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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基斯收藏品總庫坐落在麥迪遜大街上。那天深夜,當奎因探長、埃勒裡·奎因、韋利警官率領著一大幫警探從各個方向包抄襲擊的時候,這一帶黑沉沉的,悄沒聲息。這些人行動起來也毫不喧譁。從寬闊的櫥窗望進去,只見庫內一片漆黑,庫門緊閉,由常見的通電柵欄護衛著。然而,庫門旁側另有一個入口處,這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於是,探長跟韋利湊在一塊兒耳語了幾句。警官就伸出巨大的拇指去按電鈕,電鈕上面有這樣的字眼:夜間電鈴。大家靜悄悄地等候著。沒有動靜,韋利就再去撳鈴。五分鐘過去了,裡面既無聲響,也沒光亮,韋利哼了一聲,對幾個手下人揮揮手,大家合力推門。一陣木頭的吱嘎聲,鐵鉸鏈的嘰啾聲之後,眾人栽倒在一堆,跌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

他們蜂擁著行經一段臺階,來到另一扇門前,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可以看出這扇門另有一個防盜報警器裝置,他們肆無忌憚地猛力推門,顯然毫不顧忌會有報警訊號傳到防衛局的中心樞紐去,結果就把門砸開了。

門內是一間長長的漆黑的陳列室,室的長度相當於整幢房子的長度。他們手中電筒的搖曳光束,閃映出牆壁上掛著的無數張不會動彈的描繪出來的面龐,也映現出放置在立地櫥內的珍奇古玩,還有許多件蒼白的雕塑作品。一切都是那麼井井有條,他們的到來似乎並未使什麼人受到驚動。

將近陳列室的末端,靠左首,從一道開啟著的門口射出了一縷光亮。探長喊道:“斯隆!斯隆先生!”可是沒人應聲。他們朝著發出光亮處一擁而入,在進門處見那開啟著的鐵門上有一塊牌子:

吉爾伯特·斯隆先生專用

然而,這些人的目光並未長久停留在這個微不足道的細節上。因為,大家不約而同,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在門口擠成一團,鴉雀無聲……事實就是,那盞亮著的檯燈,無情地照著撲在桌上的吉爾伯特·斯隆的僵冷屍體。

沒有什麼實物可供研究。這批人在房內四下站著——有人已經撳按了電燈的開關——低頭凝視著吉爾伯特·斯隆的開了花的、血淋淋的腦袋。

桌子就在專用寫字間的中央。他坐在桌旁,腦袋向左傾搭在一個綠色的臺用吸墨器上。桌子的一側,正對著門,所以從門外的陳列室望到裡面只能瞧見斯隆身子的側影。他坐在皮椅內,身子前俯,左臂擱在吸墨器上面,右臂沿著椅邊垂向地板。就在右手下面的地板上,掉落著一支左輪手槍,離死人的手指尖只有幾英寸之遙,就好像是從他手中滑落的。探長俯下身來,不去觸碰屍體,細細觀察了死者右面的太陽穴,寫字間的燈光恰好照在太陽穴上。太陽穴上有個深深的洞,支離破碎,血跡腥紅,濺著斑斑點點的黑色火藥痕——毫無疑問,槍彈正是從這兒打進去的。老探長匍匐在地上,仔仔細細拆開左輪手槍。子彈是滿膛的,就缺少了一顆。他嗅了嗅槍,點了點頭。

“如果這不是自殺的話,”他一面站起來,一面宣佈說,“那我就是猴子的舅舅吧。”

埃勒裡對這房間打量了一番。這個寫字間,小而整潔,看來一切都有條不紊。沒有任何出亂子的跡象。

這時,探長已把左輪手槍用紗布包好,派一名警探拿去檢視是誰的手槍。這名警探走了之後,他就轉身朝著埃勒裡。“怎麼樣,事到如今,你還不滿足嗎?你還認為是一個圈套嗎?”

埃勒裡兩眼出神,若有所思。他喃喃自語:“不,看起來是夠逼真的。不過,我實在摸不透他為什麼非要自殺不可。無論如何,咱們今晚跟斯隆的談話中,一點兒也沒有使他感到你要請他吃官司了。當時根本沒有提到遺囑的事,鑰匙也還沒搜到,而弗裡蘭太太還未向咱們作過報告呢。我倒開始懷疑起……”父子倆相互對望著。“斯隆太太!”他們倆異口同聲叫了起來,埃勒裡縱身抓起斯隆寫字桌上的電話。他急匆匆地向接線臺詢問了幾句,然後轉接電話總局……

探長注意力被分散了。隱隱約約的警笛聲,從麥迪遜大街上傳進了他的耳朵;接著傳來了刺耳的剎車聲,然後階梯上響起了沉濁的步履。探長舉目向陳列室望去。卻原來是剛才韋利警官放開手腳毀壞報警電鈴所引起的後果。一隊人衝進來,神情嚴肅,平端著自動武器。探長花費了好幾分鐘,才使他們相信,他本人就是警探處大名鼎鼎的奎因探長,而四下散開著的這些人全都是警探,並非盜賊,況且卡基斯收藏品總庫內顯然也沒有失竊什麼東西。當他對他們解釋清楚,把這隊人馬打發走,再回到寫字間時,只見埃勒裡坐在一張椅子裡大抽其煙,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心神不定過。

“發現什麼啦?”

“簡直難以置信啊……花了我不少時間,不過總算搞清楚了。今天晚上,這部電話機曾經接透過一次外面打進來的電話,”埃勒裡情緒很壞,“是在一小時內。我再追查那個打進來的電話,原來是從卡基斯家打來的。”

“我早料到了。這就是他怎麼會知道一切全完啦!有人偷聽到咱們在書房裡談論這件案子,就從家裡打電話到這兒來,給斯隆通風報信。”

“另一方面,”埃勒裡沒精打采地說,“卻沒有辦法查明是誰向這寫字間打的電話,也無法查明電話裡講了些什麼。充其量只能掌握到以上這些點點滴滴的事實。”

“依我看,這點兒事實已經綽綽有餘了。托馬斯!”韋利應聲在門口出現。“快跑回卡基斯家去,把所有的人全部過過堂。弄清楚今天晚上咱們搜查斯隆住處的時候,在樓下書房裡盤問斯隆和弗裡蘭太太的時候,以及在我們議論斯隆情況的時候,整個房子裡共有哪些人。如果可能的話,你也弄弄清楚,今天晚上誰曾使用過這所房子裡的任何一部電話——最要緊的是,千萬別放過斯隆太太。聽懂了嗎?”

“把這兒的訊息傳給卡基斯家那幫人嗎?”韋利嘟嘟囔囔地問道。

“那當然。你帶些小夥子一起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房子一步。”

韋利走了。電話鈴響了,探長接起來。這電話是那個被派去調查左輪手槍的警官打來的。他查清了兇器的根底。根據登記,這把手槍是由吉爾伯特·斯隆申請購買的。老探長笑了起來,就往總部打電話給助理法醫塞繆爾·普勞蒂醫生。

他結束通話了電話,轉過身來,發現埃勒里正在察看斯隆寫字桌後面靠牆的一個保險箱,圓形的鐵門大開著。

“有什麼?”

“還不知道呢……好哇!”埃勒裡把鼻樑上的夾鼻眼鏡扶扶穩,低垂著腦袋。小箱的底板上放著幾份檔案,檔案下面有個金屬東西。探長一把從他手裡拿了過來。

原來是隻笨重的老式金錶,已經老掉了牙,早已沒法走針了。

老頭子把表翻轉過來。“準是它,沒錯!”他揮揚著表,高興得手舞足蹈。“埃勒裡,”他大聲叫喊道,“水落石出啦!毫無疑問,整個這件麻煩事總算了結啦!”

埃勒裡仔細觀察這隻表。表底金殼的背面,蝕刻著微細的小字,字跡已經磨損得差不多看不出來了,就是這個姓名:阿爾伯特·格里姆肖。蝕刻的年代確實相當久遠。

埃勒裡看起來比以前更不滿意了。尤其加重他心事的是,探長把表揣進馬夾口袋中,說道:“這是不成問題的。罪證確鑿。斯隆顯然是在撈走期票的同時,從格里姆肖身上掏走了表。再配上斯隆自殺這件事,那就千真萬確地坐實了斯隆的罪行。”

“對此,”埃勒裡愁容滿面地說,“我完全同意您的見解。”

* * *

沒過多久,邁爾斯·伍德拉夫和地方副檢察官佩珀也來到了這個自殺的現場。兩人都鐵板著臉,俯視著吉爾伯特·斯隆的遺體。

“斯隆就是這麼一個人。”伍德拉夫說道。他那張通常總是紅彤彤的臉上,鼓起了青筋。“我早就知道,偷遺囑的人,頭一個就是他……這下可好啦,探長,萬事大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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