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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從假裝分開變成真正分開的呢?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點,但有一個確切的畫面:表姐的婚宴,大表哥讓我們去大舅家拿餐盤。我們在大舅家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我問燦,“你不是曉得?”他生氣地回應道:“我麼曉得!”他站在門口背對我,他氣悶,當然我也氣悶。我們之間,連日常的對話都容易發生摩擦。我們是如此容易鬧矛盾,大人讓我們做一件事情,我們相互看不順眼,他無論說什麼話,我都生氣。看到他低頭沉思的神情,我也莫名地氣不打一處來。想必他看我也是。大表哥奇怪地看我們兩個,“你們做麼事了?你們之前很好很好的啊。”

我們自己也吃驚:原本融洽無間,現在卻漸生嫌隙。小學時,不在一個學校,偶爾的相聚總是快樂;到了初中,在一個學校了,初二時還被分到一個班級,每天朝夕相對,卻越行越遠。初中非常看重成績,燦永遠是班上的佼佼者,跟他一起玩的也是那些成績好的。而我嚴重偏科,成績一向都是中等,所以跟我玩的也是這個成績段的。原本我們的較量是不分高下,他數學厲害,我語文不錯,他腦子好,我記憶力也不差。可一旦放到同一個班級,只靠成績一項來判定,他就成了當然的明星,在家裡有人寵著,在學校也被老師百般看重。我算什麼呢?家人無所謂我成績好壞,老師也不會注意到我。燦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是燦爛耀眼的,而我是他背後的一抹陰影。

我們初中的生源來自於附近幾個村的小學,因而我們班既有我原來的小學同學,也有燦原來的小學同學。一開始,大家會找各自的小學同學玩,慢慢地有了一個班級的感覺後,大家就不再分是哪個學校來的了,逐漸按照成績的好壞來找玩伴。有一天,我看到燦跟含坐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聊天,我惱火極了。含是我的小學同學,一直是我們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看我不順眼,有事沒事總要欺負我一下。很倒黴,到了初中,我又和他分到一個班上。這也就算了,我遠離他就好。現在,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居然跟這個人玩到一起去了,我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我遠遠地看著他們,那一段時間他們好得不得了,燦甚至帶他到自己的家裡去。那個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童年時光的地方,現在被一個我最討厭的人侵犯了。我生氣。太生氣了。

在那段相互不理睬的時間裡,他坐在靠窗戶的那邊,我坐在教室的中間。大部分同學不知道我們是表兄弟,我們也沒有在教室裡一起說過話。我們各玩各的,連下課都是一個在這裡,一個在那裡。上課時,我卻經常能感覺到他朝我這邊看過來。我十分厭惡他這種偷偷掃過來的目光,像是被蒼蠅叮了似的。回家我跟母親抱怨,母親不耐煩地說:“你要是不看他,麼曉得他看你?!”一下子把我問住了。我是不是也常看他,而不自知?我們隔著四排同學,相互觀看,卻不再交流。我們各自成了少年,獨自長出了自己的稜角,只要碰到一起,就會相互刺傷,是這樣嗎?

也是在那一段時間,我們有了各自的心事。初一時,姨娘看我父母在家鄉對面的江西種地太過辛苦,讓我去她家寄宿。姨娘一家對我極好,只是因為不是自家,總不免有些生分,尤其是跟姨娘家與我差不多年紀的表姐妹們,相處起來總是疙疙瘩瘩,這些心緒我無法向別人說起,只能在自己的內心默默消化,或者寫到本子上。我記得以前寫心事,生怕別人看到,還特別把那一頁粘起來,燦會趁我不在時偷偷用尺子把那一頁弄開。他只要一開啟,就會看到我寫的一句話:“誰偷看,誰就是小狗!”他依舊偷看不誤。現在他再也不會這樣了,我們有了自己的隱私,有了微妙的距離。我一個人寫完,也不會有他在我身邊笑我太多小心思。我不知道他在自己家幹什麼,雖然我們的距離只隔了兩個池塘。

初一暑假,我邀請燦去江西我父母種地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我們住在半山腰的小木屋裡,父母去地裡幹活,我們就在屋裡看《三國演義》,看煩了還可以去山下的村莊散步,或是去丘陵地的田埂上閒走。也許,我們之間的隔閡會因為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而消失。晚上我們睡在竹床上,很久很久,我們沒有在一起睡了。天氣悶熱,竹床黏黏的,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還有蚊子的嗡嗡聲徘徊不去。燦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以為他是去方便。等了半晌,他沒回來。我也跟了出去,他坐在屋外的水泥地上,山間的晚風時不時吹來一陣,比在屋裡的確是涼爽了好多。我悄聲問他:“你睡不著?”他指了指天空,我抬頭看,忍不住驚歎了一聲:深藍色的天幕上,繁星密佈。我讓他跟我一起走。沿著屋後的排水管一路往上,到了山頂,風大了起來,放眼望去,茅草如海浪一般起伏。我們坐了下來,什麼也沒說,有時看星星,有時看遠處隱沒在夜色裡的山巒。

第二天,姨娘突然出現了。當時我在屋裡看書,姨娘一見我便問:“燦呢?”我說他在山後面,姨娘忙說:“你趕緊把他找出來。”她說話的口氣聽起來非常著急,是什麼事情,又不跟我說。我跑去找到燦,帶他回來。姨娘見到他後,把他拉到外面悄悄說了什麼,燦臉色凝重地回來收拾自己的行李。我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姨娘說:“燦屋裡有點兒事情,現在需要跟我回去一趟。”我看著燦拎著小小的行李包跟姨娘出了小木屋,走下山坡,直至消失。他沒有回頭跟我說再見,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個人坐在屋裡,他那本《三國演義》沒帶走,書上還有他的字跡,然而他已經走了。我心裡空空落落的。

父母親回來後,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燦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小舅母,失蹤了。小舅在江陰做生意,讓小舅母過去。小舅母坐長江輪渡,等到了應該到的時間,小舅去接,卻沒見到人。那時候也沒有手機,只能乾等著。等了一天,也沒見到人。小舅打家裡的座機,家裡人說小舅母是坐的哪一班輪渡過去的,當時還有人去送,親眼看著她上的船,這個時間論理早該到了。這麼一說,兩邊都慌了。各種不好的猜想浮現出來:是遭到綁架了?還是被拐賣了?還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姨娘帶走燦之後,父母親也趕緊帶我回去了。我們到小舅家時,外公、外婆、大舅、大舅母、姨娘、姨爺,還有表哥表姐們,都齊聚在堂屋裡,商談怎麼辦。天氣熱得發燙,大人們心焦地討論來討論去,我去看燦,他坐在一角,有時候抬頭看大人們,有時候低頭,腳搓著地面。我很想走過去安慰他些什麼,但我又能安慰什麼呢?如果我自己的母親失蹤了,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因而我最終沒有過去。

一週後,我們接到小舅母的來信。她在信中說自己在去江陰的船上碰到一個人,那人說有一家工廠招工人,薪資待遇都不錯,說得她心動了,便跟那人去了那家工廠。一看地址,工廠就在江陰對面。看完後,親人們都炸開了,氣憤之情溢於言表。大家都說小舅母不應該這麼衝動冒失,輕信他人,實在是太丟臉了。小舅得到我們這邊的訊息後,趕緊去了那家工廠,蹲點了幾天,總算“逮”住了小舅母,二話不說把她帶回江陰。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但小舅母在親戚中的名聲敗壞了。大家說等她回來後,好好罵她一頓。那時候燦在哪裡?我搜尋我的記憶,沒有關於他的片段。他像是躲了起來,在整個事件中他都是沉默寡言的。

我總記得小舅母抱住他的場景,她一臉自豪地說:“燦哎,你要好好讀!考上名牌大學,我臉上就有光咯。”小舅母也是一個愛看書的人,這在幾乎都是農民的親戚之中是個異數,只是因為年代的關係,她沒能念多少書。她把全身心的期望都放在燦的身上。我也記得燦又是害羞又是不耐煩地推開小舅母。現在小舅母的這一連序列為,燦會怎麼想?在大家都紛紛痛罵小舅母時,他會為自己的母親在心裡辯解嗎?還是獨自承受這深深的恥辱感?這些我不得而知。他像是隱身了一般,沒有跟任何人說起自己的感受,包括我在內。就好比我寄宿的心情,也不會跟他講。這些事情都太過複雜、太過細微,簡直不知道怎麼說起。它們一件件襲過來,把你撞倒在地,等你爬起來時,你只會感受到無名的痛。因為無名,所以無從談起。我們各自被重重心事包裹,不再有共同的話題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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