰?”

“我說過了,是波姬的朋友,英國記者。我們見了面再說。”

她已經掛掉電話。他的胃正在翻攪,必須到洗手間去,可是浴室沒有電話分機。他一直等著,等到忍無可忍,狂奔到廁所去。長褲脫到腳踝邊時,他聽到電話響起。響了三聲,等到他跳呀跳過去接起來,電話已經斷線。他雙手抱頭坐在床邊。這檔事我一點都不行。換成是間諜的話會怎麼辦?換成是狡猾的老頭多諾霍,他會怎麼辦?如果對方是易卜生筆下的悲劇女主角,換了誰都會和我現在一樣,說不定會更糟糕。他再看了一下手錶,擔心自己已經喪失了時間感。他脫下手錶,放在筆記簿和筆旁邊。十五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戴回手表,拼命想扣上該死的錶帶時發起脾氣。

“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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