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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他們的車下了高速公路,來到街道上,曼哈頓帶著挑逗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由得讓簡妮想到錢。簡妮在曼哈頓處處都能聞出美元的氣味。錢在這裡不光意味著消費,它更是一杆秤,可以衡量一個人的智力,勇氣,耐力和運氣,衡量一個人生是豐富還是蒼白、是自由還是侷限,是刺激還是平庸,對簡妮來說,能不能在曼哈頓感到理直氣壯,自由自在,就是人生價值是否得到實現的標誌。

漸漸,曼哈頓又向簡妮展開了它最有紀念意義的街區,那裡處處都留著她成長的印記。她又看到了Saks在街面上的銅牌,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摸到昂貴衣物時,心裡的誠惶誠恐。

她又看到了耐克運動城,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市場調查小組時,就在那裡底樓的收銀臺前,訪問實際購物者。她聽到收銀機結算時列印清單的吱吱聲,即使是一個與耐克運動城毫無關係的人,她的心仍舊為那成交的清脆聲音而欣喜。就是在那裡,簡妮知道自己是個天生喜歡買賣的人。

她又看到迪斯尼專賣店,上一個夏天,紐約旅遊的高峰季節,她來這裡做過市場調查,這一次,調查的是顧客忠誠度。她的崗位在二樓。她拿了一小籃糖果,分發給上樓來看迪斯尼動畫陳列和按照動畫形象做的長毛絨玩具的孩子們,以及從美國各地,甚至全世界各地來的大人們。他們戴著棒球帽,穿著運動鞋和白色的棉線襪子,是全美國標準的渡假打扮。他們和孩子一樣,也驚喜地伸手去摸他們從各地的地方電視臺裡看到過的卡通片裡的人物玩具,他們抱起那些只在電視片裡面看到過的人物,向他們的照相機鏡頭靦腆而幸福地微笑,高興地回到他們的童年時光。簡妮看到過一個印度人的家庭,母親帶著高高矮矮一大群孩子,個個用手捂著嘴,壓住衝出嘴來的歡呼。當時,她手裡端著糖果籃子,頭上戴著米老鼠的黑耳朵帽子,在盪漾著人們溫暖回憶和溫情的店堂裡,突然感到了一種征服了顧客之後,對顧客的愛和對征服的自豪。那時,簡妮嚐到了商品征服人心的美妙滋味。

她又看到Platz Hotel的玻璃門。每次到曼哈頓,把事情辦完以後,她都自己到這裡來喝一杯咖啡。這個老酒店有種巴洛克的奢靡氣氛,還有些舊美國的殖民風情,讓簡妮想象,自己家原先被美國記者採訪的老宅,就是這樣的風格。她坐在橡木的沙發椅上,咖啡杯是老式的英國瓷,上面畫著粉紅色的玫瑰枝。她寧可少吃幾頓飯,將喝咖啡的錢再省回來,也不願意在街邊小店裡喝用紙杯裝的咖啡。她喜歡享受人上人的氣氛。

簡妮對Ray說:“你相信嗎,是曼哈頓幫助我成長的。”

Ray說:“我會記得通知Discovery的傳記小組的,他們千萬不能在你的傳記片裡忽視這一點。”

簡妮大笑著說:“我自己也會記得告訴他們,你別擔心。”

在小義大利和格林威治村交界的一條安靜小街上,他們找到嬸婆生前去做禮拜的教堂。那是棟紅磚做的尖頂小教堂,銅門上的扶手,是一對垂著翅膀的天使。天使被人們的手掌摩挲得鋥亮。推開沉重的木門,教堂裡帶著燃燒蠟燭氣味的涼爽空氣撲面而來。教堂裡面靜靜的,基督低垂在他的十字架上。教堂的每排椅子,都掛了一個用粉紅色玫瑰和白色緞帶做成的花環,祭壇上也放了兩大罐玫瑰花。教堂裡迴盪了鮮花的氣味。看上去,象是在準備婚禮。這就是嬸婆的教堂。嬸婆下葬的那個禮拜天,門口的告示牌上貼了嬸婆的生平和她的照片,那個禮拜天,做禮拜的時候,教友們特地為她唱了讚美詩,安息她的靈魂。嬸婆的棺木在教堂的安息室裡停放一夜,然後由牧師主持,下葬在教堂後院的教友墓地裡。那天,是萬里無雲的晴天,新墳上堆滿了親友們送的百合花,遠遠就能聞到花香。

簡妮在門口聖母像前的蠟燭臺前,往黑色鑄鐵的小鐵盒裡丟了一個美金,拿了兩支白色的細蠟,這兩支蠟燭,一支給嬸婆,一支給維尼叔叔。她就著別人的燭火,將蠟燭點亮了,擎在手裡。按照中國人燒香的習慣,簡妮覺得,自己也應該在將蠟燭插上燭臺之前,先在心裡說點什麼。

“謝謝你對我的所有幫助,愛麗絲。”這是給嬸婆的,“我就要回上海做生意去了,我是為美國公司工作,作為美國僱員回去的。就象我們公司的其他美國人一樣。你為我付了學費的國際市場營銷學,我要在上海做真正的Case Study。你的禮物沒白送。在我每一個成功的時候,都會想到你的。”

“願你能夠安息在美國的土地下面。塵歸塵,土歸土,現在,你回到了心目中的家園,應該可以安息了,維尼叔叔。”這是給維尼叔叔的,“我要回上海去為美國人工作了,我一定會讓自己得到美國人讚許的。我一定會爭氣的。”

兩朵金色的火苗在蠟燭上跳躍著,忽閃著,然後安靜下來,靜靜的,長長的舔著教堂裡的昏暗。

墓園裡到處爬滿常春藤,鳥站在高大的橡樹裡“嚦嚦”地叫著,這是個安詳的墓地。遠遠的,就看到陽光最明亮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墓碑在閃光,那就是愛麗絲的。簡妮將自己的花放在嬸婆墓上,她知道紅色康乃馨配鮮綠色的緞帶是好看的,但沒想到將它們放在嬸婆白色的,雲石在裡面微微閃光的大理石上,在陽光裡會漂亮得奪目。

嬸婆墳上的土還沒來得及長滿常春藤。簡妮找到一把鬆土的小鏟子,挖了一個小坑,將維尼叔叔的畫像放下去,維尼叔叔的臉隔著塑膠紙與她相對,他看上去並不那麼象維尼叔叔,而更象普希金,維尼叔叔給自己加了長長的鬢角,他的衣領也不是中山裝,甚至不是西裝,而是少年維特式的高領子外套。簡妮覺得這張像並不象維尼叔叔,她想了想,卻也不能記起維尼叔叔真實的模樣,只想起了他臉上總是悻悻然的神態,他說話的時候,頭在肩膀上一犟一犟的,不快,不甘,不屑。簡妮輕輕把土塊退下去,埋住維尼叔叔的臉。她將那個小坑重新埋嚴實了,再壓平,將旁邊的常春藤枝條拉過來,種在土裡,蓋住維尼叔叔的小冢。她希望常春藤在這個夏天就將這片土地完全覆蓋住,使嬸婆和維尼叔叔融為一體。

“他是誰?” Ray問。

“我的叔叔。他也去世了,我讓嬸婆照顧他。”簡妮說,“我不該再把他帶回上海。”

“為什麼?” Ray問。

“我想,我家的墓地將來在這裡,不在上海。”簡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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