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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了。漫山遍野發了黃,是收割莊稼的時節了。今年的雨水頻,這是山地最喜歡的。穀子被飽滿堅實的大穗兒壓彎了腰,隨著微風,一起一伏地盪漾著。

莊稼長得真好啊!可是,人們的心裡像鉛塊一樣重。因為日本鬼子佔了縣城,漢奸、特務、偽保安隊經常出來胡作非為,除了地租田賦之外,又加上了什麼“維持費”、“保安糧”等苛捐雜稅,日子越過越難了!

在山坡上,一塊狹長的谷地裡,有兩個女人,正在割穀子。乾枯的谷葉兒,相互摩擦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谷根兒帶起的塵土,飛撲到她們的眉毛上、頭髮上。天氣還真有些熱呢。她們不斷用衣袖揩拭額上和流到臉腮上的汗珠,把滑到臉上的散發理到耳後去,也時常交換著一兩句話語。但從不停止手中的活計。

割到了地頭,她們站起來,其中一個年老的說:

“娟子,歇會兒再割吧!”

“你歇著吧,媽!俺不累。”娟子說著,擦擦額上的汗珠,把掉到胸前來的那根又粗又黑用紅頭繩扎的結結實實的大辮子,敏捷地甩到身後去,又彎下了腰……

母親實在是累了,她憐憫愛惜地看著女兒從容的動作,和那已被汗水浸溼貼在前額上的幾縷頭髮,嘆了口氣,疲倦地坐在堤堰的野草上。她撩起衣襟,擦著汗,扇著風。那堰上的一棵柿子樹像傘一樣撒開枝葉,從樹葉兒間的空隙中透進來的光線,斑斑點點地灑滿母親的全身。

母親,她今年三十九歲,看上去,倒像是四十開外的人了。她的個子,在女人裡面算是高的,背稍有點兒駝,稠密的頭髮,已有些灰蓬蓬的,在那雙濃厚的眉毛下,一對大而黑眸的眼睛,陪襯在方圓的大臉盤上,看得出,在年輕時,她是個美麗而和善的姑娘。現在,眼角已鑲上密密的皺紋,本來水靈靈的眼睛失去了光澤,只剩下善良微弱的接近遲鈍的柔光,裡面像藏有許多苦澀的東西一樣。在她那微厚的嘴唇兩旁,像是由於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而緊閉著嘴咬著牙不呻吟似的,有兩道明顯的彎曲的深細皺紋,平時,她的嘴總是這樣習慣地閉著。在她的下顎右方,長著一顆豆大的黑痣,像是留給幼兒好找媽媽的標記,也在發著顯眼的善良光彩。

歇過一會兒,母親走出樹陰,用手遮著從塊塊的浮雲縫隙射出來的刺眼的陽光,看看太陽快到正南了,該回家吃午飯了。她朝谷地裡走去。

已經看不到女兒的影子,她心裡說:“就不知道累,看割這麼遠了。”她順著女兒割出來的趟子走去。發現女兒的鐮刀放在一堆割倒了的穀子上,人卻不見了,她就接著頭向前割去。……

“她上哪去啦,怎麼還不回來呢?”母親割了一會兒,一面自語著,一面把自己挑的和女兒挑的谷都捆好,可是還不見娟子的影子。

母親焦急地向四周巡視一番也沒找見,就大聲叫道:

“娟——娟子——”

“媽,我在這呢。”娟子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突然出現在母親身後,笑嘻嘻地說。

母親急忙轉過身來,愛惜並略帶責備地說:

“看你,上哪兒去啦?天晌了,沒看見?”一見女兒頭上粘有“草狗子”[1],忙用手給她摘掉。

娟子有些猶豫不安,她看看母親,帶點撒嬌地說:

“媽,你先回去好啦。俺,俺還有點事呢!”

“咦!什麼事,這麼要緊,連飯都不吃啦?”母親有些吃驚。這時,她才意識到,女兒頭上為什麼粘上只有亂草叢裡才有的草狗子。又忙問道:

“娟子,你才到哪兒去啦,這長時間才回來?!”

母親話裡的懷疑和眼神中的恐懼,在娟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使她更加不安。娟子為不能把一件事表明,而使母親誤會,又難受,又害羞,臉紅到耳根,話聲也更含糊了。

“媽,我,我沒上哪去。”娟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嘴真笨死了,“媽,剛才是……是德松哥叫我去有點事。媽,以後你就會知道……”娟子說著,頭愈來愈低,聲音愈來愈小,一隻腳無意識地向後搓著土。

“孩子,你今兒是怎麼啦?”母親見女兒的神情,心裡愈來愈不好受,“娟子,你有什麼事好瞞著媽呀?你,你可要正經……”

“媽!”娟子知道母親是越想越不對頭了,一見她已撩起前襟擦眼睛,忙抓住她的手,心裡也不好受起來。她一想,把事情告訴媽媽吧……可不行!她又仰臉望著母親的臉,心裡鎮靜一下,輕輕搖著母親的手,親愛地說:

“媽,你快不要瞎猜想啦,你還不知道自己的閨女嗎?媽,你再說下去可把俺屈死啦,我也要哭了。媽,你相信我,俺做的全是正經事……媽,這以後——不,不多會你就會知道啦。媽,就求你答應我,叫我住會兒再回家吧。媽,行嗎?媽,你說行,一定行。媽,你說呀!”

娟子的臉快靠到了母親的臉上,就像小時叫母親看看自己臉上有沒有髒灰一樣。

母親有些迷惑地看著女兒,眼睛裡的淚水在遊移不定。她沒馬上回答娟子的話,輕輕把手放在女兒的肩上,又放在她的前額上,慢慢地撫摸著孩子的頭髮,端詳著和自己相彷彿的臉型。看,這臉流露出的是多麼天真可愛的神情,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只有孩子對母親才有的那種乞求討饒。母親想,現在她如果說個不,這臉馬上就會像陰了天,那眼睛立時就會滾下淚珠,可是她要點點頭,那臉就會笑得和花一樣,眼睛就會變成碧清的兩池水。母親的心軟了,她微微地點點頭,輕聲地說:

“去吧。如今世道不安寧,兵荒馬亂的,要早點回家。”

女兒的背影一在視線中消失,母親立刻又緊緊地鎖上了眉頭。

做母親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嗎?不,她完全知道,知道得很清楚。女兒是她一口奶一口飯,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形影不離地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娟子是個最知道幹活的孩子,非常正經,連話都不多說一句,有什麼事,從來不瞞著母親。想到這裡,母親寬慰地舒了口氣。可是她的心馬上又收緊了。

孩子大了,有什麼心事都能說出來嗎?這半年她不是有時候夜很深才回家嗎?母親知道娟子是在一個遠門侄子——德松家裡,同他妹妹蘭子一起繡花。可是有時娟子回來講的一些話,很使母親納悶兒。

“媽,你說說,咱們窮人為什麼這樣苦呢?”娟子望著母親問,像是好不平似的。

“那是咱的命不好呀!”母親不在意地愁悒悒地答道。

“媽,這不對。媽,你再說窮人多財主多?”

“那還用問,自然是窮人多。咱村不也是嗎?”

“那為什麼多數人要受少數人的欺呢?”

母親隨便支吾了幾句。她不明白,女兒為什麼提出這些很少有人問的事。

更使母親難忘的,有一天晚上,娟子深夜回來,沒一點兒睡意,臉上流露出少有的喜色,湊近母親耳旁,悄聲說:

“媽,你說像王唯一這樣的人,該殺不該殺?”

母親對女兒這個問話感到很驚訝,可是一想起往事,使她顧不得去管女兒為什麼這樣問,只是愁苦地嘆口氣說:

“那麼你大爺一家是該死的嗎?唉,會有那麼一天?!”

“媽,會有。會來到的!”娟子很有把握地說。

母親想前想後,心裡有些明白,可又有些糊塗。她不自覺地又抬眼望望女兒去的地方,那兒是一望無際的在秋風中翻騰的山草和樹木,一點兒別的動靜也沒有。她像為女兒的事放了心,可又像有一種更大的不安情緒在壓迫著她,使她覺得心裡更加沉重了。

母親看看天,天上大塊的白雲,在慢慢聚集起來,轉變成黑色。一陣秋風從山頭刮來,颳得那谷葉兒和母親的頭髮一起飄拂起來。

母親全身一陣緊張,她預感到,一場暴風雨就要降臨了。

“怎麼,老大娘走了嗎?”

當娟子回到會場——長滿各種一人多高的草木的山窪裡,七八雙擔心詢問的眼睛看著她,正在說話的姜永泉,代表在座的每個共產黨員的心情,問了一句。

娟子朝大家笑笑,點點頭,就在蘭子旁邊坐下來。蘭子看樣兒比娟子還小些,長著一對機靈靈的灰色眼睛,兩個圓臉腮老是紅潤潤的,說起話來翻動著薄嘴唇,和喜鵲叫差不多。她抓住娟子的胳膊,急急地問:

“娟姐,你給大嬸說了嗎?”

“還沒有呢。”娟子又轉向姜永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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