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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送走了爸爸和姐姐,簡妮回到曼哈頓的42街汽車總站。那是個曼哈頓一如既往的下午,豔陽高照,曼哈頓島上到處都是人,各種各樣的人種,形形色色的表情,千奇百怪的姿勢,在簡妮面前晃過,留下他們身上的氣味和說話的聲音。明亮的陽光如同暴雨一樣有力地落下,將玻璃幕牆的摩天大樓照耀得宛如透明的魔棒。時代廣場上到處都是這樣閃閃發光的玻璃摩天樓,時報大樓上通體都是廣告牌,上面閃爍著可口可樂的紅色,褐色的氣泡在玻璃瓶口翻滾著,十全十美。滿耳都是聲音,吸引購買的聲音,新錄音機試音的短暫音樂聲,商店門口飄出來的的背景音樂,簡妮站在時代廣場前,好象突然被扔進一個正在轉動的萬花筒裡,裡面的碎玻璃正彼此碰撞,那些清脆的聲音預示著萬花筒的變化。簡妮想起了小時候喜歡的一個上海萬花筒,其實也不能說是小時候,她一直喜歡它,一直到考高中的時候,還將那個萬花筒放在自己桌上。阿克蘇的乾打壘窗前,種了一排白楊樹,即使沒有風,楊樹葉也會顫抖個不停。樹葉雖然遮不住陽光,但它們也使簡妮對著陽光看自己的萬花筒時,感到它們的閃爍。媽媽告訴簡妮說,耶穌的十字架是用楊樹枝做的,所以,一千多年來,楊樹一直因為耶穌被釘上十字架而疼痛得顫抖個不停。在光線閃爍中的萬花筒,在輕微的轉動中變換不可思議的燦爛圖案。在時代廣場附近的鑽石街上,簡妮看到櫥窗裡的鑽石閃爍著光芒,滿腦子都是那個萬花筒裡那些細碎的彩色玻璃的光芒。她默默地數著標價上的那些零,然後在心裡乘以九,將它換算成人民幣。她對美元沒有概念,當那些價錢變成了人民幣以後,就象手榴彈那樣,在她的腦子裡炸響:那意味著,爸爸用生命換來的保險費,還不能買到一條義大利出產的鑽石項鍊。

曼哈頓的人群穿梭不停,空氣中充滿了緊張,驚歎,戒備,孤注一擲,興高采烈和心醉神迷,那是一種不能控制的貪婪。大家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斜向兩邊的玻璃櫥窗,全世界最奢侈,最時髦,最新式,牌子最好的商品,都雲集在那些一塵不染的櫥窗裡,都在追光燈下閃耀著不可一世的光芒,義大利的珠寶,捷克的玻璃,西班牙的鑽石,義大利的皮包,德國的皮鞋,德國的刀,法國的香水,法國的晚禮服,西班牙的酒,即使是一件百分之百棉布的藍色短裙,也散發著那種驕傲的光芒,只是,它們並不傲慢,它們在炫耀中默默釋放吸鐵石般的吸引力,每個人在它們面前總不得不想象自己擁有它的樣子,這就是商品的魔力,也是曼哈頓的魔力。一個又一個街口,一家緊緊挨著一家的商店,無窮無盡一塵不染的櫥窗,最好的設計突出了商品的魅力,完美得就象中世紀在義大利教堂和修道院裡描繪出來的天堂。人群在街上和商店裡來來往往,不由得帶上一點點醉了的樣子。簡妮的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邊,她跟著人群進出商店,最昂貴的商店裡有種刀劍出鞘般的氣氛,令人不得不提起一口氣來。

在Saks and company,店員們恭維而精明的微笑,象稱鑽石的天平上那根精確的指標一樣,分毫不差地體現著世界上最昂貴百貨店的富貴,那是如同商品一樣的微笑,輕柔而有力地煽動著人們帶著虛榮心的慾望。他們穿著黑色制服的挺拔姿態,讓簡妮想起了《蝴蝶夢》裡面那個英國女管家,是一樣的謙恭又傲慢。但是,他們更象商品,他們的微笑好象在不斷地熱身,他們向每一個人暗示,只要你付錢,他們就馬上開始服務。在樓上的女鞋部,簡妮看到穿著筆挺黑色制服的男售貨員,單膝跪在地毯上,為買鞋的女人試鞋,他們的手是訓練有素的,潔白的,溫柔的,剋制的,象對待一個女王。簡妮靠在鞋架上,她有點頭暈,就象在上海過第一個夏天的時候那樣。她從涼爽的新疆到上海,無所不在的熱氣逼住了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從那些沒有經驗的毛孔鑽進身體,那種陌生的灼熱的東西,讓她頭暈。她聽到自己脖子上的動脈咚咚地跳著,簡直就象另一個心臟。她想起了南京路上的第一百貨商店,想起包了木頭邊的玻璃櫃臺後面,店員在日光燈下發青的臉,搶購的人幾乎將手伸到他們臉上,他們“乒”地一聲,將東西重重拍到顧客手裡,同時將他們手裡捏著的錢抓走。想起了爸爸媽媽在骯髒的月臺上滾著將要帶回新疆的行李,裡面都是上海的東西,有三分之一,是新疆的同事託帶的上海貨。“撲通撲通”,塞得結結實實,象水泥包一樣的行李在月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聽到兩個倫敦口音的女人一邊挑著鞋子,一邊說,英國小報上說,這裡的女鞋部減價時,英國女王也專門來買鞋。“她的飛機飛一次要多少錢呀!真不夠打折的錢。”其中一個人驚歎道。簡妮心裡也驚歎著,尾隨她們到了頂樓,那裡長長的克魯米吊衣架上,掛著成千上萬件夏季削價服裝,起伏的人頭象麥田裡正在工作的農民,而衣架上的鐵鉤在吊衣架的鐵桿上被拿出來,或者被掛回去的聲音,象大風中戈壁上被掀動的石塊所發出的。簡妮看到那兩個手裡提著紙袋的英國女人,象飢餓的蚊子一樣象前撲去。簡妮也跟隨而去,她伸著手,掠過那些衣服,感受著它們,中國絲綢的光滑,印度棉布的輕軟,義大利皮的柔韌,法國紗的微澀,英國呢的暖意,簡妮覺得心頭一緊,背上和臉腮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就是過電的感覺。

走到洛克菲勒中心的時候,簡妮已經走不動了,她靠著下沉廣場的臺階坐了下來。她心裡有點怕,她一直是個健壯的孩子,通宵複習功課,第二天也從來不頭昏,她不熟悉頭昏的感覺,她怕自己生病了,範妮看病已經用了不少錢,她不想把自己的學費花到醫生那兒去。廣場上方,放著一個有幾層樓高的卡通狗,是用無數紅色的玫瑰做出來的,許多人在那裡照相,他們在快門按動前,此起彼伏地叫“cheese”,就象中國人喜歡叫“茄子”。洛克菲勒中心的摩天大樓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象金子打的一樣,表現著美國富豪的自豪和力量以及洋洋得意。簡妮想起,自己曾看過一篇文章說,老洛克菲勒不肯讓家裡的孩子坐享家中的財產,規定他們必須自己從最低階的職員開始做起,讓他們知道錢的力量,知道錢來得不容易,知道怎樣可以賺到錢。簡妮還是在新疆的時候讀到那篇文章的,在那篇短文裡,她學會了一個片語“make money”,錢是製造出來的。她抬頭仰望它,它象曼哈頓湧動的慾望一樣直衝雲霄,不可阻擋。西裝革履的生意人,拿著沉甸甸的公事包進進出出,用一隻肩膀輕輕點著牆,眯著眼睛深深吸菸的,是從裡面全封閉的辦公室出來透口氣的生意人,他們的臉上,不論長相和性別,都能看到一種決一死戰的狠勁,還有一種前途未可限量的豪情。摩天大樓是曼哈頓這樣一個堅硬的岩石島上出現的奇蹟,暗示著人的偉大力量,夢想的偉大力量,它們在曼哈頓勾起的慾望上火上澆油。在摩天大樓下,沒有走在深山的溝壑之間的感覺,和山在一起的時候,人會覺得自己渺小而平靜,但在摩天大樓下,人的心常常感到被鼓舞和被批評,而思進取。那不能寧靜的心,常常到了街口,又突然看到另一座更高更偉岸的大樓排山倒海般地屹立在另一條街上,它在太陽下的陰影,長長地蓋到下一個街口。再遲鈍的人,都能在這裡聞到燃燒的氣味。

簡妮象夢遊一樣,帶著奇怪的乏力和昏眩,慢慢從42街一直走到4街的格林威治村。街道兩邊的房子漸漸散發出不同與中城的浮華與強悍不同的氣味,上百年的棕色老磚房牆上,防火鐵梯在陽光裡留下複雜的纖細的陰影,空氣裡一陣陣飄著新鮮咖啡的香氣,還有一陣陣的歌聲,有人在街角賣唱。狹窄的街道上一派花花綠綠,那是咖啡館沿街的遮陽傘,小服裝店放在門口人行道邊上的減價品,畫廊在牆上飄拂的幌子,酒館在自家外牆上畫的滿滿一牆正在音樂和美酒中忘形的人們,在高高拉起的窗上垂掛下來的先鋒話劇上演的廣告,人們在咖啡桌前看書,曬太陽,親嘴,喝水,聊天,抽菸,或者無所事事。在街道上唱歌,打鼓,等人,淘舊書攤,逼尖了舌頭舔手裡的冰激凌,將手放在女朋友的屁股上,象握著一隻有點洩氣的白色排球。在商店裡翻動各種漂亮的東西,格林威治村那些仍舊充滿了藝術氣息的大小商店,它們的妖媚清新,對比出了中城昂貴的名牌店裡金錢的銅臭。對中城覺得乏味的人們,聚集到格林威治村來透氣,享受這裡在世紀初由那些等待成功的作家和畫家留下的浪漫氣息,他們在老倉庫改造成的畫廊裡看畫,慢慢穿過正在舉行小型畫展開幕式的畫廊門口,那裡得到邀請的人,正手裡擎著一杯葡萄酒,高談闊論。他們在商店裡進進出出,驚喜地看著印度的,泰國的,南美那些西班牙舊殖民地的神秘而特別的手工製品,優美的燭臺,薰香用的小陶罐,猩紅的幃帳,畫滿了旖旎圖案的高麗紙燈籠,用於性交的烏木靠椅,畫在金箔上的東方春宮畫,還有堆積成山的各種精油做的肥皂,象琥珀和翡翠那樣透明的肥皂裡,嵌著一朵花或者一粒貝殼,能想象到它們在水裡被沖洗時候的樣子。他們輕輕翻動著那些藝術化了的商品,它們象古老的阿拉伯傳說裡的妖姬那樣,迷惑著人們的心,即使是沒有太多虛榮心的人,也忍不住要在這裡流連和沉迷。在格林威治村和臨近的蘇荷區的街道上,人們會放下被中城鼓舞起來的緊張感,在街上閒逛,在咖啡座裡看人,象在上海的淮海中路上那樣熱衷地看人,也被人看。打扮出挑的人,在常春藤覆蓋的老房子邊上招搖過市,擰動自己的身體,象一條養在玻璃魚缸裡的熱帶魚。

簡妮看到一個漂亮女孩,一頭筆直的金髮,長長地拖到腰際,身上的面板卻是淡棕色的,她穿著一件僅僅遮到肋骨的背心,一條短檔長褲,褲腰鬆鬆地橫在胯骨上,露出大半個柔軟的臀部,她的股溝象十九世紀歐洲女人胸前的乳溝那樣露著,她輕輕擰動著整個裸露的腰枝,象緞子那樣細膩而光滑的面板在陽光裡閃閃發光,從容而挑戰似地在街上款款地走著。她看上去很單純,很年輕,象一個突然從雲端落下來的天使那樣不設防。在馬路中間停下的敞篷車上,那戴墨鏡的男人撮起嘴來,吹了一聲長長的,婉轉的口哨,她好象不明白那聲口哨是為了她。

滿街的行樂氣息,讓簡妮喘不過氣來。她不由自主地跟著擦身而過的女孩,著了迷似地看著她楊樹一樣緊繃著的,苗條的身體,肋骨在薄薄的皮肉下微微凹陷,肩胛骨卻象鴿子的翅膀那樣,她的屁股俏皮地朝上翹著,即使是女人,也會對此想入非非,忍不住想用手摸一下。簡妮也很想上去摸一下那女孩的屁股,就象在GAP的專賣店門口,看到的在追光燈照耀著的紅色毛衣。那個女孩從容地穿過長長一條坐滿了人的街邊咖啡座,象經過微風那樣受用地經過人們的目光,帶著不過分的炫耀。在一家義大利冰激凌店門口,她停了下來,買了冰激凌,她長長地伸出手指,要了一個芒果球,一個巧克力球,一個藍莓球,一個香草球,和一個薄荷球,在威化的冰激凌杯裡高高堆滿了漂亮的冰激凌,簡妮從來沒想到過一個人能吃得下這麼多冰激凌,能吃這麼多冰激凌,那女孩捧著自己的冰激凌,賣冰激凌的男孩在她的冰激凌上,用白色的奶油做了一朵大大的花。那女孩捧著冰激凌,一路走,一路吃,她粉紅色的舌頭靈活地舔著,將柔軟的冰激凌一一卷進自己口中。她是那麼懂得對付那些一觸即融的冰激凌,甚至一點也沒粘到嘴角上。簡妮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聽到冰激凌的情形,那是在新疆的小時候,他們還住在建設兵團的上海連裡,乾打壘裡沒有電,夏天,家家都在外面的空地上乘涼,這是一個小小的綠洲,天際線是楊樹筆直的樹梢。大人們輕輕說著家鄉話,從戈壁上來的長風,夾雜著清涼和灼熱的風,象一盆沒有兌好的洗澡水。大人們那天回憶著淮海路上冷飲店出售的光明牌冰磚,22分的是薄薄一片用巧克力包著的紫雪糕,44分的,是方方的一塊奶油中冰磚,有時也可以買到一半是奶油香草的,一半是奶油可可的雙色冰磚,72分的,是長方形的奶油香草冰磚,那都是上好的冰激凌,奶油味很重,裡面吃不到冰渣,又不過分的甜。有人說,用半塊冰磚拌在切成小塊的蘋果,生梨,香蕉和橘子裡,是上好的水果色拉,滿口都是奶油香。有人說,將正廣和的橘子汽水和冰磚拌在一起吃,是更美味的東西。那時,爸爸媽媽還不敢帶簡妮回上海,他們怕簡妮在擠火車時被擠死,怕她在卡車上的三天會凍死,所以,聽到了關於冰磚的傳說許多年以後,簡妮才真正吃到第一塊上海的冰磚,開始的時候,冰磚被凍得太硬了,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後來,它在藍色的紙盒裡化得象稀呢,從手指縫裡,流到簡妮的涼鞋上,腳趾與涼鞋全都是粘呼呼的。雖然狼狽,但簡妮心裡,體會到了極大的滿足。

那個女孩走進一家香水店,那家香水店四周都是大鏡子,在貨架上陳列著上萬種來自世界各地的香水,店堂裡充滿了各種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奇異的,強烈的香味,因為香味太複雜了,裡面的人的臉帶著一種煤氣中毒般恍惚而鮮豔的面色。在每瓶香水旁邊,都放著一些小精緻的紙片,那是讓人將香水噴在紙上,試香水的味道的。但那女孩卻不用紙片,也許應該說,她開始的時候也用過紙片,在她經過“紫色佳人”的時候。但很快,她就伸出手腕來,直接將香水在身上試,一路慢慢在香水的叢林裡走過,她試了兩隻手腕,又試了兩邊耳根,再試了兩個手背,她象狗那樣細心地聞著不同的香水在自己的面板和體溫上香味的變化,當她空著手離開香水店的時候,身上的氣味已經複雜得不能形容了。迎著太陽,她終於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但她馬上又走進香水店旁邊的另一家店,那裡賣用染成粉紅色的羽毛做成的長巾,紫色的塑膠珠項鍊,黑色雷絲做的丁字內褲,裝飾頭髮用的羽毛頭箍,用熒光布做的短上衣,黑色的唇膏。那女孩在店堂的鏡子前興致勃勃地試著各種各樣氣息放蕩的裝飾,有時她在黑色的金屬貨架前久久不動,她是在想象自己用上那些東西的樣子。那女孩看上去仍舊有著女孩子純潔而脆弱的樣子,當她將粉紅色的長巾掛在肩上,又戴上一個白色的高筒禮帽,她的純潔就呈現出放任和貪婪,那是明顯而微妙的變化,她在長鏡子前側過身,挺直身體,收起小腹,她那女孩子窄小單薄的胯幾乎撐不住褲腰了,只要輕輕一拉,已經露出大半個臀部的褲子就會落到腿上。女孩望著鏡子,臉上掠過了嘲弄的笑。簡妮站在後面望著鏡子前的女孩,想起了自己身上那兩個小得幾乎沒有發育的乳房。她一直沒有用胸罩,因為沒有需要。後來是媽媽說,大概用胸罩,它們才會長大,她才用。但68公分的A罩,裡面還是空蕩蕩的。簡妮在交大的綽號叫“德國戰車”,是班上看歐洲足球聯賽的男生們起的,因為她毫不疲倦的用功。那女孩在店裡四處蒐羅在簡妮看來只有電影裡的妓女才用的裝飾去鏡子前試,經過簡妮近旁的時候,她聞到,經過她肉體對香水的溫暖,香水的味道果然改變了,成了火球似一團濃郁的暖香。

那家店裡渾濁可疑的空氣讓簡妮透不過氣來,她不得不退出來,靠在牆上。她想自己是餓了,從一大早起床送爸爸和範妮去機場,她只吃了一片塗了些黃油的烤麵包,因為爸爸告訴過她那英國金鼎牌黃油的故事,所以她拿了箇中國餐館送外賣的密封塑膠筒,將剩下的一小塊黃油裝了,讓爸爸帶回上海。此刻,她的胃象火一樣燒著,她想到家裡還有一些剩飯,可以燒泡飯吃。簡妮是想回家吃點東西的,但她挪不開步子,她想自己是捨不得走開。街上飄著一陣陣咖啡香和烤蛋糕的香味,是從街對面的咖啡館裡傳出來的。那家咖啡館將所有沿街的窗子都敞開了,簡妮能看到那裡面的咖啡色的木頭椅,背和腿上的曲線是青春藝術風格的,和維尼叔叔屋裡用的椅子一樣,那是全家唯一一把劫後餘生的老椅子。簡妮看到有兩個年輕人坐在靠窗的桌子前纏綿,他們在親嘴,輕輕地親了上嘴唇,然後再親下嘴唇,讓簡妮想起農場的狗又輕又準確地從地上叼起一塊薄薄的肉。一個戴著黑圍裙的酒保步履輕快地託著一大盤新出爐的蛋糕出來,送向一張放在黃色遮陽棚下的長桌子,那一桌子年輕人,簡妮想,他們應該是住在華盛頓廣場附近的NYU的學生,竟然為蛋糕的到來大聲鼓起掌來。簡妮看到有個金髮的白人青年,戴著一副藍色細邊的圓眼鏡,乍一看,象《傲慢與偏見》插圖裡的人,他的笑容裡有種惱怒而害羞的樣子。簡妮渾身一震,她在爺爺那裡見到過魯的照片,她認為,那個青年就是魯。那蛋糕暖烘烘的香,簡妮看到上面澆上去的巧克力汁正緩緩地向下流。他將一把吃蛋糕的小叉子含在嘴裡,有點孩子氣的,迷人的。她心裡承認,範妮的品位無可挑剔,只是運氣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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