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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巴布科克牧師站在橄欖山上酒店休息室的一扇窗前,目光越過汲淪谷[32],眺望對面山坡上的城市耶路撒冷。小小的旅行團抵達酒店後,分配完房間,開啟行囊,簡單洗漱一下,天就突然變黑了;眼下,不等他熟悉一下環境,讀讀自己的筆記和旅行指南,這一小夥人就會揪住他,提出五花八門的問題,每個人都要求某種程度的特殊關照。

這項特殊委派不是他自己挑選的:他只是頂替那位小布萊福德的教區牧師,後者身患流感,在停靠海法的S.S.文圖拉號船上臥床養病,所帶領的一干人等便落得群龍無首。既然自己的牧師無法成行,最好另找一位神職人員代替他,率隊按計劃完成耶路撒冷的二十四小時觀光之旅,事情就這樣落在了愛德華·巴布科克頭上。他真希望當初選的是別人。以朝聖者的身份與其他朝聖者首次遊覽耶路撒冷,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遊客,心境和感受自不待言;可眼下照管著一群陌生人,他們或許還為自己的牧師被迫缺席心存遺憾,甚至指望他巴布科克展露某種領導才能,以至於圓滑敦厚,樂於交際,因為病倒的那位顯然具有這種品性——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愛德華·巴布科克太瞭解那種人了。他在船上觀察過這位牧師,他一直周旋在較為富裕的乘客中間,跟幾位頭面人物套近乎,如魚得水,安閒自得。有一兩個人甚至直呼他的教名,尤其是奧瑟·梅森夫人,來自小布萊福德的這夥人裡數她地位最高,顯然是布萊福德講堂的女家長。至於巴布科克,他早已習慣自己在哈德斯菲爾德[33]郊外的那個貧民教區,並不反對被人直呼教名——他那個青年俱樂部的成員玩飛鏢時或在不太正式的閒談中常叫他“科奇”[34],他們喜歡這麼叫,他也願意聽——但他絕對不能忍受勢利小人;如果臥病的小布萊福德牧師以為他,巴布科克,會在這位有名分的夫人和其家人面前低三下四,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巴布科克一眼就看出奧瑟夫人的丈夫梅森上校——一位退了休的軍官——屬於拉幫結派校友團中的一員,至於他們那個備受嬌寵的孫子羅賓,巴布科克覺得他大可不必去讀什麼私人預備學校,跟地方政務階層的子弟們廝混會更有出息。

福斯特先生和太太則屬於另一種型別,但在巴布科克看來也一樣令人捉摸不定。福斯特是一家前景可觀的塑膠公司的總裁,從海法到耶路撒冷這一路他在巴士上講個不停,可以聽出他關心的是能否跟以色列人做成生意,心思全沒放在參觀聖地上。他妻子則跟他的生意經大唱反調,就阿拉伯難民貧困和飢餓的現狀高談闊論,認為整個世界應該對此負責。巴布科克心想:她本可以為此做點兒貢獻,只要別穿那麼昂貴的裘皮大衣,省下錢來捐給難民就行。

史密斯先生和太太是一對度蜜月的年輕夫婦,二人因此成了特殊的關注物件,引得大家頻頻投來縱容的目光和微笑——福斯特先生甚至還開了幾句不太得體的玩笑。巴布科克忍不住對自己說,他們真該待在加利利[35]湖畔的賓館裡互相加深一下了解,這要比在耶路撒冷附近瞎逛好得多。就眼下的心境,他們不太可能領會這片土地的重大歷史和宗教意義。

第八個人,也是這群人中年歲最大的一個,是迪安小姐,一位老處女。她快七十歲了,把這跟每個人都通報了一遍,還說,她在小布萊福德郊區牧師的鼎力支援下來耶路撒冷,這是她一生的夢想。由愛德華·巴布科克教士取代她所鍾愛的牧師,她敬為神父的人,無疑毀了她所向往的田園牧歌。

眼下,這位引領信眾的牧者在心裡盤算著,看了看手錶。雖說不是什麼令人羨慕的位置,但我必須面對這項挑戰。這也是來自上蒼的恩典。

休息室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眾多遊客和朝聖者已經在後面的餐廳落座,喧囂的聲浪在半空迴盪。愛德華·巴布科克再次遙望對面山上耶路撒冷的一片燈火。他感到陌生而孤獨,奇怪地思念起哈德斯菲爾德來。他真希望青年俱樂部那些友善的、儘管時常吵鬧的小夥子們這時能站在自己的身邊。

奧瑟·梅森坐在梳妝檯前的凳子上,整飭著繞在肩上的那塊藍色硬紗。她特意挑選藍色配上她眼睛的顏色。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無論是什麼場合,她總喜歡在身上添點兒藍色的裝飾物,但今晚這塊硬紗襯在她衣服暗淡的陰影上,顯得尤為漂亮。隨後再加上一串珍珠項鍊、一對小珍珠耳環,整個效果恰到好處。凱特·福斯特肯定又跟往常一樣濃妝豔抹——那些便宜的首飾極其俗氣,藍色的染髮液讓她更顯老,她自己竟然意識不到。不管一個女人或者男人多麼有錢,都無法彌補教養的欠缺,這簡直是生活的真諦。福斯特這兩口子倒是為人和善,人人都說吉姆·福斯特有朝一日要參加議會競選,不過也沒人羨慕他——說到底,誰都知道他的公司給保守黨出了一大筆錢——可就是這麼一點點炫耀、一點點粗俗,暴露了他的出身。奧瑟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她的朋友總是說她太過精明,能一眼看穿人的內心。

“菲爾,”她扭頭去叫她的丈夫,“你準備好了嗎?”

梅森上校正在洗手間修整他的指甲。一小塊斑點嵌在他的拇指指甲裡,怎麼弄也弄不出來。他只在這一點上跟他的妻子相似。一個人必須穿戴整潔。皮鞋沒有打油上光,肩頭沒掃乾淨,手指甲上汙跡斑斑,諸如此類都是犯了大忌。此外,如果他和奧瑟表現出眾,也算為其餘的人樹立了榜樣,尤其是他們的孫子羅賓。誠然,他現在剛剛九歲,但一個男孩子學習東西越早越好,天知道他的理解力有多快。有朝一日他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如果他那個當科學家的邋遢父親允許他參軍的話。鑑於由祖父母支付孩子的教育費用,就該給他們說話的資格,為這孩子的未來做出安排。奇怪的是現在的年輕人談起理想一個個能言善道,說什麼人人都要不斷進步,適應變化的世界,可一到節骨眼上,他們全都等著老一輩為他們承擔花費。這次周遊旅行就是個例子,羅賓跟著他們,是因為孩子的爹媽恰好自有安排,可這對他和奧瑟合不合適,就沒人過問了。這次算是趕巧了,再說他和奧瑟也喜歡這孩子,可問題是,每次學校放假就會出現這種事,這哪裡是什麼巧合。

“來了,來了,”他答應著,拉直領帶走出洗手間,“要我說,總體上的安排都很舒適,”他說,“不知道其他人的感覺如何。當然了,我二十年前在這兒的時候,這些全都不存在。”

哎呀,我親愛的,奧瑟想,這跟英國佔領時期他在部隊那會兒當然不一樣了,難道我們要沒完沒了地比較下去嗎?晚餐時菲爾會不惜屈尊降貴,拿桌上的鹽罐給吉姆·福斯特示範各種戰略位置。

“是我給大家選了這個能俯瞰耶路撒冷全景的地方,”她說,“別人是否知道這主意是我出的,領不領我的情,我就不得而知了。他們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只可惜親愛的阿瑟必須待在船上,不能跟我們同行,這簡直是個悲劇。要是他在,一切都會安排得有聲有色的。我不太喜歡巴布科克那個年輕人。”

“哦,這我可說不準,”她丈夫回答,“看上去小夥子還不錯。對他來說是個考驗,說來就來,也沒時間考慮。我們得體諒他一下。”

“他要是覺得不能勝任,就該拒絕嘛,”奧瑟說,“我得承認我一直對眼下進入教會的年輕人感到好奇。顯然出身全非上層人士。你注意到他的口音沒有?不過,在當今時代,誰還能指望什麼呢。”

她站起來,最後又朝鏡子瞧了一眼。梅森上校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手錶。他希望奧瑟別在那倒黴的牧師面前擺出她那高高在上的架勢。

“羅賓呢?”他問道,“我們現在該下樓了。”

“我在這兒,祖父。”

那孩子一直站在拉著的窗簾裡頭觀看城市景色。這個滑稽的小傢伙,總是不知從哪兒蹦出來。只可惜他不得不戴上副眼鏡,跟他父親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好啦,孩子,”梅森上校說,“有什麼觀感沒有?我得告訴你,二十年前耶路撒冷可沒有這麼多燈火。”

“當然,”他的孫兒回答說,“我也覺得以前不會這麼明亮。更別說兩千年前了。電力為世界帶來巨大變化。坐車的時候我就跟迪安小姐說,耶穌會感到非常驚訝的。”

嗯……這下該怎麼回答呢。小孩子總能說出不同尋常的話來。他跟妻子交換了一下眼色。她溺愛般地笑著,拍了拍羅賓的肩膀。她總是認為只有她一個人理解他,把這稱作“他的小聰明”。

“我希望迪安小姐沒有感到震驚。”

“震驚?”羅賓把頭一歪,認真思考著,“我敢肯定她沒有。”他回答說,“不過我們看見路邊有輛汽車出了故障,我們連停都沒停就開過去了,我自己倒為此感到震驚。”

梅森上校隨手關上臥室的門,三個人沿著走廊往外走。

“汽車?”他問道,“我不記得看到過什麼汽車。”

“你當時沒往那邊看,祖父,”羅賓說,“你給福斯特先生指著你們當時安放機槍的地方。大概除了我,誰都沒看見那輛出毛病的汽車。導遊正忙著給大家指點‘善心的撒馬利亞人客棧’。那輛車就停在路邊幾碼以外。”

“那車可能是沒汽油了,”奧瑟說,“我敢肯定不久就會有人來幫忙的。那條路上車來車往的。”

她又對著走廊盡頭的一面鏡子看了看自己,整了整那塊藍色的透明硬紗。

吉姆·福斯特已經在酒吧匆匆喝開了,準確地說已經喝了兩杯。這樣,其他人來了以後,他就可以跟大家開懷暢飲了,凱特不喜歡也得忍著。她不太敢當著大家的面指責他,用心臟病和雙份杜松子酒裡含有多少卡路里相威脅。他朝周圍那些無聊的人群裡望了望。上帝,這兒簡直是一幫烏合之眾!上帝的各種族選民全都聚齊了,祝他們交好運吧。尤其是那些女人,儘管說到年輕女人,還是海法的更漂亮些。這些人裡沒一個值得他走過去搭訕的。說到底,這些人大體上來自紐約東區,並不是本地人。酒店裡住滿了遊客,等明天到了耶路撒冷,情況就會更糟。他真想把觀光計劃拋到一邊,租一輛車帶上凱特直奔死海,去跟當地商人洽談建廠生產塑膠製品的事。以色列人發明了一種新型加工方法,你完全可以拿自己性命打賭,一旦他們準備著手某件事情,那一定是認準了有利可圖,必然成功。既然遠道至此,不親自去現場看看就太傻了,回去也無法跟當局交差。這簡直就是白花錢。嗨,那對度蜜月的新人進來了。不用問就知道他們從大巴車裡出來以後去幹了什麼!不過看他們的架勢,這事兒還真說不準。鮑勃·史密斯顯得有點兒緊張。也許那位新娘跟所有紅頭髮女人一樣難以滿足。喝杯酒會給他們兩個添點兒幹勁兒。

“過來坐,新郎新娘,”他招呼道,“喝什麼歸你們選,喝傷了歸我。大家都好好放鬆一下。”

他殷勤地滑下自己坐的椅凳,把它讓給姬爾·史密斯,在她往上坐的時候,著意讓他的手在她小巧的臀下停留一小會兒。

“真是非常感謝,福斯特先生,”新娘說,為證明她不失沉著自若,權將那隻流連不去的手當成恭維,她又補充說,“不知道鮑勃想喝什麼,我要香檳。”

這話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挑釁,讓新郎的臉唰地紅了。真該死!他想,福斯特先生要趁火打劫,瞎攪和一番了。姬爾說話的口氣肯定會引起他的猜疑……猜到那事兒一敗塗地,不知怎麼搞的,可就是弄不來。這簡直是場噩夢,我真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我該去看看大夫,我……

“我要威士忌,先生。”他說。

“那就來威士忌,”吉姆·福斯特笑著說,“看在老天的分上,不用對我客客氣氣,叫我吉姆就行。”

他給姬爾要了一杯香檳雞尾酒,給鮑勃要了雙份威士忌,自己要的是一大杯杜松子加湯尼水。而恰好就在此時,他的妻子凱特從吧檯前的人群裡擠了過來,聽到了他跟侍者點單的吆喝聲。

這我早猜到了,凱特想。我知道他為什麼不等我穿好衣服就自己下了樓。這樣他就搶在我前頭到酒吧了。這還不算,他還把眼睛盯在那個黃毛丫頭身上。他一見到年輕女性就過去巴結,哪怕人家還在度蜜月,簡直毫無教養。謝天謝地,她及時打消了他的念頭,他原本打算去特拉維夫跟生意夥伴見面,讓她獨自一個人去耶路撒冷。眼下她也絕不會讓他得逞,感謝老天,多幫幫忙吧。如果梅森上校不那麼讓人討厭,奧瑟夫人不那麼勢利的話,遊覽耶路撒冷本來是件有益的事情,尤其會讓心智聰穎、熱衷國際事務的人大有收穫。可他們關心的是什麼?他們甚至沒參加幾周前她在小布萊福德所做的世界難民問題演講,藉口說他們晚上從不出門,這顯然是撒謊。如果奧瑟夫人多為別人著想,少去考慮她是哪位貴族唯一在世的女兒這件事——那位貴族從未跨進上議院一步,據說還瘋瘋癲癲——那麼凱特也會對她尊重一些。可現在……她看了看周圍,心裡湧出一股火來。遊客們各自在飲酒作樂,揮霍大把的金錢,而這些錢本可以捐助樂施會或其他某個慈善機構,自己竟然與他們為伍,真令她感到害羞。算了,既然眼下無法採取任何積極行動維護世界利益,她至少可以把吉姆的小聚會攪散,讓他明白自己是什麼德行。她往酒吧裡面擠去,她漲紅的臉配著絳色的上衣,顯得毫不協調。

“好了,史密斯先生,”她說,“別再勸我丈夫了。他的醫生讓他少喝酒少吸菸,否則就會發作冠狀動脈栓塞。用不著跟我使眼色,吉姆,你知道這是實話。事實上,我們最好誰都別沾酒精。有統計資料證明,甚至很小的攝入量,也會對肝臟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害。”

鮑勃·史密斯把舉著的酒杯又放到吧檯上。他剛剛找回了一點兒自信,福斯特太太一來,把一切都給攪亂了。

“哦,也用不著太在意,”她說,“從來也沒人認真聽聽我說的話,但將來總有一天整個世界會覺醒,接受一個事實——只飲用純果汁,人可以承受十倍於現代生活帶來的壓力。我們都會活得更長,顯得也更年輕,完成更偉大的事業。對了,我要柚子汁,多加些冰塊,謝謝。”

嚯!這裡簡直能把人悶死。一時間她覺得氣血上湧,從脖子一直躥到了太陽穴,隨後這股熱潮又慢慢退了下去。她怎麼會這麼傻……竟然忘了服用她的荷爾蒙片了。

姬爾·史密斯從香檳酒杯的杯沿上方看著凱特·福斯特。她的年紀肯定比他大。反正,兩個人裡她更顯老。中年人的年紀很難猜準,尤其是男人,更具欺騙性。她忘了從哪兒讀到過,說男人到了九十歲還能做那種事,但女人一過絕經期就沒了興趣。福斯特太太的話也許有道理,果汁對人有好處。唉,鮑勃幹嗎非得扎這麼一條帶斑點的領帶?顯得他蔫頭蔫腦的。跟旁邊的福斯特先生一比,整個就像一個小男生。他竟然要他們叫他吉姆!他又摸了她的胳膊一下。沒錯!她在度蜜月的事實非但沒讓這些男人退避三舍,反倒煽起了他們的慾火,他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當他建議再來一杯香檳時,她點了點頭。

“可別讓福斯特太太聽見,”她耳語道,“她又得說這會損害我的肝臟。”

“我親愛的,”他低聲咕噥著,“你那年輕的肝臟還能經受好多年的摧殘呢。我的肝反正已經用酒醃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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