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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個插曲,蕭時善在淨房磨蹭了大半個時辰才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過了當時恨不得鑽地縫的尷尬,隨之而來的是惱羞成怒。

放下帳子,躺上了床,蕭時善盯著帳頂看了片刻,沒有絲毫睡意,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李澈,她挨挨蹭蹭地湊近了些,在他耳邊輕聲喚道:“夫君。”

見他沒什麼反應,她撐起身子,不甘心地伸手去推他,“夫君睡著了嗎?夫君?”

這種叫魂似的喚法,即使睡熟了也要被她吵醒了,李澈揉了揉額頭,睜開眼睛,偏於冷淡的眼眸看向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裡明晃晃地寫著,她最好是真的有非要把他吵醒的理由。

蕭時善當然有十分重要的理由,“夫君,我識字。”

“什麼?”他皺了皺眉。

沒聽清麼,她俯下身去,一字一頓地在他耳邊道:“我、識、字。” 要不要再大聲點啊。

溫熱馨香的氣息漾了滿懷,她披散著如雲烏髮,將一張瓷白的小臉襯得愈發精緻鮮妍。

她說完話,抬起頭來,瞥到自己的頭髮垂落在他身上,趕緊伸手攏了回來。

李澈沉默了一下,聲音帶著絲啞意,“就是這個?”

蕭時善點點頭,“我覺得很有必要告訴夫君一聲。”她都沒睡著,他怎麼有心情睡覺,不過現在可以睡了。

她閉上眼睛安穩地睡去,被她攪醒的李澈卻沒了睡意。

一覺到天明,蕭時善伸展了一下身子,下床穿衣洗漱。

疏雨拿著外衫從後面撐起,剛給姑娘穿上,定睛一瞧,忽然哎呀了一聲,“姑娘,你脖子後面有個紅點。”

蕭時善抬起手,往頸後摸了摸,不疼不癢的,“拿鏡子給我照照。”

微雲和疏雨各拿了一面鏡子一前一後地幫她照著。

蕭時善將衫子褪下去,頭髮撥攏到一側,露出纖細白皙的頸子,她對著鏡子照了照,果然看到一個紅色的痕跡,指尖在上頭撫過,“床上有蟲子嗎?”

微雲說道:“每日都打掃清潔,不會有蟲子。”

“這可說不準,這時節的毒蟲多,防不勝防的。再給我看看別處還有沒有?”

微雲和疏雨幫她仔細地看了看,“沒了,就脖子後面那一點。”

蕭時善拉起衣衫,吩咐著人把床上的被褥換了個遍,“再找點驅蟲的香料把各處都燻一燻。”

這幾日為了迎端午,各種用具都換上了應節的,裡頭自然少不了五毒紋樣,蠍子、蜈蚣、毒蛇、壁虎、蟾蜍,隨便拎出一個來都叫人頭皮發麻。

昨天老太太送的東西里就有五毒餅,上頭印著五毒,吃了能辟邪,蕭時善自個兒也叫人擺出了五毒紋的小插屏,她還有髮飾手帕荷包,但這些畢竟不是真的,她可不能容忍床上有蟲子。

梳妝打扮完畢,蕭時善去了榮安堂。

正值端午時節,各家送節禮的多,葛夫人提起了此事,說是光是昨日一天收到的節禮就擺滿了一個屋子,恐怕今日來送節禮的人只多不少。

各家送來的節禮要一一登記在冊,別家送來了節禮,自家還要回禮。這回禮也是大有學問,似衛國公府這等顯赫人家,凡事都有舊例可循,不能任意而為,否則這家送的輕了,那家送的厚了,就不是送禮而是失禮了。

別看這一來一往真能把人累個不輕,想想一年下來得有多少個大節小節,若是大事小事全靠一人操持,熬也得把人熬個心力交瘁。然而世家大族裡自有一套運作方式,凡事循例而行,底下那些管事和婆子媳婦們各司其職,自然能有條不紊,運轉自如。

蕭時善暗暗想道,難怪這些士族公卿要比別處重視規矩,原來是他們家大業大才更明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一旦破開規矩,底下豈不是全亂了套。

正當蕭時善暗自思索之際,忽聽二嫂蔣瓊笑道:“今年莊子上送來不少櫻桃,託老祖宗的福,讓我們也跟著嚐了個鮮。”

衛國公府在京郊有個櫻桃園,裡頭種植了大片櫻桃樹,所產櫻桃色豔味美,是果中極品,故每年櫻桃成熟之時,會從中挑選珍果向皇上進獻,剩下的或是留著自家享用,或是贈送親朋故舊,外頭輕易嘗不到。

蔣瓊也是嘴巧,夸人總能誇到別人的心坎上,從這種自家有別處無的地方去誇,實在是討巧得很。

老太太笑道:“都是自家莊子上種的,要是愛吃就給你再送些,如今有了身孕,吃些櫻桃也能開胃,只是不能貪口,吃多了反倒不好。”國公府添丁進口是件喜事,孩子多些也熱鬧。

蔣瓊是頭胎,自己也極為注意,即便她想多吃,身邊的媽媽丫鬟也不敢由著她,她說那話不是貪嘴,而是為了討老太太歡心,而老太太對她的這番叮囑,更令蔣瓊感受到了特別待遇。

兩個妯娌裡,大嫂生苓姐兒的時候傷了身子,這兩年一直在調養,三弟妹也一直沒動靜。蔣瓊比蕭時善進門早些,出嫁前母親就跟她說要早日懷上孩子,在婆家坐穩位子,蔣瓊把話記到了心裡,只是越著急越懷不上,如今終於有了身孕,底氣更足了。

這日嫁入東平伯府的大姑娘雲梓回了孃家,把那對龍鳳胎的孩子也帶了過來,兩個孩子活潑好動,在屋裡待不住,嚷著要出去玩,雲梓正陪著老太太說話,只好讓奶孃丫鬟陪著他們去園子裡逛逛。

雲梓無奈地道:“家裡寵得不成樣子了,淘氣得很,讓他們安安穩穩地坐會兒比登天還難。”

葛夫人說道:“小孩子哪有不貪玩的,大了就懂事了。”府裡的幾個姑娘裡,大姑娘是跟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待人接物哪都挑不出毛病來,若是雲榕能有大姑娘一半的穩重妥帖,她就謝天謝地了。

聊了半日,見老太太有些疲憊了,眾人才各自散去。

明日便是端午,蕭時善也回去佈置了一番,該擺的都擺出來,該掛的都掛上去,指揮著院子裡的人忙碌了起來。

蕭時善在簷下看著幾個粗使婆子提著水桶進來,灌滿了水晶缸,為了避井毒,會在節前把水打滿,她看井水清涼,便是讓微雲湃了些鮮果。

中午李澈突然回來讓蕭時善有些措手不及,彼時她正在荼靡架下乘涼,慵懶地躺在涼榻上,邊上擺著冰湃甜瓜和沙糖綠豆。

大中午的,屏退了僕婢,再把院門一掩,頃刻間成了她的私密地盤,自然怎麼舒服怎麼來。

微雲見姑娘快睡著了,就放輕了腳步,走進屋裡去拿衣裳給她蓋蓋。

風送花香,蕭時善昏昏欲睡,她翻了個身,身上那襲丁香色清涼薄衫勾勒出曼妙身姿,因她翻身的動作,涼榻上的扇子被撥到了地上,突如其來的動靜令她清醒了幾分,懶懶地睜了睜眼,嘀咕道:“扇子掉了。”

幾息後,她反應過來有點不對勁,猛然睜開眼眸,見鬼似的看著李澈撿起扇子擱到了涼榻上。

她飛快地把腳縮回裙底,拉了拉衣裳,“你怎麼回來了?”

李澈瞥了她一眼,蕭時善訕訕地笑了一下,瞧她這話問的,好像他不該回來似的,但他確實回來得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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