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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這天梅子有些慌張地跑回來,報告了一個壞訊息:父親的那個老警衛員體檢時查出了癌症……

我怔了一下。

“父親哭了。醫生告訴父親,老人頂多能活一個月,也許……父親和醫生吵起來了。他讓醫生改變一個決定,就是把真實的病情告訴病人。而醫生說這個決定誰也不能破壞,這是他們醫院的規矩。因為無數病例證明,如果把真實的情況講給病人,那麼只會加速病人的死亡。父親對那個醫生喊:‘混賬邏輯!你這只是對一般人而言。你知道我的警衛員是什麼人嗎?他是個堅強的戰士,是個出生入死的人!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還怕這個嗎?’”

梅子說父親氣得擂桌子。最後醫生沒有辦法,只好遷就了一下,因為他們都知道父親的厲害。他們不得不按他的意見辦,把整個病情跟老警衛員講了……

我聽到這兒擔心地看著她。

梅子嘆一口氣:“結果那個老警衛員像孩子一樣哭了。他哭得讓人難受。父親一個勁兒勸他。父親講了很多很多,坐在床邊。他們一塊兒回顧了鬥爭生活,還講了人體的客觀規律……”

我重複著“客觀規律”這個詞,搖搖頭。我不能認同這個規律……這一段時間我不斷聽到有人身患絕症的壞訊息,真有點兒可怕。但老警衛員七十多歲了,他的壽命畢竟還算可以。在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之外的地方,在我熟悉的人當中,癌症患者的年齡不斷提前,有的四十歲、三十歲,還有一個只有三歲——他只有三歲呀!那是我朋友的一個兒子。他僅有那麼一個兒子,活潑可愛,臉龐紅得像蘋果……

梅子約我去看看那個老警衛員,我猶豫著。我心裡也替這個人難過,儘管我一直在心裡將其與另一個最可怕的人連在了一起——這個人就是在水利工地上殘酷迫害父親的“老歪”。當然這僅僅止於想象,我對這個老人並沒有多少了解,更沒有友誼,我只知道他是一個獻身於戰鬥的人、一輩子忠誠於事業的人。他直到晚年還一如既往地尊敬著他的首長。他的首長甚至比他還要年輕一點兒,但他直到晚年還在毫不含糊地打著敬禮。一般來說,他的一生既忠誠又頑強。

梅子說老警衛員的突發病情也提醒了父親和他的一些戰友。他們這些人差不多整天忙於工作,從不好好地檢查身體,即便離休在家,也還忙著工作上的事情,比如父親,多少年了,從來沒有好好地查一次——大家都約定最近要到醫院裡去查體。

但我覺得像岳父這樣的人是不會患那種絕症的,為什麼我不知道,反正覺得就是不會……我仍然沉浸在那個老警衛員的事情裡,梅子提出我們要儘快去看看那個老人。我同意了。

第二天我和梅子去了醫院。剛開始我們想約岳父一起,可梅子的弟弟告訴,媽媽陪父親到醫院查體去了。

在那個小小的白色病床上,老警衛員轉動著頭顱,可是已經認不出我了。但他還認識梅子,握著梅子的手,用力地握著。這是告別的握手。梅子向他介紹了我。他再次冷漠地轉過頭來……

整個過程中,他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我覺得他的精神完全被摧毀了。我不知道他的意識正常與否。他不斷地流淚,枕頭兩旁被淚水打溼了。後來他的眼睛突然乾燥起來,定定地望著梅子,望著我,那神情尖利利的……疼痛襲來了,他扭動起身子。旁邊立刻有人去喊醫生。他給翻轉了一下身體,注射了一針。

我不忍心看下去。我的眼睛老要發酸。我把頭扭到一邊,等待著那一次痛苦過去。

一會兒老人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他的眼睛還是尖利利地望著我們,手向上舉了舉,像在空中抓撓什麼,抓了一下,想握住它,可是那兩隻手已經握不攏了。梅子給他把手輕輕地放到被子裡,他又頑強地抽出。這一次他的拳頭握緊了,在肩頭那兒使勁兒揮舞著……

我本來想趁機引他回憶一下那個水利工地的事情,可這時再也不忍開口了。

<h5>2</h5>

從醫院回來時已經是黑夜了。我和梅子剛要吃飯,小鹿匆匆趕來。他一步闖進屋裡,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事情有點兒奇怪。梅子的臉色一下變得蠟黃,她問弟弟:“怎麼啦?”弟弟看看她,又看看我:

“媽媽讓你們立刻過去一趟。”

梅子二話不說,抓起一件衣服披上,拉著我就走。我覺得她的兩條腿都有點兒邁不穩了。我扶著她:

“不要緊張,不會有什麼事的。”

小鹿說:“媽媽只說讓你們一塊兒過去一下……”

我對梅子說:“也許是那個老警衛員不行了。”

梅子沒有回答。踏上橡樹路靜靜的街道,她的腳步越來越亂了。進了院子,進了屋子……我一看岳母的臉色就立刻知道:這可不是什麼老警衛員的事情。

岳父不在家,他還在醫院裡。

“你爸去體檢,進了那個門就再沒出來……”

梅子一下哭出了聲音:“爸爸……查出了什麼?”

岳母嘆一聲:“還沒確診,不過……”

“不過什麼?”

“只是懷疑……”

這時全家只有我一個人是鎮靜的。我仔細地詢問起來。

“愛克斯光透視的時候,他肺部有個地方不太好,只是有個懷疑。明天更多的醫生還要會診。他們單位的領導、戰友,現在好幾個人都在那兒。我是想叫你們過來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告訴你父親本人……”

我說:“還沒有確診,告訴他什麼?”

岳母嘆口氣:“自從那個老警衛員得病以來,我心裡就有點兒發慌。我覺得你爸越來越瘦了,脾氣也有點兒大。我就想,恐怕也不是個好病。我一直勸他去查體,他就是不聽。這會兒,我覺得十有八九是那個病了。我們不告訴他,瞞著他,他知道了會生氣的。讓他有個提防也好……我就是叫你們來商量一下。”

梅子這時候已經哭成了淚人,弟弟小鹿也在一旁擦眼睛。這個可愛的小夥子這會兒像個小姑娘一樣抽泣。我勸阻他們,最後不得不嚴厲起來:這樣完全無濟於事,而且結果還沒有出來——我們不如趁這一段時間到醫院去。

在我的提醒下,他們才擦擦眼淚。我們四個人向醫院趕去。

這兒出奇的安靜。這個病房比那個老警衛員住的地方好多了,套間,臥室很寬敞,只有一張大床。病房裡有洗澡間,有一塊肉紅色的地毯,而且懸著絲絨窗簾。它的顏色真美,光線從這個窗簾裡透過來就像一種很美的黃昏的顏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腦海裡不知怎麼飄過了這行詩句。

他們都到病人跟前問著、安慰著。我離病床稍遠一步,看著他們。我發現岳父只一天沒見就憔悴了。他躺在那兒,顯得那麼蒼老、無力,臉色果真是煞白煞白。我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頭頂原來禿成那樣,鬢角白成那樣。他的神色木木的,好像已經打定了什麼堅實的主意。他的嘴角用力閉著,問妻子:

“醫生跟你全講了嗎?”

“沒有。他們只說問題不大。”

“扯淡!亂彈琴!”岳父的手煩躁地揮動了一下。

梅子趕緊說:“真的是這樣,爸爸,明天才開始會診呢。”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哭出來。這時候我真想把梅子扯到一邊去。多麼脆弱,而且她有一副何等混亂的頭腦!她的泣哭不是太早了點兒嗎?她如果真愛父親,何必製造這種懸念、這種緊張空氣呢?她的哭聲一下子引發了岳母和那個可愛的小鹿的哭聲,三個人一塊兒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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