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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看來怏怏不樂,嘀咕說她在里士滿的親戚就準有一輛。

“別讓我再聽見這種話。”奶奶說,“總之,對女人來說,這是危險的東西,很多女人就是騎了這種很不好的東西之後,一輩子都生不出小孩來。這對女人的婦科方面不好。”

瑪麗和凱蒂悻悻地退了下去。她們本來想辭工不幹的,但知道這是戶好人家,吃的東西是一流的,不像有些人家會買些很差的食材,而且工作又不沉重。老太太雖然有點難纏,卻有她好心的一面。要是家裡有什麼麻煩的話,她通常都會來幫忙解決,何況到了聖誕節時,再沒有人比她更慷慨的了。當然,老廚娘薩拉那張嘴也很厲害,但你得包涵點,因為她的廚藝可是頂尖的。

西莉亞就跟所有的小孩一樣,經常在廚房裡流連,老廚娘薩拉比龍斯兇多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年紀非常大了,要是有人跟西莉亞說薩拉有一百五十歲,她可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西莉亞認為,再沒有人像薩拉那麼老。

薩拉對於最不尋常的事物有著最負責任的敏感。例如,有一天西莉亞跑進廚房裡,問薩拉在煮什麼。

“內臟湯,西莉亞小姐。”

“薩拉,什麼是內臟?”

薩拉嘴唇一抿。

“這是小姑娘不應該追問的東西。”

“可那究竟是什麼呀?”西莉亞的好奇心興致勃勃地升起了。

“喏,夠了,西莉亞小姐。像你這樣一位小姑娘小姐是不宜問跟這類東西有關的問題的。”

“薩拉,”西莉亞在廚房裡跳著舞,亞麻色頭髮飄揚著。“內臟是什麼?薩拉,內臟是什麼?內臟……內臟……內臟!”

這下子把薩拉惹火了,抓著平底鍋朝她衝過去,西莉亞趕緊閃人,過了幾分鐘,又探頭問:“薩拉,內臟是什麼?”

後來又從廚房視窗探頭進來,重複問這個問題。

薩拉惱火地沉著臉,沒有回答,只是自言自語嘀咕著。

最後,西莉亞突然厭倦了這個遊戲,就跑去找祖母了。

奶奶總是坐在飯廳裡,飯廳正對著前門那條短短的車道。過了二十年之後,西莉亞依然能鉅細靡遺地描述出這間飯廳:厚重的織花紗窗簾,深紅和金色的桌布,陰暗的氣氛,淡淡的蘋果香氣,以及一絲中午吃的帶骨大塊烤肉的氣味。寬大的維多利亞餐桌上鋪著毛絨桌布,龐大的桃花心木櫥櫃,壁爐旁的小几上堆疊著報紙,壁爐架上有沉重的銅器。(“那是你爺爺花了七十英鎊在巴黎萬國博覽會買的。”)有光澤的紅皮革沙發,西莉亞有時就在上面“休息”,由於沙發皮面太滑了,所以很難待在中央。沙發背上鋪著毛線勾織墊,上菜架擺滿了小東西,圓桌上的旋轉書架,還有張紅絲絨搖椅,有一次西莉亞在上面搖得太猛烈了,結果撞得頭上腫起了一個大包。靠牆擺著一排皮面椅子,還有那張高椅背的皮革大椅子,奶奶就坐在上面監督這裡和其他一切活動。

奶奶從來不會閒著沒事做。她寫信,以龍飛鳳舞字型寫成的長信,大部分都用半張信紙來寫,因為這樣一定可以用完信紙,她受不了浪費。(“西莉亞,不浪費,就不會匱乏。”)此外她還勾織披肩,紫色、藍色和紫紅色的漂亮披肩,通常都用來送給傭人的親友。她還用大球的軟毛線編織,多半織給某人的小寶寶;或者做網狀編織——在一小塊圓形織錦周圍編織出精美圖案,吃茶的時候,所有的餅乾蛋糕就陳列在這些小墊子上。她也縫製背心,都是送給認識的年長紳士們,這要用浮鬆布條來做,用彩色繡花棉線一針針縫成。這大概是奶奶最喜歡的活兒了。儘管已經八十一歲,她可是對“男人家”很有鑑賞眼光的。她也幫他們織睡襪。

在奶奶的指導下,西莉亞也做了一套盥洗盆架的防滑墊,等媽媽回來時送給她,給她一個驚喜。做法是先剪出大小不同的圓片毛巾布,在周邊用毛線勾織一圈之後,再從這些勾織眼上勾出花邊來。西莉亞用淺藍色來勾這套防滑墊,她和奶奶都非常欣賞做出來的成果。

喝完茶撤掉茶具之後,奶奶就和西莉亞玩挑籤子[3],接著玩克里比奇紙牌遊戲[4],她們神色凝重,全神貫注,兩人嘴裡總是冒出她們的經典句子:“頭得一分,腳得兩分,十五點得兩分,十五點得四分,十五點得六分,六點得十二分。”“我的乖乖,你知道為什麼克里比奇紙牌遊戲這麼好嗎?”“不知道,奶奶。”“因為可以教你算數。”

奶奶從來都不忘說這些小教訓,因為她被教養成絕對不可以承認為了開心而玩。吃東西是因為對身體有好處。奶奶最愛吃燉櫻桃,幾乎每天都要吃,因為“對腎臟很有益處”。乳酪也是奶奶的最愛,“可以幫助消化”。吃甜點時來一杯波特酒,因為“我是遵照醫生的囑咐”,(對身為弱者的女性而言)尤其沒必要強調酒帶來的享受。“奶奶,你不喜歡喝嗎?”西莉亞會這樣問。“不喜歡,親愛的。”奶奶會這樣回答,然後喝第一口時,露出苦笑。“我是為了身體好才喝的。”說完了必說的一套話,接著就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喝完這杯酒。奶奶唯一可以大方承認有偏好的是咖啡。“這咖啡很摩爾人口味。”她會這樣說,一面陶醉得眯起了眼睛。“讓人慾罷不能。”接著一面為這個雙關語小笑話而笑起來[5],一面又為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

飯廳的另一邊是晨間起居室,縫紉婦“可憐的貝內特小姐”就坐在那裡。提到貝內特小姐時,向來都少不掉加上“可憐”兩個字。

“可憐的貝內特小姐,”奶奶會這樣說,“僱用她是做好事。我真的認為她有時不能填飽肚子。”

如果飯桌上有什麼特別好吃的東西,就一定會送一份過去給可憐的貝內特小姐。

可憐的貝內特小姐是個矮小的女人,一圈不整潔的花白頭髮頂在頭上,看起來像個鳥巢似的。她實際上並非畸形人,看起來卻有畸形的感覺。說話語氣矯揉造作又特別講究,稱呼奶奶為“夫人”。無論縫什麼東西幾乎都做不對。替西莉亞縫製的連衣裙總是太大,大到袖子長得蓋住了手,肩線則垂到了手臂中間。

對待可憐的貝內特小姐得要非常、非常小心,以免傷她的感情。稍有不慎,貝內特小姐就會兩頰各出現一個紅點,甩著頭,坐在那裡狠命地縫著。

貝內特小姐身世很不幸。她會不斷告訴你,她父親血統很好,“事實上,雖然也許我不該這樣說,但你知我知就好,他是很有身份的人,我母親總是這樣說。我像父親,你們大概也留意到我的雙手和耳朵,人家都說,這就看得出我的血統很好。要是他現在知道我是靠這方法謀生的話,肯定會很震驚。倒不是說因為替您做事,夫人,這跟我得要忍受的某些人比起來,是很不同的,他們把我當傭人看待。夫人,您瞭解的。”

所以奶奶總是很細心地看顧著,要讓那位可憐的貝內特小姐得到恰當的對待,每頓飯都要放在托盤裡端去給她。貝內特小姐對待傭人卻很傲慢,頤指氣使,結果她們都打心底不喜歡她。

“擺什麼架子!”西莉亞聽到老薩拉嘀咕說,“她什麼都不是,只不過是個因緣際會生出來的人,連自己父親的姓名都不知道。”

“薩拉,什麼是‘因緣際會生出來的人’?”

薩拉臉漲得通紅。

“西莉亞小姐,這種話不應該從小淑女嘴裡冒出來的。”

“那是指內臟嗎?”西莉亞滿懷指望地問。

在旁待命的凱蒂發出連串爆笑走開了,薩拉火大地命她不準亂說。

晨間起居室後面是客廳,涼爽陰暗,遠在一方,奶奶請客時才用到這房間。裡面擺滿了天鵝絨椅子還有桌子和織錦沙發,大櫥櫃裡的瓷器小像多到簡直要滿出來。角落有架鋼琴,低音部分很響,高音部分很弱。落地窗朝向一間溫室,然後可以從溫室通往花園。薩拉總是把室內的鋼製火架以及火鉗擦得亮晶晶、光可鑑人,這是她的樂趣。

樓上的育嬰室是個低矮的長房間,可以俯瞰花園,育嬰室樓上就是閣樓,瑪麗和凱蒂就住在這裡。從這裡再上幾級樓梯,就來到三個最好的臥房,還有一間不透氣的狹小房間,是薩拉住的。西莉亞私下認為,這三個最好的臥房是家中最氣派的,每個都是很大的套房,一間是斑駁灰木建成,另外兩間則是桃花心木。

奶奶的臥房在飯廳另一邊,有張附有四根床柱的大床,龐大的桃花心木衣櫃佔據了一整面牆,還有好看的盥洗盆架和梳妝檯,以及很大的五斗櫃。臥房的每個抽屜裡都擺滿了整齊疊放好的一包包用品,有時候抽屜拉開之後就關不上了,奶奶得費很大的勁才能弄好。每樣東西都鎖得好好的。門裡面的鎖旁邊還有很結實的門栓以及兩副銅勾扣,奶奶進了臥室緊緊鎖好門之後,就上床去睡覺,伸手可及之處還放著守更人的梆子和警察用的哨子,以便萬一有小偷意圖來進攻她的堡壘時,可以馬上發出警報。

衣櫃最上層有個玻璃盒,保護著裡面裝的上了蠟的白色大花冠,這是奶奶第一任丈夫去世時的致敬花卉。右邊牆上掛著奶奶第二任丈夫告別式的紀念照,左邊牆上的大照片裡則是奶奶第三任丈夫的大理石墓碑。

床是羽毛床,窗戶永遠不開啟。

奶奶說,晚上的空氣對人有害,事實上,她認為各種空氣都有風險。只有在夏天最熱的日子裡她才去花園,平常很少去。出門的話,通常也是去陸海軍福利社,而且是乘四輪馬車到火車站,搭火車到倫敦維多利亞站,再乘四輪馬車到福利社。像這種場合,她總是用“斗篷披肩”把自己裹得密密實實的,再用羽毛圍巾在脖子上緊緊纏很多圈。

奶奶從不出門拜訪別人,都是人家上門來看她。每次有客人上門時,就會端出蛋糕和甜餅乾,還有奶奶自釀的各種不同的利口酒。先問男士們要喝什麼,“你一定得要喝點我釀的櫻桃白蘭地,所有的男士都喜歡這個”。接著才輪到慫恿女士們也“喝一點點,用來驅驅寒”。這是因為奶奶認為,沒有一位女性會公開承認喜歡喝酒。如果是下午的話,就改說“你會發現有助於消化的,我親愛的”。

要是上門來的老先生沒有穿背心的話,奶奶就會把手邊有的背心都拿出來展示,然後活潑淘氣地說:“要是你太太不反對的話,我就送你一件。”那位太太就會叫道:“喔,請送他一件,我會很高興的。”奶奶就會很滑稽地說:“我絕對不可以給你們添麻煩。”於是老先生就會說些獻殷勤的話,說穿一件“她巧手”做的背心很榮幸等等。

客人走了以後,奶奶的雙頰加倍紅潤,身形也加倍挺直。任何形式的款客她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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