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七章 金王馬殿臣(下),天坑鷹獵,天下霸唱,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常言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有一次二道溝許大地主納妾,放出信兒來要請戲班子熱鬧熱鬧。這次跟以往不同,準備多找幾個戲班子,歇人不歇臺,唱上三天三夜大戲。馬殿臣早惦記砸這個“許家窯”,想用老法子混進去搶許大地主家的糧倉。手下兄弟勸他別去:“許大地主良田千頃、家財萬貫,那是當地最有錢的人,糧倉堆得冒尖兒,家裡養的炮手全有甩手打雁的槍法,許家姑爺又在省城警察廳當官,有錢、有槍、有勢力。況且那廝詭計多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咱可別上了人家的當!”馬殿臣耳根子硬,不信那一套,怎麼勸也攔不住,非去不可,背上寶畫《神鷹圖》,扮成唱戲的混進了許家大院。自從馬殿臣當了匪首,下山砸窯必定帶上《神鷹圖》,總覺得有這幅寶畫在身,便有使不完的威風。

“許家窯”佔了半座山,院牆跟城牆似的,上頭寬得能跑馬,牆壁外圍密密匝匝一圈炮孔,四個角上起了碉樓,門口高插紅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炮手、棒子手不下一百多人,戒備十分森嚴。馬殿臣想等天黑再動手,怎知剛進許家窯,頭上便捱了一悶棍,眾炮手衝上來,黑壓壓的槍口已經頂住了腦袋,有人掏出牛筋繩子,抹肩頭、攏二背,將馬殿臣捆了一個寒鴉赴水、四馬倒攢蹄兒。

原來又是血蘑菇報的信,他跟許大地主勾結官府設計擒拿匪首馬殿臣,事先早有佈置,四處都是伏兵。馬殿臣一時大意,讓人家來了個關門打狗,身上帶的槍和寶畫全讓人家繳了。血蘑菇一看可逮住馬殿臣了,這幾年真讓馬殿臣把他追怕了,慫恿許大地主立刻把馬殿臣的腦袋砍下來,再拿人頭去領懸賞,以免留下後患。可是好不容易活捉到一個有字號的大土匪頭子,上上下下都等著邀功請賞,又有官府派過來的人,許家也不能自作主張,便將馬殿臣打個半死,裝到大車裡連夜押送省城。

到得公堂之上,按規矩免不了三推六問,過一遍熱堂取了口供,按律斷了馬殿臣一個槍決。下在深牢大獄之中,準備等到秋後推到市集之上行刑,讓老百姓都看看這大土匪頭子的下場,到時要給馬殿臣五花大綁——都說“五花大綁”,究竟是哪“五花”?一條繩子由打脖子開始綁,脖子上一個花,兩個肩頭上兩個花,兩個胳膊肘兒上兩個花,這為“五花”——插上招子游街示眾,然後再槍斃,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官府將馬殿臣關在死牢之中,天天給他好吃好喝,那是為了等到槍斃遊街之時,匪首臉上的氣色不至於太難看。要不然餓得半死不活、斜腰拉胯,你挨個兒告訴老百姓這是有字號的土匪頭子“打得好”,怕也沒人相信。因此一天兩頓,有酒有肉,肥雞、燒鵝換著樣兒的來,管牢的牢頭兒也不難為他。

死牢中關的不止馬殿臣一個人,還有別的死囚,殺人抵命、含冤受屈的都有,他們可沒這麼好的待遇,動不動便要挨一頓狠揍,三五天才給半塊窩頭,一個個衣不遮體、皮包骨頭,餓得都跟鬼似的。想吃肉也並非沒有,但是見了肉就離死不遠了。按以往的舊制,上法場處決之前才給肉吃,這是官的,不用犯人掏錢。一碗米飯上邊一片白肉,筷子豎插在飯上,如同一個香爐,肉也不給煮熟了,僅在開水中過一下;有飯有肉還有酒,酒不是什麼好酒,一口下去嗆得直咳嗽。打從宋太祖趙匡胤開始,官家處決一個死囚,都會撥一兩二錢銀子,一直有這個規矩。一兩二錢銀子也不少了,最早是六大碗、八大碗,雞鴨魚肉、燒黃二酒,夠死囚足吃足喝。不過到後來越給越少,再加上層層扒皮剋扣,端到死囚面前的只有一碗米飯、一片肉,外加一碗水酒,一般情況下到了這個時候,再好吃的東西也沒人吃得下去,當差的可不理會那麼多,拿起肉來往犯人嘴邊一抹,這就是吃了,酒往臉上一潑,再把碗摔在地上,必須摔得粉碎,否則當天殺人不會順利。吃過飯喝過酒,兩個當差的左右一架,直接拖出去槍斃。因此這些犯人都跟餓死鬼一樣,瞪眼看馬殿臣吃肉喝酒,一個個眼饞得要命,紛紛跪地磕頭口稱爺爺,哀求他分一口。

馬殿臣雖然有不少手下,奈何省城有軍隊駐防,當時的土匪連地主大院都不容易打進去,又怎敢進攻省城?馬殿臣自知難逃一死,沒心思理會旁人,吃飽了倒頭便睡,聽到別人求他,連眼皮子也懶得抬一抬。他倒不在乎掉腦袋,從當土匪那天開始,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了,早知道有這麼一天。可他沒想到大牢之中,竟會有一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怪物!

7

且說鷹王馬殿臣待在牢房中等待槍斃,見大牢中關了個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個妖怪,兩隻手長反了,左胳膊長右手,右胳膊長左手,手心朝外,手背朝內。從獄卒到死囚,誰也不把這個怪物當人看,誰見了誰打,路過也得踹上兩腳。

這個人長得也招人厭,獐頭鼠目、眼神猥瑣,蜷縮在牆角,身上破衣爛衫,髒得和地皮一樣,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別人打他也不還手,罵他也不還口,不給他東西吃,便去捉牆縫裡的蟲子和老鼠,活生生往嘴裡塞,嚼吧嚼吧就往肚子裡咽。

馬殿臣也是個苦出身,別看殺人如麻,卻最見不得苦命之人,看此人實在可憐,跟別的囚犯一打聽,得知這個人沒名沒姓,別人管他叫“土頭陀”。東北民間傳說中黃鼠狼子變成人是“土頭陀”。聽說他剛一落地的時候,爹孃看生下來一個怪物,不敢留在家裡招災,摁水缸裡淹死又下不去手,趁半夜扔到了墳地。也是命大沒讓野狗吃了,卻被一個偷墳盜墓的老賊撿到,抱回家當了徒弟。

土頭陀自從會走路,到處跟他師傅鑽墳洞子,打小穿的衣服,都是在古墓裡殉葬的童男童女身上扒下來的。十來歲的時候師傅去世留下他一個人,他便從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常年住在古墓山墳之中。人們也怕他,見了他都以為見了妖怪,有多遠躲多遠,避之唯恐不及。後來有個跑江湖賣藝的路過墳地,剛好看到土頭陀從墳洞中鑽出來,也被嚇得不輕,以為不是野人便是殭屍,躲到墳後看了半天。看了一陣子瞧出這是個畸形的怪人,於是設法將土頭陀捉住,逼他吃下啞藥又戳聾了耳朵,套上鎖鏈到處招人來看,藉機斂財。平時關在牲口棚裡,衣服也不給穿,有一天綁縛不緊,土頭陀從牲口棚裡脫身出來,三更半夜跳到炕上生生咬斷了賣藝的脖子,又掐死了他全家良賤,滿臉是血出逃在外。土頭陀從小在墳里長大,沒人教過他殺人償命的道理,轉天在街市上到處亂走想找口吃的,結果很快讓官府拿住。雖然江湖藝人乃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屬無辜,查明之後往上邊一報,也斷了個槍決,打在大牢中好幾個月了,只等秋後槍斃。

馬殿臣聽了更覺得土頭陀也是個命苦之人,告訴其餘犯人別再難為這個怪人。他是待決的死囚,又是心狠手辣的匪首,在牢裡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沒人敢不聽,也就沒人再像先前一樣欺負土頭陀了。從此馬殿臣不管吃什麼,都給土頭陀分一半,可是土頭陀怪里怪氣,給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沒個好臉,還是那半死不拉活的樣子。

其餘囚犯看在眼裡,無不暗罵馬殿臣是個傻瓜:你將肥雞、燒鵝扔給狗子吃,狗子還會朝你搖搖尾巴,給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土頭陀有什麼好處?馬殿臣一時憐憫土頭陀,覺得同是押在牢中的待死之人,何曾指望有什麼回報,因此也並不在意,照樣給這個怪物吃喝。

怎知這又聾又啞的土頭陀擅會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個窟窿,平時用草蓆子蓋上,神也不知鬼也不覺。槍決的前一天夜裡,土頭陀帶著馬殿臣從地洞裡逃了出去。過去的賊講究上天入地,老話兒說“做賊剜窟窿”,在牆上打洞叫“開桃園”,縱然是門戶森嚴的深宅大院,土賊從牆上扣下幾塊磚就能鑽進去,最可氣的是偷完東西出來還給你填好了,一點兒痕跡都不留。掏墳盜墓的俗稱“土耗子”,可見掏洞的手段非常之高,土頭陀正是此等人。

馬殿臣兩世為人又驚又喜,本以為這次是在劫難逃要吃瓤子了,萬沒想到土頭陀有這等本事。他和土頭陀逃出來,搓土為爐、插草為香,指天指地拜了把子。二人躲過追兵,原想遁入深山老林,馬殿臣卻忍不下這口氣。那姓許的險些害了自己的性命,還搶走寶畫《神鷹圖》,這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便連夜上山拉綹子,說什麼也要砸了許家窯。怎知上山一看,一個人也沒有了。原來馬殿臣落在官府手上這幾個月,綹子群龍無首起了內訌。眾匪本是落草為寇的烏合之眾,有遲黑子、馬殿臣這樣的大當家在,那是“一鳥入林,百鳥壓音”,然而沒了大當家的,眾匪誰也不服誰,四梁八柱作鳥獸之散,或帶人馬另立山頭,或到別的綹子靠窯,也有仨一幫倆一夥去掛柱的,其餘的死走逃亡各安天命。

前文書交代過,許家大院是個“紅窯”,門口上插紅旗,擺明了告訴你,不怕鬍子砸窯;況且還是座“響窯”,家裡的長槍短槍多了去了;也是一座“連環窯”,三環套月的院子,一進進屋宇連綿。馬殿臣一個人赤手空拳,身邊僅有一個土頭陀,如何報得了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馬殿臣可不是君子,而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要報仇也得趁早,等不得那麼許久。他和土頭陀一商量,二人一拍即合,決定單槍匹馬獨闖許家窯!

當然不能硬闖,許家窯牆高壕深,一眾炮手、棒子手在牆頭往來巡邏,守得鐵桶一般,周圍盡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莊稼地,如何近得了前?馬殿臣並非有勇無謀之輩,他帶上土頭陀摸到許家窯附近,先躲在莊稼地裡觀看形勢,只見那許家窯白天也是大門緊閉、戒備森嚴。入夜之後,周圍院牆上掛起一串串蜈蚣燈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鳥也飛不進去一隻。這卻難不住土頭陀,二人白天躲在遠處,夜裡鑽進莊稼地,憑土頭陀一雙反生的肉掌,愣是挖開一條地道,天亮再遮好了洞口躲到山上。用了一個月左右,土頭陀將一條地道彎彎繞繞打進了許家窯,這可不是他手藝不行,因為以前的地主大院都有暗道,萬一有土匪攻進來,主家可以從暗道逃命,土頭陀必須繞開暗道,以免被許家窯中的炮手發覺。

地道打通的那天,土頭陀又去遠處偷來兩隻燒雞、幾個肉包子,外帶一罈燒刀子,二人吃到十分醉飽,馬殿臣拿過那幾個包子,塞進去幾縷死人頭髮,又用一張油紙裹好揣在懷中,準備周全了打手勢告訴土頭陀:“你在這裡等我,天亮還不見我回來,你扭頭便走。”

說話間天已經黑透了,馬殿臣把周身上下收拾得緊趁利落,端起酒罈子掂了掂,晃晃蕩蕩還有這麼四兩半斤的,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此時烏雲遮月、朔風凜凜,正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當即拎上一柄柴刀跳入地道,一路摸進許家大院。馬殿臣進過一次許家窯,但是沒往深處走就被砸倒了,並不知道里邊的地形。許家窯周邊有蜈蚣燈籠照如白晝,裡邊卻沒這麼亮。馬殿臣出了地道,來到一個小院當中,正在四下觀瞧,角門突然開了,探進來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往院中張望。馬殿臣今天是殺人來的,只要是許家窯裡的人,有一個是一個,見一個殺一個,於是一個虎步搶上前去,不由分說手起刀落,一刀劈在對方頭頂,開啟角門的那位還沒明白過來,已然橫屍在地。馬殿臣推開角門走出去,將死屍拖至一旁,湊近了一看,見此人是個炮手打扮,摸了摸身上沒帶槍,只挎了一口腰刀。馬殿臣按雁翅、推繃簧,拔刀出鞘握在手中,雖不是削鐵如泥的利刃,可比他的砍柴刀趁手多了。正當此時,角門裡又有人說話,聽上去是個女子,歲數不大,輕聲招呼道:“老四,老四,傻站那兒幹啥呢?還不麻利兒進來?”

馬殿臣也在地主大院當過炮頭,通達人情知曉世故,什麼事沒見過?一聽這淫聲浪語,多半是許大地主的小妾半夜裡偷漢子,甭問,橫屍在此的這個炮手正是姦夫,今天這對姦夫淫婦一個也跑不了。馬殿臣心道一聲:卻讓你認得我!當即掩刀而入,見一個妖妖嬈嬈的女子倚在屋門前張望,馬殿臣一個箭步躥上去,一手捂住這個女子的嘴,另一隻手把鋼刀往她脖子上一架,低聲喝道:“敢叫一聲,讓你人頭落地。”那個女子嚇得抖成一團。馬殿臣料她不敢聲張,這才放開手,一把推進屋內。那個女子跪下連連求饒:“好漢爺饒命!好漢爺饒命!”馬殿臣低聲問道:“饒你性命不難,你與我如實說,你是何人?”女子顫聲答道:“我是老爺的一個妾……”馬殿臣又問:“許大地主在哪屋?家中一共幾口人?分別住在什麼地方?周圍有多少炮手、幾條狗?”小妾為了活命不敢稍有隱瞞,一口氣把知道的全說了。她這個院子是跨院,許大地主不是天天來,平日和地主婆子老兩口住在正院的上房,那是個連三間的屋子,一明兩暗,明的是廳堂,左邊那間是吃飯的屋子,右邊那間是臥房,許大地主兩口子有個使喚丫鬟,通宵在正廳伺候。正院東西兩邊有廂房,東廂房住的大少爺兩口子和一個小丫鬟,西廂房裡住的二少爺兩口子和一個小丫鬟,門口還有這麼一間屋子,住了兩個下人,是火工兩口子,專給這個院子燒火炕。正院後頭還有一進院子,那是錢庫,銀洋、錢鈔、地契之類許家窯值錢的東西都鎖在裡頭。屋子是雙層虎牆,三道將軍不下馬的大鎖,用三把鑰匙才打得開,許大地主脖子上掛兩把,他老婆脖子上掛一把,別人誰也進不去。正院兩邊的左右跨院,這邊住了許大地主納的這個妾,另一邊是糧倉。許大地主疑心太重,炮手都在圍牆上守夜,平時不讓他們進內宅,庫房門口只有兩條惡狗。許大地主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夜裡三更前後必須去一趟後邊的銀庫,開啟屋門,看見庫門三道大鎖好端端的,這才睡得安穩。小妾說完又求馬殿臣饒命,磕頭如同搗蒜。

馬殿臣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卻饒你不得!”一刀將這個小妾穿了膛捅死在地,踹開死屍拔出刀來,在鞋底子上抹去血跡,又從屋中出來,躡手躡腳上了錢庫屋頂。下邊這個院子不大,僅有一間屋子,門口這兩條大黑狗發覺屋頂上有人,伸脖齜牙正要狂吠,馬殿臣忙從懷中掏出肉包子扔下去。狗子聞得香便吃,吞下去才發覺上了當,包子餡兒中有一縷縷的死人頭髮,卡在喉嚨中上不去下不來,幹張嘴叫不出聲。馬殿臣從屋頂上下來,一刀一個劈死了兩條惡狗,又拖到一旁藏好。等到三更前後,“吱呀呀”一聲後院的門開了,打門外走進一位,只生得肥頭大耳、滿臉的橫絲肉,大光腦袋沒有脖子,好似一個橫放的冬瓜,身上穿一件土黃色的棉袍,手提一盞燈籠。馬殿臣借燈光觀瞧,來者並非旁人,正是他的仇人許大地主!

書中代言,許大地主的錢庫屋子套屋子,裡外兩層牆壁,非常堅固,關外稱為“虎牆”,大門上一把大鎖,開啟才是庫門,上扣三把將軍不下馬的大銅鎖。許大地主多年以來有個習慣,半夜三更必定起夜出來一趟,開啟後邊的屋門,看見錢庫上三把大鎖沒動過,錢庫看看,否則睡不踏實,這是雷打不動的,天上下刀子也得頭頂鍋出來。當天照例來到後院,見庫門前的兩條狗沒了,沒等他明白過來,躲在一旁的馬殿臣已經到了,一刀將許大地主砍翻在地,又踏住了割下人頭。許大地主的老婆聽見後邊有響動,擔心黑燈瞎火的許大地主摔倒了,讓丫鬟提上燈來後邊看看。主僕二人推開門,但見許大地主全身是血,屍首兩分,旁邊還站了一個,手提一口刀,身上、臉上、刀上全是血,如同天降的殺神一般,驚得地主婆子和那個丫鬟呆住了,張開口叫不出聲,定在了當場。馬殿臣一聲不吭,一刀一個把這兩人也砍死了,伸手在屍身上一摸,果不其然,銀庫鑰匙在許大地主兩口子身上。他殺紅了眼,覺得這個仇還沒出痛快,心中暗道:一不做二不休,殺一個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

8

馬殿臣一個念頭轉上來,揣好錢庫鑰匙,拎刀進了正院,先奔住在前邊的火工和老媽子下手,因為這兩口子是燒火炕的,半夜不能睡覺,比如東家半夜起來喝水,老媽子得隨時把熱茶端上去,等火工把爐子捅開再燒水可來不及。馬殿臣怕這二人有所發覺,引來外邊的炮手,於是悄悄推開門,見火工和老媽子貓腰撅腚,忙於往灶膛中添柴燒水,口中還在不住地抱怨。馬殿臣從身後捅了這二人一個透心涼,轉身出來摸進東廂房。東邊是大少爺兩口子住的地方,同樣一明兩暗,只不過小上幾分。馬殿臣一腳踏進廳堂,但見一個丫鬟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兒,沒二話上前一刀劈了,抬腿進了臥房。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睡在炕上,聽見進來人了,迷迷糊糊罵了幾句,睜開眼看見一個手持利刃的血人站在面前,嚇得只會在被窩中哆嗦了。馬殿臣衝上來揭開被子,對這兩口子左一刀右一刀,捅了這麼十來刀,一刀下去就是一個血窟窿,仍覺得不解恨,一刀接一刀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紅了眼撒了狠,卻忘了這兩個人身下是磚壘的火炕,捅到後來捅不動了,借燈籠光亮一照,刀尖折斷,刃口也捲了。馬殿臣見火炕上的兩個人均已死透,放下鋼刀走出來,想起對面還有許家窯二少爺兩口子,當下推門而入。二少爺兩口子常年抽大煙,成天雲裡來霧裡去,手底下這個丫鬟也是倒了黴,整日裡上上下下伺候這兩口子,比誰的活兒都多,此時早已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外邊打雷也聽不見。直到馬殿臣推開屋門,丫鬟才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問了聲:“是誰?”馬殿臣不等丫鬟起來,飛起一腳踹過去,正踹在她小肚子上,他這個腳勁兒,連山牆都能踹塌了,可憐這個丫鬟,口吐鮮血死於非命。屋裡二少爺聽見響動,可也懶得起來,躺在炕上啞著嗓子問了一句:“整啥呢?”馬殿臣閃身進屋,墊步擰腰躥上火炕,跨在二少爺和二少奶奶身上,一手一個掐住了脖子,兩個大煙鬼如何掙扎得開,眼珠子瞪出血來了也發不得聲,讓馬殿臣活活掐死在了炕上。

馬殿臣一連在許家窯殺了十三條人命。擦了擦滿臉的血汙,剛才全憑一口氣頂著,此時人也殺了,仇也報了,才覺得身上散了架,兩條腿也軟了,扶牆坐下喘了幾口粗氣,又掙扎起來到了後院錢庫,摸出鑰匙開啟庫門,見寶畫《神鷹圖》正掛在金庫當中,當即摘下來卷好了畫揣在懷中,又選上等金珠收成一包背在身後。再去到糧庫,但見倉中五穀堆積成山,一不做二不休,撇下燈籠放了一把火,眨眼之間火光沖天,風借火勢、火助風威,火頭越燒越大,整個許家窯亂成一團,炮手、佃戶、牲口把式紛紛出來救火。馬殿臣趁亂鑽入地道,會合了土頭陀,逃得不知去向。

馬殿臣不僅從死牢中逃脫,還打地道摸進許家窯,不分良賤殺死一十三條人命,捲走價值十萬銀元的金珠,驚動了整個東三省,從來沒出過這麼大的案子。官府開出花紅[7]懸賞,派人四處捉拿馬殿臣。然而馬殿臣報完了仇,同土頭陀二人逃進深山老林,從此下落不明。過了幾年再從山裡出來,可不再是當年的土匪馬殿臣了,改了名換了姓,變成了地方上首屈一指的鉅富。在山下買房置地、娶妻生子,又把當年一同落草為寇的弟兄們暗中找回來,大小買賣開了不少,真可以說是平地一聲雷陡然而富,轉眼富家翁。有人說馬殿臣是挖墳掘墓發了橫財,關外是龍脈所在,各朝各代的大墓有的是,別說是哪個皇上的陵寢,王公將相的墳挖開幾個也了不得;可也有人說馬殿臣雖然心黑手狠、殺人如麻,骨子裡卻還有幾分俠義,不會做挖墳掘墓的缺德事兒,他是在深山中得了異人傳授,可以點石成金。反正眾說紛紜,怎麼說的都有。其實是土頭陀會看風水,能觀草木枯榮,辨別山中金脈走勢,他知恩圖報,指點馬殿臣到山裡挖金,一挖一個準兒,那可真是發了大財。

不過改名換姓,瞞得了三年兩載,卻瞞不了一輩子,何況樹大招風,眼紅心熱氣迷了心竅的大有人在,終於有人報官告發,說“金王”是以前的土匪頭子馬殿臣。據說這告密的不是旁人,又是馬殿臣的死對頭血蘑菇。

馬殿臣自己也明白,錢財太多招人眼目,況且身上背的人命多如牛毛,黑白兩道全盯著他,無論是官家還是土匪,落到誰手裡也得不了好。

一次他同土頭陀進山堪輿,無意中找到一個天坑,馬殿臣一看這確實是個隱秘的所在,要不是自己碰上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找得著,真是天助我也,將此處留作後路,便可過安穩日子了。他神不知鬼不覺偷天換日,在地底造了一座大宅子,規模雄偉,百十人住也是敞敞亮亮,人只要有了錢,沒有幹不成的事兒。等宅子建好了,馬殿臣將畢生所攢下的財寶,全部埋在大宅之中。門上畫蜈蚣做門神,是因為蜈蚣能守財,挖金之人皆拜蜈蚣。見風聲太緊,黑白兩道都惦記他,日防夜防的也不是長久之計,保不齊哪天就被下了黑手,在外頭混不下去了,馬殿臣便帶領心腹手下和幾房妻小,躲到了天坑大宅之中,在這兒過上日子了。大宅裡倉廩中屯有糧食,吃上個三五年也不成問題,加之在外圍開荒耕種,又有了收成,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原始森林中的天坑十分隱蔽,知道位置的外人,一個不留也全被馬匪殺了滅口。聽說馬殿臣當年留下一句話——誰也別想找到他的金子,除非寶畫中的神鷹再出來!後來日軍佔領了東三省,血蘑菇投靠了偽滿,以剿滅馬匪的名義,多次帶討伐隊進山搜尋天坑,實際上是為了找尋天坑大宅中的金子,無奈找不到路,均是無功而返。相傳“金王”馬殿臣,為了躲避剿捕,切斷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樹木枯枝遮擋了洞口,上邊蓋滿落葉,從那往後,神仙也找不到這個地方了。

[1]趁澇兒:東北地區方言,指家中有錢。

[2]砸花窯:此處指強姦。

[3]花舌子:指土匪中負責聯絡的人。

[4]插千:指土匪中警戒、偵察的工作。

[5]卡子:此處指哨兵。

[6]點炮:此處指揭發、告密。

[7]花紅:此處指通緝的懸賞告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穿成主角攻受的室友

勺棠

愛如繁星

匪我思存

黑色皮革手冊

松本清張

遺落神志

早茶狐狸

直播挑戰,脫蘿莉襪子套頭去取錢

瀟瀟瑟瑟

名偵探柯南之缺月

璃月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