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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她看到爸爸媽媽急急繞過滿地發黃的廣玉蘭落英向她趕來,媽媽扶著爸爸,爸爸卻擺動手肘,鬆開媽媽的手,示意媽媽先跑。簡妮簡直不能看爸爸走路時的樣子,他突然變得那麼慢,那麼小心,他在那場車禍中還被撞斷過鎖骨,所以現在他的肩膀斜了,他整個人都有點象快要散架的椅子,吱吱啞啞地響著,帶著不堪一擊的僵硬。媽媽的衣服讓簡妮想起來自己離開上海的那天,媽媽就是穿著它去機場送她的,那件衣服是媽媽最重要的衣服,是外婆給媽媽在“朋街”定做的上衣,用的是五十年代“朋街”店裡最後一批真正的英國呢存貨。他們一定已經在弄堂裡宣傳過了,所以,三三兩兩的鄰居,都從後門出來了。他們中的有些人,曾經管簡妮叫“小新疆。”簡妮從小就不喜歡她們,她們最喜歡問範妮奇怪的問題,比如:是不是新疆人一輩子只洗三次澡,每個人都在鞋子裡插著尖刀。她們的臉很刺激地皺成一團,等著她的回答,不論她回答什麼,她們都用被嚇了一大跳的表情接受,將嘴縮起來,“絲絲”地吸著氣,好象聽到的永遠是最不可思議的答案。

媽媽叫:“簡妮啊!”簡妮遠遠望著,竟然不是陽光晃白了媽媽的頭髮,她的頭髮是真的白了。媽媽整個人,也象舊娃娃一樣,褪了色,白的地方不白,黑的地方也不黑了。

簡妮放下箱子,繞過車和劉小姐,向爸爸媽媽跑去。

她過去抱住爸爸媽媽,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逼得簡妮不得不側過臉去,她臉腮邊上的寒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她知道這種消毒水氣味是由自己的心理創傷,在美國時候就知道了,但她卻控制不住自己。她與爸爸貼了貼臉,就象與嬸婆見面那樣。簡妮拼命忍著,才沒從爸爸媽媽手臂裡抽出身去。當挪頓公司的車在弄堂裡那口被水泥填掉的井前,勉強掉了頭,要離開的時候,簡妮心裡真想跟他們一起走。從美國帶來的那些箱子豎在溼漉漉的弄堂裡,把手上吊著 JFK 機場紅色的Heavy警告牌,鮮豔奪目,就象安徒生童話裡所描寫的,從天堂落下來的碎片。

二樓窗臺上,還吊著用竹片做的十字架,只是它變得發黑了。那上面還晾著媽媽水紅色的棉毛褲,褲襠長得不可思議,只是它褪色了,象開敗了的月季花。爺爺藍色的確良咔嘰的中山裝掛在鐵絲做的衣架上。為了保持它的平整,在溼的時候就把衣釦都扣上。即使是洗過了,晾在衣架上,那衣服還是保持了頹唐而不甘的樣子,那就是爺爺的樣子。

廚房的下水道已經老得不能用了,所以在牆上挖了個洞,將下水道的管子通出去。那管子節約地做到接近地面的地方就斷開了,廚房的汙水就直接流到外牆上,再流到下水道里。無風的時候,那條露天的下水道在後門那裡散發著帶著油膩的淡淡汙濁之氣。有太陽的時候,能看到在牆面上沾著已經乾結了的魚鱗,花漣魚,青魚,或者黃魚的,它們在髒髒的牆面上閃閃發光。從第一次看到這房子,簡妮就覺得這房子舊得不可救藥,她沒想到,它們還能繼續舊下去,而且越來越舊,越來越髒。

天井裡那個長滿青苔的西班牙式噴泉上搭著底樓人家的抹布,簡妮這時看懂了它的身世,也看懂了它的髒。那石頭應該是微微發黃的,能看到裡面有星星點點雲母的微光。那邊緣應該掛著清亮的水流,象透明的簾子一樣。簡妮看到,搭在噴泉上的抹布是一件穿舊的汗衫,肩背上大大小小,破洞連連。

爺爺站在樓梯口候著簡妮,他拍拍她的肩膀,對埋頭將箱子搬進門檻的簡妮說:“當心。”簡妮將頭埋著,表面是奮力搬東西,實際上更是怕看到爺爺眼睛裡的失望,他希望簡妮永遠都不要再回上海了,他還希望簡妮永遠不要再與王家有什麼干係。但簡妮拂了他的意。簡妮決定要回上海的時候,是理直氣壯的,但她見著爺爺那陰影重重的身影時,心裡咯噔一跳,她此刻不能說爺爺肯定錯了。甚至她想,也許爺爺當初從美國回上海的悲劇,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要是當初爺爺沒有理想,不拂逆曾祖的意思,他也不必回上海。要是爺爺知道前途將是萬丈深淵,他也不會回上海。簡妮相信爺爺和自己一樣,當初都是乾乾淨淨回上海來的,都是一心要追隨自己的天命,帶著美國教給自己滿懷的天真。

“爺爺,我的簽證是隨時可以回美國去的。”簡妮放下箱子,說,“我的合同是六個月的,也許我六個月以後就會離開的。”簡妮第一次想,這六個月也是漫長的啊。

“那就好。”爺爺應道。

進得家門,簡妮吃驚地看到,爺爺房間裡坐著一個男孩,正伸著頭向她笑著招呼,手裡握著一卷書。爺爺現在居然也在家裡收了學生,教英文。那個男孩,就是準備暑假簽證去美國讀書的醫大學生。當年,爺爺連自己家的孩子都不肯教,現在倒從外面收學生回來,讓簡妮吃驚不小。簡妮看了看爺爺,他臉上還與從前一樣沉默。

“Hey!”簡妮衝男孩揮揮手, "What`s up?"

“Plenty well。”那男孩響亮地回答,到底是爺爺的學生,聽上去沒有跟磁帶學出來的那種做作的聲調。

爺爺相幫著簡妮將箱子搬到為她準備下的房間,那男孩見狀連忙跑出來接下爺爺手裡的箱子,他和簡妮合力抬著箱子,問:“你是從美國回來的?”他指了指箱子把手上 "Heavy" 警告下面的 JFK ,表示自己知道這縮寫的意思。

“是的。”簡妮答道。

“你家好容易團圓,是不是我改日子再來?”男孩問跟進來的爺爺。

“不必。”爺爺說。

簡妮聽到爺爺的英文,想起了嬸婆,他們的口音真是相象,一樣的清晰而緩慢,咬文嚼字的。那男孩臉上謙恭有禮,敬愛有加的微笑,讓她想到自己對武教授的微笑。她太熟悉那樣的微笑了。他們這樣的孩子,心裡本能地相信,這樣的忘年交,能象一根靠美麗微笑點燃的道火索,使自己一飛沖天。爺爺說話的聲音,因為說了英文的緣故突然變化了,那聲音輕柔快速,不象是一個老人的。

“老莫的第二個春天。”朗尼叔叔從自己房間裡踱出來,他的眼眶下有一圈很深的棕黑色,看上去臉色陰沉晦暗,他望望爺爺的背影,對簡妮刻薄地說了個臺灣電影的名字。簡妮卻在爺爺的背影裡真的看到了依稀的矯健,嬸婆照片夾子裡的那個唱老生的青年身影。爸爸媽媽埋頭為簡妮將東西收拾到她的房間裡,不搭朗尼叔叔的茬。爸爸說:"我還記得 JFK 機場的標誌呢。那個機場看過以後,虹橋機場根本就不算什麼了。簡妮,你這麼多行李,沒有罰款啊?”

“公司出我的行李費。”簡妮說。

“全都出啊?”爸爸問。

“是啊。”簡妮說。

“美國人到底是大方。”爸爸說。

“就是,美國人開車的技術也好啊。”朗尼叔叔丟下一句話來,走回到自己房間裡,將門關上了。

維尼叔叔的房間被爸爸媽媽改成了家裡的小客廳,窗子下面放著一個櫻桃木的巴洛克式小茶几,簡妮依稀記起,原先家裡將它釘在牆角上,擱晾衣服的竹竿,又髒又舊。現在擦洗乾淨以後,倒真是體面。上面還放著一隻車料的香檳酒杯,當初範妮將它當花瓶用,不讓別人碰。在小茶几邊,放著一把舊搖椅,那原來放在爺爺房間裡的,媽媽縫了個織錦緞的座墊,又將原先斷裂的藤條換了新的,對面,卻放了維尼叔叔原先用的那把四腿微曲的褐色椅子,媽媽也裝了一個同樣的織錦緞座墊。牆上掛著維尼叔叔畫的水彩畫,是他童年記憶中的家,花園裡的石頭噴泉上掛著水簾,樹影裡有黑色鑄鐵的門和欄杆,簡妮想起來,爸爸告訴過她,家裡的鑄鐵欄杆和大門,都被拆了去大鍊鋼鐵。爺爺房間裡吃飯用的柚木桌子現在也放到這裡來了,簡妮這是第一次看到,原來還有兩張板收在桌肚子裡的,現在拉開了,變成一張西式的長餐桌。在桌子中間放了維尼叔叔從淮國舊淘來的英式舊水罐,在《苔絲姑娘》的電影裡,曾看到過他們用這樣的水罐倒水洗臉,現在,媽媽在裡面插了一大捧紙做的玫瑰花。能看出來,這間屋子的傢俱都是真正上等的舊貨,被小心翼翼地擦洗乾淨,上了蠟,努力掩蓋被作踐過的痕跡。它們也是爭氣的,上了蠟以後,除了傷到木頭裡面的凹痕,大體勉強保持了體面的樣子。它們雖然都不配套,卻有著相似的巴洛克式的排場與劫後餘生的磨難。

這裡保留著一些維尼叔叔的氣氛,簡妮由此想起他的尖利聲音。但更多的,是新疆的家氣氛,在新疆那乾打壘屋裡,箱子上蒙著的白藍相間的鉤花墊子是上海的花樣,桌子上的小紅朝陽格花布是上海帶來的,那是種身處異鄉的支離破碎的氣氛,這個由北廂房改成的小客廳,為了有種落地長窗的感覺,窗上用了及地的長窗幔。那是簡妮徹骨熟悉的窘迫與不甘。

“我們這叫螺絲殼裡做道場。”爸爸自嘲地說。

叔公去世了,爸爸媽媽住了他的房間。維尼叔叔去世了,他的房間變成了客廳兼餐室。範妮去了精神病醫院,她的房間如今就給了簡妮。

媽媽為簡妮新做了窗簾,沙發套和床罩。本來那裡地板上的油漆都掉了,露出白喳喳的木頭,現在媽媽在那裡鋪上了一小塊地毯。書架上還放著簡妮從前用的《新英漢大詞典》,還有韋氏英文雙解詞典,甚至還有簡妮那時買的托福考試應試技巧。其實,簡妮也可以住維尼叔叔的房間,她想爸爸媽媽特地為簡妮佈置好了的範妮房間,大概是想安撫簡妮多年被範妮排擠的委屈。桌子上放著那架舊紅雷牌收音機,那是當年簡妮聽美國之音的特殊英文的,練習聽力的收音機。那桌子還是用縫紉機代替的,面子上鋪了塊玻璃,玻璃下壓著簡妮當年做的生詞表,那時,她將生詞表貼在床頭的牆上,氣範妮。父母精心佈置的房間,讓簡妮想起《木蘭辭》裡面的詩句,但,那衣錦還鄉的自豪,簡妮是沒有的。她想,等前任將宿舍騰空以後,她馬上就從這裡搬出去。她甚至後悔自己在美國時沒有要求住酒店過渡,本來她可以要求的,她那時想,自己當然應該回家住幾天。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她連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裡呆下去。

除了裝禮物的箱子,簡妮別的箱子都沒有開啟。從美國帶回來的萬花筒和小錄音機也沒拿出來。

坐回到原來的老柚木桌上吃飯,冰糖蹄膀的皮是那麼膩人,烤菜是那麼鹹,那麼爛,簡妮真的吃不下去。但她要表示出自己吃得專心吃得香。要不,她抬起頭來,就會看到桌上親人的臉。他們的臉上留著怎麼也擦不掉的悻悻然的神情,那是種被人踐踏過的神情。爺爺,朗尼叔叔,爸爸,媽媽,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有這樣的神情。簡妮在心裡吃驚,自己怎麼能在這樣的神情包圍下,生活了這麼多年。此刻,爸爸媽媽明顯是揚眉吐氣的,簡妮考上交大的時候,就已經在他們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了,現在他們臉上不由自主有點挑釁的意思,他們無法忘記曾受到過的輕蔑。朗尼叔叔恢復了橡皮人的表情,他發胖了,眼睛周圍象腫了一樣,但其實不是腫,是胖。爺爺臉上仍看不出任何不快,或者愉快。他的臉,還是原來的那扇塵封的大門。簡妮誰也不看,草草將飯吃了,她發現自己其實很懷念K-Mart裡 Muffin的死甜。

飯後,簡妮將自己美國帶回來的東西一一分給家裡人。她微笑著看大家手裡拿著她的禮物,心裡充滿永別的感受,她想起那時在醫院裡與叔公告別時的情形。簡妮覺得,這種永別的感受,裡面只有很少的惜別,更多的,是擺脫了必死事物的輕鬆。在簡妮心裡,那在房間當中大大攤開的行李箱,很象當時醫院太平間推到病房裡來的接屍床。然後,她就到媽媽為她準備好的房間裡去了。她將門從裡面插上。那把插銷還是原來的,黑色洋鐵皮上,螺絲都鏽黃了。而門上原來的鎖,早已鏽死,鑰匙也丟了,大大的鑰匙孔裡,塞了一小團紙,防止外面的人從鑰匙孔裡看進來。從範妮房間的窗前,她看到院子裡廣玉蘭樹上淡褐色的大朵殘花,她從來沒注意到,那碩大的殘花竟然那樣不堪入目。

在申和挪頓合資公司的大門口,正對大門的地方,豎立著一塊大標語牌,它是這個院子裡最顯眼的中心,標語牌前,還有一個小花壇,裡面種著矮矮的一串紅,修剪過的冬青樹,通常還有一棵雪松,種在小花壇的邊上,襯托著標語牌上的畫像,表達著冷酷而鏗鏘的革命情調。這種公共建築的佈局,遍佈中國的大小城市與鄉村,簡妮在沒有去美國以前,幾乎對此熟識無睹。在踏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又重新踏進一個有著巨大標語牌的院落,她感受到那標語牌和小花壇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她心裡咯噔一沉。她想起,在新疆和上海的兩所中學裡,都有同樣的洋鐵皮標語牌迎門而立。新疆的學校門口,畫的是毛主席去安源。爸爸對媽媽悄悄說過,那張像將毛主席畫得太矮胖了,爸爸每次去接簡妮,都覺得它醜。媽媽制止爸爸,媽媽說:“你想當反革命啊?”爸爸說,將毛主席畫成這種樣子,應該他們畫的人當反革命。“還要豎在那裡天天給小孩子看。”就是因為那張畫像,爸爸特地教了簡妮,什麼是黃金分割。上海的高中,迎門的地方也有這樣一塊尺寸差不多的標語牌。上面畫的是鄧小平微笑著招手的宣傳畫,標語是“奔向四個現代化。”如今,在公司門口的大標語牌上,畫著一張很象亞歐混血兒的女人面孔,她以農婦的爽朗微笑著。簡妮想,大概這樣的混血面孔是暗示這裡是個合資企業。在宣傳畫通常放標語的地方,寫著一行有力的紅字:“攜手奔向美好明天。”簡妮想,大概這句話,是對這家公司的期望。她斷定,這塊牌子是中方製作的,因為她發現,除了臉不同,標語牌上的毛澤東,鄧小平和這個歐亞混血女人,他們的身體都有著非人的健壯與平整,那石膏像般的身體散發著強權的氣息。

簡妮心裡象席地而起的冷風那樣,掠過不快。這種不快,將她離開家時終於解脫了的輕鬆心情吹得無影無蹤。再次陷落到過去,對簡妮來說,有著幾乎不能忍受的痛苦和恐懼。她在美國時,小看了自己將要經受的痛苦,她以為自己真能象那些為了公司提供的 15% 的艱難驚喜萬分的美國年輕同事一樣,對中國的工作躍躍欲試。離開家,並打定主意要住到前任秘書騰空的宿舍裡去,她以為自己脫離了家庭環境後,也可以當一個單純的美國秘書。她沒想到自己會來到一個已經被美國回憶層層掩埋的中國院落裡,還沒有進門,就被洋鐵皮的標語牌以及開滿了一串紅的禁錮小花壇擊潰。

這個標語牌和小花壇比家裡的房子和氣氛更讓簡妮心中不安,那種進入了監獄般的驚懼讓她覺得自己渾身的面板都緊著,臉頰上的寒毛層層直立,肚子裡的心肝肚肺,都象麻雀一樣驚慌而機警地跳躍著。簡妮用力往裡走,找到自己的辦公室。在樓道上,她聞到了熟悉的中國廁所氣味:冰涼的水氣和淡淡的尿臊,水箱永遠響亮地漏著水。她想,不知道挪頓公司給自己的那份Hardship裡面,是不是也包括了對她內心巨大的沮喪補償,對其他美國同事來說,它包括了文化不同,氣候不同,食物不同和人際關係方式的不同給派駐海外貧困地區的美國商人的補償,人事部沒有說其他的。

簡妮辦公的秘書辦公室,是一間兩個秘書與一個內勤合用的大房間,總經理和副總經理各自的獨立辦公室,是套在秘書的大房間裡面的隔間,美方總經理和中方的副總經理的秘書兼翻譯,就坐在各自服務的老闆門外。中方總經理的秘書是個年輕男人,簡妮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在右手玩著轉筆,就象交大教室裡的同學一樣。總經理Tim Muller的前任秘書勞拉正等著與簡妮交接。

勞拉說了一口又土又快的紐約英文,簡妮為此渾身一振,她甚至微笑了一下。勞拉簡短而清晰地將存檔的檔案一一清點給簡妮,她的動作迅疾準確,令簡妮想起麥當勞餐館裡那些服務生。然後,她拿出一個資料夾,領簡妮走進Tim的辦公室。勞拉靠在Tim Muller的桌邊,長長地伸過手去,在簡妮身後將門 "乒" 地一聲關上。在那裡,她交給簡妮兩份備忘錄,作為樣本。那是每星期一例會以後,秘書要整理的紀要,一個星期裡最基本的工作,以後,她也得按照這個備忘錄去幫Tim跟進備忘錄裡工作的落實。“Chick,Push,Remind,都是你的責任。”勞拉說,“當然,也是你作為一個秘書高出其他部門經理的微妙之處。有一點人所周知的潛越。”勞拉輕笑一聲,噘起下嘴唇,去吹額頭前的碎髮,說,“感覺不錯。”

隨後,她告訴簡妮電腦的密碼,並交給簡妮一個老闆常用的通訊錄,告訴簡妮,美國總部的人喜歡住虹橋的威斯汀太平洋酒店,因為能感受到一點美國式的服務,就象到了沙漠,居然能住在綠洲裡。老闆在中國大陸出差時,要儘量避免買地方航空的飛機票,矮子裡面拔長子,老闆不得不選擇加州的飛機,他們的服務極差,食物不能下嚥,但他們的機長在降落的時候技術高超,幾乎沒有一點顛簸。老闆的太太只喝法國進口的礦泉水,只買錦江樓下的超級市場的衛生紙,就象美國公司到印度去工作的人不得不自己到處帶著水一樣。如此等等。勞拉說得尖酸刻薄,但妙趣橫生。

最後,勞拉指了指門,說:"你永遠要記得,Tim辦公室的門,一定要在你身後關嚴。這裡不是美國總部,是在你們的共產國家,你永遠得睜著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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