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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畫走出議事廳。外面日光已亮得刺眼。庭間廊下花木扶疏,一疊疊紅綠相映,開得熱鬧非凡,院子裡面倒是空無一人,光影潑灑在地上,凌亂招張,越發看得人心沉。此處是靜地,只有晚間家丁才能進來打掃,幸虧如此,無人看到她的狼狽憔悴。入畫頭疼欲裂,沿著甬道走幾步就靠著欄杆坐下,怔怔發呆。一夜過來,身邊的男人好象已經陌生的不像枕邊人了,入畫自己覺得是志怪小說裡的書生,晚間歸家在窗下一看,屋裡的女子正脫下一張人皮細細描畫……

來意兒如那女鬼,他的心機深到不可伸手撅量的地步,她不能不心驚欲裂。

這些年她見來意兒翻手為雲覆手雨,不善的事見得多,漸漸習以為常,不以為異。那是發生在別人家宅裡的驚動,生離死別,傾家蕩產別人身體髮膚上的苦楚,看不到,便受不到,受不到,便不痛。所謂的憐憫也只是輕輕地一口氣,皺眉間地一動而過。

現在輪到她做那個被劈了一刀的人。疼痛,鮮血便一股腦地鮮明起來。什麼時候走回房間的?不知道,躺在床上忽夢忽醒,一睜眼看見的是自己在睡慣了的房子裡,頂上烏沉沉,當中隱約看見些花朵瓔珞的影子,連著床稜上的雕花都是不惜公本用金粉描成的,微光裡顯出些輪廓。

入畫心裡煩,一閉眼拿被子蒙了頭,也睡不穩,但到底是困了,佯佯地入了夢。說是睡著了心裡卻始終好象有一根線牽著的,說不清楚是夢還是醒。

她看見她自己,立在馮紫英的身後,馮紫英穿著漿洗得極清潔的衫子,立在她面前,隨手翻著惜春留下來的書。

"你們姑娘,她去哪了?"他拿著書閒閒地問。這是個極有邊幅的男子,河畔楊柳一樣舉止從容。

"姑娘去了觀外的後山,這辰光……"入畫朝抬起頭外面張了一眼,"她也快下來了!爺您安坐一會兒,我去接。"

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就要告退。

"你不必去了,我去吧!"馮紫英回頭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你是好的,我將來也必不虧了你。"來意兒在他手底下做了這麼久,他拿來意兒當個心腹,來意兒和入畫的事他也知道,有時候就多賞他幾個錢,預備著以後辦事用。

入畫受寵若驚的一笑,未及開言,馮紫英已經消失在門後。

馮紫英沿著山路走上去,看見惜春坐在山崖邊,面前一輪紅日徐徐下沉。

他不敢驚動她,立在數步之外看她。

來意兒告訴他,惜春從賈母出殯以後就搬出了賈府,她似乎決意遠離一切不必要的糾葛,帶著入畫兩個人,住到當年賈敬曾住的玄真觀裡來,她不在意別人怎麼想,怎麼去議論她。就像她現在觀看日落的心態,她只是在做她一個人的事情。

眼前落日深墜,霞光無垠。那些被餘輝遮蔓的片雲,像水面的細波緩緩流動。惜春的周身亦是無數閃爍不定的金光,在青草葉上,在花瓣上。惜春沉溺在巨大而恢弘的寧靜中,這寧靜又有無法言喻的劇烈動盪,她日復一日來看這日落,而每一天都有新的不同——

日落所隱寓的永恆不息的天道和安然,讓她如棲存在其間的鳳凰,等待著最終的涅磐和高翔。在日後她迭遭大變的時候,終於能夠憑藉著對這種寧靜的堅信而咬牙渡過

太陽消失在山後,最後一點猩紅如一個女人的唇,想要張口說什麼,已經來不及。

惜春的臉上露出悵然的神色,默默地站起來。轉身,她看見身後的馮紫英。驚笑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馮紫英留戀於她臉上神色的變遷,從落寞到驚喜。像看見一點飛花在水中起落,忽沉忽浮。

她輕輕的走近他,山風凜冽,吹得她衣袂飄飄。她皎潔的容顏像被風吹落的山茶一樣逼視到他眼前。

容光瀲灩到不似人間女子。

"惜春……"他張口叫了她,又覺得無話可說。惜春等了一等,見他沒有下文,便轉過身道:"天已經晚了,我們快下山吧。"

沿途下山,山路並不難行,風光也十分好,他上來時沒有好好看,現在留心去看,山泉溪水叮咚,野花欣然,倒很有些寧靜的雅趣。手邊一壁山上一簇茶花開得豔,他看著好,想起惜春的臉,就走過去攀上幾步摘了一朵。

這麼一耽誤,惜春已走在他前面。他見她行在自己前面,行動敏捷,像山間輕躍的麋鹿,而他也是自幼習練武功打熬出來的好筋骨,一時好勝心起,快步跑到惜春前面,回頭見她兩頰粉嘟嘟,一時心癢難捱,躥到她旁邊叫她:"惜春!"

"呃?"她如願的轉過臉來讓他親到粉頰。

"你!"惜春驚得睜大眼睛望他,然後吃吃的笑起來,放下手閒閒笑道:"果然是老手了呀。"

"這話怎樣說,不要汙衊我!"他的臉咣地一下比她還紅,卻又拿不出有力的反駁的話,他果然是啊咯手,惜春太精太冷靜,他怕說多了又被她抓住話把子。那不如不說下去安全。

他趕上來給她的鬢間插上花幫她抿了抿,就勢伸出手說,"天黑了,我扶著你。"又笑:"你也不必嘴強。等日後你進了門,自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提到他們的親事,惜春一下子灰暗下來,臉上卻不能不仍帶著笑意,微微含笑地看著遠處樹梢上的一輪月影,像夜間趕著回家的白鳥,在樹梢後面忽上忽下地撲騰。那樹灰濛濛的,頂間又籠著一點青光。

馮紫英久久不見她答話,正納悶,一眼看她出了神,便搖著她的手笑:"想什麼呢,沒見過你這樣的,正經談我們的親事也走神,難道還有比我好的人。"

惜春雖然煩惱卻忍不住笑:"有你這樣誇自己嗎?"他總是這樣輕易地就讓她開心,別人不能,他適才吻了她,她也是滿心歡喜,找都找不到一星怪責的意思。

他站在她面前,長身玉立。眼眉是那麼清晰而潤澤。她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住他,卻好象怎麼也看不夠,落日如斯,他亦如是。

"我和你哥哥提了,他並沒有反對。"馮紫英見她不語就自顧自地說下去。

"賈……我哥哥沒有反對?"她心裡驚提,不可置信地問。

"我騙你做甚!"

這太奇怪了,他不反對,惜春緊鎖著眉頭,低頭不語。

"你自己不願意?"馮紫英留神他的神色,心裡的惶恐像月影一樣深起來,急急地問。上一次在鐵檻寺的廟林裡,他也提出了親事,可是她一樣有猶豫。他忽然就覺得很煩躁,覺得自己很卑微——他對她低聲下氣,這是違反了規律的,他何至於就娶不到媳婦了!巴巴地只想著她。心裡著惱,可是惱又不是真惱,惜春的猶疑像貓爪一樣撓著他的心,又癢又疼。

"你亂想些什麼!我怎麼會不願意呢。"她衝口而出,說出來以後整個人都輕當了,真是的,這些日子,壓在她心頭的,遇上了馮紫英之後心頭蠢蠢的意念。為了那難以啟齒的身世,她不敢放縱自己妄想,因此努力的壓抑著,迸得心都緊了呼吸都艱難了。她是願意的,他這樣一個人,可不就是夢寐以求的男人麼?她的思想再出塵,金鑾殿上高高掛著的匾額寫著正大光明,可到底是個女人,有著世俗的,蜷曲的小心思。

"那就好。"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攜住惜春的手,一路奔下山。

玄真觀外的臺階上,惜春籠著鬢髮依依同他作別:"天晚了,你回去小心。"

馮紫英點頭,卻不轉身,放低了聲音道:"我明天辦完了事過來看你,你要用什麼,我叫來意兒給你買來,這裡雖然適合清修,總是太寒苦了些,修行修在心,你不必太苦自己。"

惜春撲哧一笑:"你倒比我那二哥哥還瑣碎,真真看不出來。"說著想起心事,蹙眉道:"寶玉回家的事有眉目了嗎?你可要替我多打探打探,錢我這裡多少還有些,要打點的話……"

"你那幾兩脂粉錢頂不了用。"馮紫英笑著截斷了她的話,道:"用也用不到你身上,我會想辦法。"說著,又看了她一會,才道:"我真的走了。你先進去,我看著你進去。"

惜春不再多言,返身步上臺階,馮紫英看著她關上大門。

伊人的一泓秋水在門後一閃而過,天全暗下來。

馮紫英翻身上馬,往家裡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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