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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這時候站起來,指指我,向那些夥伴們喊:

“喂——你們知道嗎?他是個流浪漢……”

有幾個停下來:

“是嗎?哎呀太棒了!”他們拍著手,有的還要和我在篝火旁跳舞。

我謝絕了他們。那個叫“白皮”的姑娘把錄音機移近了一點兒,再一次邀請。我讓她坐下來。

她問我從哪一年開始流浪,我搖搖頭:忘記了。說這些時我一直低著頭,後來不知怎麼把元圓唱過的一首歌小聲哼了幾句。白皮笑了:“多麼好聽,都是關於愛情的——我們就喜歡這樣的歌。”

白皮說著,一雙眼睛在四周轉了一下,顯然在找她的男朋友。她小聲告訴我們:那個領頭的、大喊大叫的小夥子就是她的男朋友。我看了看:很可惜,我不太喜歡那個滿面春風、自鳴得意的高顴骨青年。

白皮又說:“你們好浪漫哪,帶著帳篷,就在水庫邊上一躺……”

梅子開玩笑,指了我一下說:“那當然,他們的先人是遊牧民族……”

姑娘嚇了一跳:“真的嗎?”

“真的。”

“怪不得。你們那個民族喜歡騎馬挎槍打天下,是吧?”

“我們喜歡到處走動,我們一代一代都是這樣……”

“你父親也是這樣嗎?”

她又問到了“父親”!無法迴避無法選擇的“父親”啊!我的聲音沉得連自己都有些害怕,回答說:

“是的。”

“你父親是幹什麼的?”

我垂下了眼睛。人哪,總是在自覺不自覺地探聽別人的隱秘,甚至在兩個生人的偶然相遇中也絕不放過這樣的機會——這簡直成了人的通病、一種難以改變的惡習。我本想拒絕回答,但又不願讓一個天真的年輕人掃興,想了想就隨口答道:“我父親是打獵的人,他日夜追趕一隻狐狸,一追追了多半輩子;再到後來他覺得自己變做了一隻狐狸,狐狸倒變成了獵人;他又不停地被追趕……”

“最後呢?”白皮聽出是個玩笑,就笑嘻嘻地問。

“最後那個狐狸扣響了扳機,把我父親打死了。”

白皮哈哈大笑。

“你看,這就是遊牧民族的悲劇……”

白皮笑得腰都彎了。一邊的兩個男青年鼓著掌,嚷著:“幹什麼?幹什麼?這是幹什麼?”

梅子責備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再說什麼了。

眼前的這幫小夥子使我明白了,他們當中並沒有幾個人真正熱愛自己的專業,他們更多的只是喜歡這個專業可能帶給他們的某種傳奇色彩的生活,比如說他們可以到處去走,像風光攝影師似的大肆遊蕩——直到最後發現這根本不好玩。我這會兒也才醒悟:我自己當年原來也不是選擇了地質學——我只是模模糊糊跨進了一個大門,說不定還真是那個遊牧民族的血脈和宿命在起作用呢。我於冥冥中選擇的是一種“流浪”的精神。如果有一種“流浪學”,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它。

想到這兒我不由得一陣高興,因為我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背叛這種精神。

我重新跟那個陰鬱的小夥子說話。突然有一個人在一旁喊:“你們聽——”

大家立刻安靜下來。

那是“嗒嗒”的馬蹄聲。黑影裡大家一齊去望,可是什麼也望不見。我知道這水邊上根本沒有一條可以騎馬的通路。這會是什麼聲音呢?

“也許有人在駕著馬車。”

這就更不對了,要知道這個地方是沒有大路的。“嗒嗒”的聲音好像響在寂靜的深夜裡,響在天空中。

夜空中的馬蹄?!

這使我立刻想到外祖母講過的故事,想到了外祖父的紅馬——它在那個可怕的時刻化為一道閃電飛向了天際。紅馬燃燒著,它就在茅屋四周的原野上跑來跑去、跑來跑去。它再也不能回家了,他只在遠處盯著我們的生活……

任何時候,只要是一陣馬蹄聲就能引起我的暢想和激動——在那座城市裡,我和梅子深夜醒來,會聽到進城的馬車發出清脆的馬蹄聲。“嗒嗒、嗒嗒”,這聲音真使我如痴如迷……

馬蹄啊,這牽魂奪魄的聲音,原來它在這深山的一片大水邊也可以聽到。瞧它一出現就迅速征服了這群狂放的青年,它的魅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一種神秘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覺得有一副勁蹄大約就從我們頭頂一掠而過……

我閉上了眼睛。

那聲音漸漸小了,以至於完全消逝……

夜太深了。年輕人向我們告別,他們要走了。

走了很遠,那個神情陰鬱的小夥子又轉了回來。他皺著眉頭問:“你剛才說了‘嗜好’——我有‘嗜好’不好嗎?我真的這輩子都停不下來嗎?”

我不知該怎樣回答,只是喃喃著:“不,‘嗜好’很重要,一個人也許永遠不該拋棄他的‘嗜好’……”

小夥子琢磨著,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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