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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他那一口愚鈍裡夾著狡詰的鄉下話,象滑稽戲,逗得一辦公室的人都笑了。這笑聲正是他想要的,王建衛在由他引起的笑聲中得到了鼓勵和支援,他飛快地看了大家一眼,臉上的恥辱被必勝的笑容遮住,漸漸充滿了嘻笑怒罵的勇猛和兇狠。簡妮心裡乒地跳了一下,血湧到臉上,漲得血管乒乒地跳。她心裡跳動的是驚慌和仇恨,她說:“是啊,是為美帝國主義服務的走狗羅。”

“呀!”他象唱滑稽戲的人那樣,“刷”地瞪大眼睛,揚起眉毛,"我還以為簡妮王小姐是原封阿美利卡,不懂中國的名詞術語呢。原來王小姐真的是我們上海人,只是包裝得好,讓人看不出。你說得不錯,說得不錯呀!”他說。

“你拿美國公司的工資,怕是也擺脫不了走狗的干係。”按照簡妮的想法,拿誰的錢,就要為誰服務,就是誰的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知道中國人在合資的時候,堅決要求中方和美方的人員同工同酬,但,中方人員實際上還是隻拿國內的工資,他們工資中高出國內工資的那一大部分,都被存入了一個固定帳號,收歸國有。中方人員對這樣的做法也有微詞,包括王建衛。她要點一點中國人的痛處,讓王建衛有苦說不出。

王建衛又“呀”了一聲,再次揚起眉毛,嘖嘖地吧嗒著嘴,看著簡妮搖頭,“我倒沒有想到,王小姐以為我們這裡真的資本主義復辟了,人人都象你一樣了呢。老早我們說,某種人是屋簷下的洋蔥,根焦葉爛心不死。到底還是有道理。王小姐啊,我倒要向你說明一下我們中國的情況了,你在海外多年,不瞭解哦。”王建衛點點地,又指指天,“我們此地,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帝國主義老早就被我們趕走了,買辦也老早被打翻在地了。你想在這裡討生活,就要把眼睛擦擦亮。”

“Tim讓我轉告,因為說明書是英文的,所以讓我一定教會你刷子的用法。”簡妮打斷越戰越勇的王建衛。他開始說到勞拉,這正是簡妮的痛處,她體會到王建衛話裡威脅的意思,合資企業裡中國人的感受,也可以決定一個美國秘書的命運,這是令簡妮覺得最不安全的地方,她最怕看到,自己即使是變成了孫悟空,能一個跟頭翻出去十萬八千里,但還是逃不出如來的手心。這種逃不出去的恐懼,與要逃離的願望,象一個人和他的影子一樣,從小就跟著簡妮,清醒時是她做一切的動力,睡著是她的噩夢。她看著王建衛那張紅色宣傳畫上方方正正的領導階級的臉,又恨又怕。在王建衛鏗鏘的聲音裡,簡妮緊緊握住刷子,自顧自對王建衛說,“你看,刷子的毛是斜的,很容易將掃起的頭屑吸進刷子深處。”然後,再將刷子放回到他桌上,向他推過去,“你這麼能幹,一定一聽就懂的。那就照著總經理的吩咐做吧,我的任務完成了。”簡妮抬起下巴,對王建衛笑了笑,拿起盒子,快步離開他的辦公室。

到了走廊裡,簡妮才覺出自己兩個膝蓋簌簌地抖著,手心裡全是冷汗。她不能相信剛剛發生的事,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被人辱罵和威脅。在國際市場營銷學的實戰練習時,她穿的就是身上這套衣裙,她爭取到了小組主講的機會,她的小組為要進入南美市場的Tang做戰略計劃。他們都很有激情,去說服對唐陌生的,冷漠的當地人,心裡懷著征服的豪情。那是在美國課堂裡開花結果的天真和奮勇,簡妮想,那時自己的屋頂上,飄揚著的,是星條旗。她的心裡閃過爸爸歪斜的身體,甚至爺爺的臉,她想,他們拼死爭取的,就是要跳出如來的手心吧。

王建衛的辦公室開著門,想必他們剛剛爭吵的聲音,別的辦公室也聽得到。經過別的辦公室時,簡妮看到其他辦公室裡的人,都從他們的桌子上默默看著她。她提起一口氣,緊緊吸著小腹,想要控制身體的顫抖,一邊夾著盒子,象夾著一本書,保持莊重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的臉很繃,下巴抬著,表示不屈,真的有點象勞拉的樣子。

長長的走廊,盡頭是她的辦公室。她看到自己辦公室裡,克利斯朵夫正半坐在桌子邊,他那平扁的後腦勺,與所有外國孩子的鼓後腦勺都不一樣,簡直有世界觀上的差異。那個又平坦又結實,橫著一根倔強枕骨的後腦勺,簡直就象電影裡那著鬼頭大刀的義和團。他和王建衛不同,並不僅僅政治化。他太年輕了,對不喜歡的東西,一定要置之死地,而且他有足夠的精力和熱情。簡妮的心又是一抖,這盒子裡的最後一把刷子,就是屬於他的。

她一拐,走進走廊上的衛生間,一屁股坐在馬桶上。

鎖了的衛生間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中國廁所裡淡淡的尿臊味,正在漏水的水箱,襯托著這窄小空間裡的寧靜。簡妮用手握著兩個膝蓋,不讓它顫抖。然後,又將整個身體壓了上去。她看到馬桶前面的馬賽克地上,有一小塊尿鹼的汙漬。在簡妮的記憶裡,這是中國廁所裡熟悉的痕跡。那種不知是振奮還是鬱悶的感覺又出來了。

“我應該這麼做嗎?”她問自己。

“我不得不這麼做。”她回答自己。

她又問自己:“我做得聰明嗎?”

“不聰明。”她又回答,她想起虞洽卿的故事。他是多麼沒有原則,那時,就是他已經發家了,可骨子裡還是個一心往上爬的窮光蛋,他心裡還來不及建立尊嚴和原則。而王家不同,王家的上一代已經富了,玄祖和曾祖心裡多了驕傲。到了自己身上,不光有驕傲在心裡戳著,還有一股雪恥的惡氣。

這時,簡妮想起了在Gap店裡看到的,在射燈明亮而柔和的光束下,鮮豔,柔軟而且暖意融融的紅色毛衣,它吸引著人走近它,想要伸手觸控它,人們以為自己想要摸摸它,其實,是一種引誘人心裡慾望的營銷戰略,征服是在溫文爾雅中,不知不覺,而且心甘情願地完成。然後,簡妮想到She牌香水的廣告,一個穿工裝褲的純情女孩,在香水的作用下脫胎成穿夜禮服的雍容夫人。這廣告裡,那種潛在的對自由與享樂的暗示,煽動著人們拘謹價值觀下的慾望。要是這個廣告放在美國,簡妮會覺得它太幼稚,但放在中國,卻有著要星火燎原般的意義。簡妮想,自己可能應該按照美國式營銷戰略的方式,好好動腦子,而不要動感情。

膝蓋不發抖了,身上有點軟綿綿的,簡妮將自己的身體放鬆,向後靠去,將後背抵在冰涼的陶瓷水箱上。

“能做得更好嗎?”簡妮問自己。

“一定能。”她回答。簡妮想,要是勞拉象生鐵一樣硬的話,那她就要象鋼一樣,硬而堅韌。

簡妮把擱在膝蓋上的盒子抱好,站起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開門走了出去。

克利斯朵夫正在電腦前工作,他穿著藍色的拉練粗毛衣,牛仔褲,耐克的籃球鞋,就象那些大學裡熱衷於美國籃球的中國男生,而且,他在抽屜裡收著一本託福聽力考試技巧。

“Hey。”她招呼他,“剛剛Tim要給你刷子,是他出差送大家的小禮物。他們美國人和日本人一樣,最喜歡用這種新鮮的小東西,你正好不在辦公室。”簡妮說,“是個新產品,Tim本來是送總監一級的,但特別也送給你,他說年輕人會喜歡這種設計聰明的小東西。”說著,簡妮聳起肩膀來,說,“他喜歡你。”

克利斯朵夫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他沒想到簡妮會對他說這些。一時,他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局面。他說:“我沒看出來,這個美國人對誰都挺好。”

“刷子的毛是斜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刷子。”簡妮說,她看了他的頭髮一眼,他的頭髮油耗耗的,但謝天謝地,沒有頭屑。

“那是為了讓頭屑和落髮更容易刷乾淨。”克利斯朵夫看了看說明書,他說著,伸手將自己半開的抽屜關嚴。

“一種物理原理吧?”簡妮問。

“這是物理的基本原理。”克利斯朵夫回答。

簡妮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克利斯朵夫第一喜歡那些新鮮的舶來品,第二喜歡Tim的認同。簡妮想,當他們不能得到世界的時候,他們是民族主義的,當世界向他們敞開的時候,他們就變成是世界主義的了。大概,他將來得不到美國簽證,就會立刻成為一個愛國者,但要是他在美國學有所成,也會與簡妮競爭這個美國公司海外僱員的位置。簡妮想,他比起自己,遊刃有餘多了。簡直就象是虞洽卿與王崇山。

簡妮回到自己座位上,儘量做出平靜如常的樣子。“這心裡的,到底是舒暢還是鬱悶呢?”簡妮不能肯定。

Tim回辦公室,臉色不怎麼好看,路過簡妮時,他敲敲簡妮的桌子,讓她跟他到辦公室。簡妮隨手抓了速記本,就跟他走進去,順手關上門。

“這是什麼時候,你怎麼能跟中國人衝突!”Tim兩眼緊盯住簡妮,好象要將她吃了一樣,“你怎麼能這樣做。那是禮物,你難道不會送禮物嗎?”

簡妮驚呆了。她一直認為自己是Tim的心腹,她適當地表達了Tim的不滿。她以為Tim一定會站在自己一邊,她那滿腹的委屈,都可以靠在Tim肩膀上哭。

“我真不能理解你們中國人為什麼不能與自己的同胞好好相處。我以為勞拉是臺灣人,與大陸的政治形態有衝突。我沒想到你也不行。要是在工作上有衝突,我能理解。但我瞭解,你們的衝突都是莫名其妙的,跟工作沒有關係的原因。是不是這樣?你們將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把我們與中國人之間的關係弄得更加複雜。”Tim根本沒意識到,簡妮還有滿肚子想法,他接著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中國人總是仇恨彼此。”

他也提到勞拉!他將勞拉和自己歸在一類裡,將她們與中國人歸在一類裡。而他,是另一邊。這樣殘酷的劃分,簡妮認為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從前,所有的人,都鼓勵她成為一個真正的美國人,甚至海爾曼教授。他不給她分數,都真的是為了她好,都真的要幫她象美國孩子一樣思考問題。而Tim卻一刀砍斷了她的命脈,就象當初魯對範妮那樣。簡妮緊握著手裡的小本子,不相信自己的遭遇竟是真的。她恍惚地想:也許等一下就醒來了,發現是個噩夢而已。簡妮想,就是自己的噩夢,都從來沒夢到過如此情形。

“你和他們搞好關係,和諧相處,這用得到我來教嗎?”Tim還不肯罷休。

“是的,不用。”簡妮低聲說。

她看到Tim臉上一震,好象被頂撞了一樣。簡妮心裡一驚,她突然吃不準,接Tim這句反問句,應該先用Yes,還是應該先用No。這個句型與漢語的思維正好相反,初學英語的人,最容易搞錯,將Yes 和No用反了,那句話的意思就正好反了。簡妮的本意,是Tim不用教她怎麼與中國人相處。要是用反了,就變成她要Tim來教她怎麼與中國人相處,就變成了賭氣的意思。看Tim滿臉都是餓鷹撲食的樣子,簡妮驚恐地意識到,自己一定真的把意思說反了。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會犯這麼低階的語法錯誤,她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象開春時的雪人那樣,在Tim的責備中,不可阻擋地化為一灘髒水。

看著Tim又驚又怒的臉,簡妮心裡亂成一團。她既不能承認自己的英文會有這麼低階的錯誤,又不能讓老闆認為,她真的有心衝撞他,要他一個美國人教自己怎麼與中國人相處,這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簡妮心裡是急的,但不知所措。見Tim一味盯著她看,要看出究竟的樣子,簡妮急昏了,竟對Tim笑了一下。可那個笑,卻象對王建衛的一樣,抬著點下巴,帶著點挑釁和無賴的樣子。

Tim也驚呆了。勞拉還懂得當秘書就得吃委屈的基本分寸,而簡妮居然連這點都不懂。“Those Chinese。”他心裡哀嘆一句。

“你先出去吧。”Tim對簡妮揮揮手。

簡妮滿心都是慌亂和絕望以及委屈,她想辯解,想流淚,想挽回,想申訴,想請求諒解,但她的身體卻倔強地,筆直地轉向門,沉默地離開Tim的辦公室。

簡妮心裡明白,工作不順利時,老闆對秘書光火,很正常。要是這時候秘書又做了與老闆的想法正好擰了的事,被罵也是天經地義,她已經猜到,Tim不想讓他的上司看到自己搞不定中方合作者,他希望讓上司看到歌舞昇平。從理智上,她認為Tim沒對她做錯什麼。但她實在不能接受Tim的態度,他的態度,對簡妮的心來說,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心裡對這平生第一個美國老闆,有著赤誠的信賴與忠實,那種感情,簡直就象孩子時候對自己父母無條件的愛和認同。她覺得Tim就象自己小時候的父母一樣重要,一樣可以依靠。這感情十分自然,在簡妮心裡生長,支撐她包容對上海所有的不適,它象一個美夢,但被驚醒了。

這時,她理解了自己為什麼不喜歡Muller太太。有一次公司聚會,Tim帶了太太一起來,她是典型的美國婦女,爽氣,單純,帶著一點米尼老鼠的那種小女人的甜。她跟在高大的Tim身邊,由Tim一一介紹給大家。輪到簡妮時,她並沒對簡妮表現得格外親熱,她臉上堆著笑,是那種美國女人對陌生人禮貌的,甜蜜的,小心翼翼的笑,簡妮討厭那樣的笑。Tim對太太很親熱,很照顧,平時開會,去工廠裡看望工人,見客人,都是簡妮跟在Tim旁邊,他的辦公室,即使是畢卡迪先生想要進去,也得先透過簡妮這一關,但這時,Tim遠遠地離開了她,高高興興地陪他的藍眼睛太太。那時,簡妮還暗暗猜想,自己心裡的不痛快,也許是嫉妒。她聽說過,秘書與太太之間的關係,總會有微妙的敵意。簡妮也曾以為自己暗地裡喜歡Tim,那種女秘書對男老闆的傾心,所以要對他太太雞蛋裡挑骨頭。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沒那麼符合邏輯。

她的感情深得不可思議,卻無關風月。她想起第一次在美國過七月四日的時候,校園裡有焰火晚會,那個傍晚,草地上坐滿了人,學生,教授,和學校員工的家人,還有小鎮上的居民,舞臺上有搖滾樂隊演出,橡樹下茂密的草叢裡,螢火蟲白色的熒光在起伏閃爍。當焰火表演開始前,大家在搖滾樂隊的帶領下齊唱美國國歌時,簡妮看著他們將右手按在心上,突然落下淚來。那時,Ray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他還以為她是觸景生情,想家了。她將頭靠在Ray的肩上說,可惜自己不會唱美國國歌。

她照常工作,原來叫他Tim,現在改口叫Mr Muller。原來她喜歡說話時直視Tim的眼睛,現在她只能垂著眼皮,不論如何,也無法正視他的蔚藍眼睛。從她沉默地離開Tim的辦公室以後,他們之間就無法再如以前那樣自然地相處了。

簡妮受到了重創。不過,她心裡明白,是因為自己有非分之想,才會弄出這種尷尬局面。就象在海灘上造沙堡,轟然倒塌是必然的,誰也怪不到。簡妮也知道不能怪罪Tim,其實,她心裡也並沒真正怪罪他,她只是需要時間和勇氣收拾被Tim打破的幻象。她不知道要將被Tim剔除的自己安頓到哪裡去,才是自己也能認同的。簡妮面臨著別人無法理解的危機,那是身份的危機。回到上海的那一刻,在登機橋上呼吸到第一口上海的潮溼空氣時,這危機就象電郵裡的病毒被啟用了一樣,在她的生活中了無痕跡地肆意蔓延。沒去美國時,她肯定自己是未來的美國人。但在美國脫胎換骨後,她反而不能肯定自己是誰,不曉得怎麼與美國人以及中國人相處了。

簡妮避開Tim,是因為想要找到一個方法,讓自己就象一個單純的秘書那樣與老闆相處,但Tim卻認為,簡妮竟然愚蠢到想對老闆耍富家女孩的小性子。Tim是個正派人,不喜歡與女秘書糾纏不清,他認為女秘書要是對老闆有超出工作關係的表示,肯定就是那種好萊塢式的蛇蠍美人。他雄心勃勃,最警惕的,就是這種人。他對簡妮吩咐什麼事,簡妮總是避開與他對視,他的笑臉幾次在簡妮那裡碰了壁,他以為簡妮是逼他去哄她,於是,他開始減少與簡妮打交道,能自己做的事,他寧可自己動手,也不吩咐簡妮。

大老闆就要來上海,Tim要準備開會的材料,比去香港的那份,還要詳細。其實,這時簡妮的事情最多,但Tim卻將會議的準備工作交給畢卡迪先生,說起來,因為這次主要要討論進一步開拓超越花露水之外的新市場,培養真正的香水消費者,畢卡迪先生的市場部工作是主角,畢卡迪先生參與進來很順手。但簡妮心裡總是彆扭的,她感覺到Tim對自己的迴避。總經理迴避秘書,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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