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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與那個老人告別了。我進門時老人正在家裡搞奇怪的手工:編了很多鳥籠,一個個羅列在自己的院子裡。

“編這麼多?”

“送給朋友。”

原來農場裡有很多退休的老工人,他們都喜歡養鳥。那一刻我真不喜歡這些鳥籠,因為它們讓我想起小時候,想起盧叔那隻關鎖阿雅的鐵籠。它們都是囚禁生靈的牢籠,無論做得多麼精巧……

臨走前我想讓他領我去看看那個老教授生活過的一些地方,去尋找一些痕跡。

老人拍拍手:“那就去吧。”

我們一起在農場的疆界裡走著。他向我指點說:“看見這片農場了吧?老教授在這裡耕作了八個年頭。本來他可以把餘下的精力全都花在這片土上,你知道這是一片挺好的黑土,肥得很,攥一把流油。上面長出的東西你見了,都是烏油油的。可那傢伙太剛強,太有志氣——我跟你說過這沒有好結果。你看,他後來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時候我們老哥倆在這兒躺著聊天,什麼都談,就是不談地質學。我們還小心地躲開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你知道是誰了,就是那個人模狗樣兒、叼著菸斗、如今還穿上了揹帶褲子的傢伙……”

我糾正他:“他沒穿揹帶褲子。我最後見他時,他穿的是一條褪色軍褲……”

老人搖了搖頭:“你錯啦小夥子,那時候他穿褪色的軍褲,這個時候你再回去看看,他肯定穿上了揹帶褲子。沒見電視上演的?那是外國人才穿的褲子哩。”

“你怎麼知道他穿了?”

“我知道。你別看我是個沒有志氣的人,可是我的耳朵長。有人到那座城市去了一趟,碰巧見過了那個人,回來捂著嘴在我耳邊上小聲說:柏老如今喝的是咖啡,穿的是揹帶褲子……”

我不再吭聲。我又想到了柏慧。

接下去老人又告訴:口吃老教授的老伴死時還不知道男人的下落,實際上她的男人比她早死一年多。還有,他的兒子在她死的時候千方百計回來了一次,是給母親送葬的。“埋了母親,又埋父親、埋妻子。什麼都晚了……他自己的老婆怎麼死的他也不知道。我琢磨他怎麼也不會想得出來。除非有人告訴他。那是個奇怪的小夥子,我想他比你還要大十來歲吧。他什麼也沒有問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你不想看看老教授的墳?”

我心頭一震,抬頭看著老人。

“看不看?”

我點點頭。

老人領著我往前走。走啊走啊,穿過了大片的土地,來到了一片石砬子那兒。那裡有很多墳尖。

“這都是……”

“都是‘罪人’。”

老人告訴,當年所有被貶到這個農場裡做活的人,還有那個城裡、郊區,所有的“壞人”,死後都要埋到這兒,他們不能埋到公墓裡。

我沉默著。起風了,樹梢在響。

“老教授死了,我們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可是後來知道了,總得給他立一座墳哪。我跟農場的人千央萬求,他們才讓我到城裡去一趟。我們倆是一夜一夜聊過來的一對老夥計啊!我哭著去找他的遺物。什麼都沒有,沒有骨灰,火化的時候沒留下來。我找到的只是他臨死前留下的一隻菸斗,還有一頂帽子。我只得把這些取回來,釘了個木頭箱子,一股腦兒裝進去,埋了。”

“這座墳裡只有一頂帽子、一隻菸斗?”

老人點點頭。

可是那裡有個石碑,石碑上刻了老人的名字。我把石碑上簡單的幾個阿拉伯數碼記下來。我想這幾個數碼也會發人深思的。

就這樣,我們在墓前徘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離開墓地的時候我想:這一切我知道得太晚了……

站在荒草萋萋的原野上,我突然認為那個微黑的姑娘本來就不屬於我,因為我一生下來就屬於另一個家族——我們的這個家族不是靠血脈連線的,它所依靠的東西也許比血脈更為牢固和堅韌,以至於沒有什麼能夠將其掙斷和斬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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