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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維埃偉大的開放政策進行到第三年的這個時候,敖得薩旅館在蘇俄水平粗劣的旅行業中,雖然算不上頂好,但也不是最差的。但這家旅館還真是夠破的,更可笑的是這還不是人人都能住得進去的。它只收盧布,不收美金,連客人到它的酒吧喝酒都不能支付外幣。好幾個從明尼蘇達風塵僕僕遠道而來的旅行團,團員個個哭喪著臉,吵著叫著要找回他們丟掉的行李。此地照明極差。那一盞一盞的銅燈和掛滿了畫的餐廳只會引人想起它過去慘淡的歷史,而絕不會讓人覺得蘇俄如今是一隻浴火鳳凰。當你從那搖晃顫抖的電梯中走出時,面對著你的是那一層樓客房經理的晚娘面孔。她窩在那間包廂裡,四邊掛滿了髒兮兮的鑰匙以及陳舊的電話。和她面對面的接觸之後,你馬上就會覺得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代最令人討厭的學校。

然而,到目前為止,蘇俄的改革也還僅及於“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地步。

不過,話說回來,對那些專程來此看改革的人來說,近日的敖得薩顯得頗有朝氣,仍然是蠻幸運的。負責接待的女性在冷峻的目光後面,仍然保有一顆溫柔的心;而大家也都知道她們是不會在你每一次回來的時候都要檢查你的通行證。她們會向你眨眨眼,示意你趕快上電梯,如果你對餐廳經理施一點小惠,他就會引你到一處幽靜的雅座。每晚的六點到八點之間,一樓的大廳就變成了萬國盛會的場所。有從塔什干來的穿著入時的行政官員,有來自土庫曼和喬治亞、目光森冷的黨工,有從阿克爾港來的海軍工程人員,此外,更有從古巴、阿富汗、波蘭、羅馬尼亞、東德來的大老粗。這些人從機場乘坐大巴到達旅館,一窩蜂地下了車,擠到陰森的大廳裡,去向地主國致敬,並且把一箱箱的隨身行李拖到演講臺。

而巴雷自己呢?雖然是被人逼著從異鄉來幹特務的,但到了這步田地,也只好隨遇而安了。

首先,他坐了下來。他之所以會坐下來,也是因為有一個老女人捶著他的肩膀,命令他就座。他坐的地方靠近電梯。坐下之後不久,旅客們放在他四周的皮箱和包裹就把他圍了起來。最後,他移到了一尊柱子旁邊,讓柱子擋著他,並且頻頻向四周的人道歉。他看著玻璃門開開關關,一會兒因眾人阻隔而在視線中消失,一會兒又出現了。他一手拿著簡·奧斯丁的《愛瑪》在胸前舞動著,另一手則提著他從希思羅機場帶來的一隻非常難看的手提袋。

辛好,卡佳來了,也把他從人群中給救了出來。

他們的這次約會不是秘密,而他們的舉止也毫無不可告人之處。在同一瞬間,他們不約而同地進入對方的眼簾。卡佳仍然被人潮擠著進入大門,而巴雷則舉起他手中的書揮舞著。

“哈囉!我是巴雷,你好!”他叫道。

卡佳消失在人潮之中,又帶著勝利的姿態鑽了出來。她聽到他呼喊嗎?不過,她到底是笑了,也看到了尼基所說的訂婚和結婚戒指。

“你該瞧瞧我是如何想盡辦法離開那個宴會的。”她越過重重的人頭向巴雷打著手勢。也許她的意思是說:“我用盡了一切辦法也沒法叫到計程車。”

“一點兒也沒關係!”巴雷向她回了個手勢。

當她蹙著眉頭翻查手提袋,找尋她的身份證給那位便衣人員看時,巴雷真是心疼得要命。這位便衣人員當晚的任務就是站在大廳裡盤問所有走進大廳的漂亮女子。她拿出的是一張紅色卡片,所以巴雷猜測那是作家協會會員卡。

而此時,巴雷自己也不得不用他那還不算頂破的法語向一位巴勒斯坦人解釋,說他可不是那些和平代表團裡的一員,而且,老天啊!他也不是這個旅館的經理。說實在的,這個旅館到底有沒有經理,連他都懷疑了。

維克婁此時則站在樓梯中間,觀察這整件事情的發展。他後來說他從未看過比這次兩人在公開場合見面更好的一次會面。

巴雷和卡佳這兩位演員各穿著不同的戲服:卡佳演的是大型戲劇,她穿著藍色的衣服,襯著老式的花邊領。這一套打扮,曾經讓尼基著迷過。而巴雷呢?他演的是低階的英國喜劇,穿的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細條紋西裝。對他來講,這套西裝的袖子實在是嫌小了。除了這套破西裝外,他腳上還穿了一雙快磨破了的鹿皮靴。這麼舊的靴子,恐怕也只有收集古董的會看得上眼。

他們照面的那一剎那,彼此都吃了一驚。不管怎麼說,他們都還算是陌生人。促成這兩個陌生人在這兒見面的是存在於他們之間的一股力量。這股力量,與他們倆之間的距離,比起他們彼此間的距離都要近。放棄了想要過去在她的面頰上正式獻上一吻的念頭,巴雷這一下子倒覺得自己被她的雙眸所迷惑了。她的雙眸不只是非常的黑,而且黑得發亮;同時,睫毛非常濃密。看到這雙眼睛,他不由得懷疑她是不是天生就有兩套睫毛。

巴雷的臉上顯露出一副難以形容的愚蠢表情,某些英國人碰到美女時經常就是這副德性,因此卡佳也不由自主地想著,想著她在和他通電話時所產生的那種直覺也許是對的:面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高傲自大的人。

就在這時候,他們已經接近到可以感覺得出彼此體溫的距離,巴雷甚至還聞得到卡佳的化妝品香味。四周的人仍然以各種語言彼此交談著。

“我想,你一定是巴雷先生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說著,並且一隻手擱在他的前臂上。她這麼做,是因為她想用觸覺來證實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真的。

“是的,我的確是。哈囉!那你也一定是卡佳·奧拉娃了,也就是尼基的朋友。你好嗎?”

照片雖然不會說謊,但也不會說出真話。巴雷望著她的胸部隨著呼吸起伏,這麼想著。照片不會顯示一個女孩子臉上的紅暈,好像她剛剛才目睹了一場奇蹟,而你是第一個聽她講這奇蹟的人。

大廳中川流不息的人潮重新讓他恢復了該有的知覺。任何人,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會面,都不可能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之下長久寒暄的。

“這樣好了。”他說著,好像突然之間想起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我請你吃點麵包好不好?尼基要我一定得好好地請一請你。你們在那次展覽會上相見,他告訴了我。他這個人真是個大好人,有天使一樣的心腸。”他一面說著,一面引她走向樓梯邊,那兒的一處牌子上寫著:“自助餐”。“他是個有趣的傢伙,有時也是挺叫人煩的,當然,誰不是呢?”

“噢,藍道先生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說話的樣子,可以看出她是把巴雷當做一個未驗明正身的聽眾,但她的語氣又十分動聽。

“而且很可靠。”巴雷同意她的說法,又加了一句。當他們爬上一樓之後,巴雷覺得有點氣喘吁吁了。“如果你要求尼基做一件事,他會做,但他會用自己的方法做,而且從不把他的想法洩露給別人知道。我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好朋友的表徵,你認為呢?”

“依我的看法,一個人若是不謹慎,是不可能交到朋友的。”她的回答好像是照著一本婚姻手冊上所講的,“真正的友誼必須建立在互信的基礎上。”

而巴雷呢?聽到這麼意義深遠的話,他不可能沒察覺出她的論調和歌德的論調之間,有著相當程度的相同點。

在一個靠帷幕的地方,有個三十尺長的櫃檯,是專門用來放食物的。此時,上面除了一盤餅乾以外,什麼也沒有。櫃檯後面,三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大塊頭女人分別戴著透明塑膠做的盔帽,一邊守著一個炭爐上的茶壺,一邊彼此辯論著。

“尼基對書也是挺有自己一套看法的。”巴雷說著,兩人在繩子所形成的障礙前面找到了座位坐下。“‘愚蠢的知識分子’,如法國人說的。請來壺茶,女士們!”

那三個女人仍在彼此爭辯著。卡佳看著她們,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突然,出乎巴雷意料,她抽出了她的紅色通行證,拿在手上揮了一揮,一個字也沒講,那三個人中的一個就趕緊丟下其他兩人,去架子上拿了兩個杯子,並且把它們重重地往兩個碟子上一摔,好像她是把上了火藥的老來福槍一樣。她裝滿一壺開水之後,仍然怒氣衝衝地把一個瓦斯爐給點燃了,再把那個水壺往爐子上一放,怒氣依舊地走回到她的同志身邊去。

“要吃餅乾嗎?”巴雷問道,“要點鵝肝醬嗎?”

“謝謝,我剛才在招待會上已經吃過蛋糕了。”

“哦,那個蛋糕很好吃嗎?”

“不怎麼好吃。”

“那麼,那些匈牙利人呢?都很好嗎?”

“他們說的談的沒有什麼重要之處,我可以說他們都很陳腐。我們蘇聯這邊不該邀請這些人來的。對付外國來的人,即使是社會主義國家來的人,我們總是有點兒放不開。”

兩人一時之間都有點兒詞窮了。巴雷記起一個他在大學裡認識的女孩。她是將軍的女兒,面板像玫瑰花瓣一樣。她活著似乎就只為保護動物的權利,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跟當地的一個男人結了婚。卡佳臉色陰沉地望著房間的那一端,那兒有十幾張桌子很整齊地排成幾列。維克婁就在其中的一張桌子旁與一個像他一般年紀的人講著笑話。另一張桌子上,年紀較長、穿著馬靴的一位先生正跟一個穿著牛仔褲的女子喝著檸檬水。他手臂張開,好像是向人訴說他丟光了財產一樣。

“我怎麼沒想到為什麼沒在電話裡請你吃晚餐。”巴雷說著,兩眼再一次與她的目光相對而視。他也再一次地覺得自己好像要陷入她的眼睛裡。“我想,也許每個人都不願意一下子就進展得太快。不是人人都能放得開的。”

“即使你請我,我也不方便。”她蹙著眉頭答道。

水壺開始發出滾熱的吱吱聲了,而那些戀戰不休的女侍們居然連看也不看一眼。

“在電話裡辦事,總是這麼困難,你不覺得嗎?”巴雷說著,“就好像是讓自己對著一堆塑膠花講話,我是說,不是對著真人的面孔講話。我個人很討厭這種怪里怪氣的東西。你呢?”

“討厭什麼?對不起,我沒有聽懂。”

“電話!隔著一段距離和人說話。”水壺開始冒水噴在瓦斯爐上了。“你沒法看到別人的時候,根本就沒法想像他們會是什麼樣兒。”

馬上切入主題!他告訴他自己,就是現在。

“前幾天我才跟我在出版界的一位朋友談起同樣的事情。”他以同樣的愉悅語氣,同樣的音量,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在討論一個人送給我們看的書時說的。我已經拿給他看過,是在完全秘密的情況下做的。而他則對這本小說著迷得要命。他說這是他多年以來看過的最棒的小說。他甚至說這是一顆炸彈。”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對著他直視。“但是,多麼奇怪!連一張作者的照片都沒有。”他裝腔作勢地繼續說道,“我甚至連那位作者姓啥名誰都不知道,更不用說他是從何處得到資料,學到技藝等等的了。你懂我的意思嗎?就像我聽到一首曲子,但無法確定它是勃拉姆斯的作品,還是科爾·波特的作品一樣。”

她蹙著眉,把雙唇抿進去,似乎是要把它們弄溼潤一點。“我認為不應該侵佔一位藝術家個人的隱私。有些作家只願意以不具名的身份寫作。天才就是天才。天才是不需要任何解釋的。”

“嗯!我所講的,也並不是什麼解釋不解釋的問題,而是真實性的問題。”巴雷解釋道。沿著她面頰骨的地方有一些汗毛,但卻不像她的黑髮,而是金色的。“我的意思是說,你是知道出版業的。舉例來說,如果有個人寫了一部有關緬甸北部山區民族的小說,那麼,讀者就絕對有權利問,他是否到過明斯克以南的地方。特別是把這部小說當做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小說時。根據我的這一位密友告訴我的,這部小說是一部足以震撼世界的作品。我想,在這麼一件非比尋常的事件上,你絕對有權利要求作者站出來,證實他的資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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