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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纏綿病榻</h4>

<h5>1</h5>

跨入中年的門檻之後,這次山區之行可能是最重要的經歷之一。它或許是我特意留給中年的一份禮物。梅子這一路能夠自始至終陪伴我,一同欣悅和憂傷,一直注視著我的懷念和沉默。一個人並非有很多機會如此地領受他人的溫情、感知近在咫尺的暖意。遠走,歸來,告別,渴念,這就是我們在這個秋天所做的事情,這就是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城市/鄉村。這當然不是什麼浪漫的旅行,而只是風雨人生中的某一站、某一幕或一瞬。

也許是一次長途跋涉累積的倦怠,料想不到的是剛剛回城我就病倒了。身體中潛伏的敵手猝不及防地猛擊一拳,讓我在眩暈中倒下來。最初是發燒,高熱幾天不退,進出了幾次醫院還是時好時壞……奇怪的是全身力氣就這樣耗失淨盡了似的,一連幾天躺在床上,眼睛都不願睜一下。

肯定是梅子的主意,那天車子從醫院開出來直奔橡樹路,開進了岳父的院子。結果我就在這兒住了下來。十幾天過去了,鼻孔裡仍然是濃濃的來蘇水的氣味兒。“應該再回醫院去。”這天一大早我又聽到了岳父陰沉的聲音。我在憤怒拒絕,可是竟然連一個清晰的字都吐不出來。旁邊的人又開始手忙腳亂了。

“給他敷一個冰袋……”岳母在一旁說。

有人邁著碎步跑開了。一會兒我的頭上涼涼的舒服極了。岳父在一邊咳了一聲。可以想到那是一張嚴厲可怕的面容。“這都是在山區染上的病,”岳母嘟嘟噥噥,“多長的時間沒吃那份苦了,又不是當年……”

“媽媽……”梅子勸阻她。

我閉著眼睛,不看錶,不看屋內的光線,也大致可以知道正處於什麼時間。我咕噥一句:“天黑了梅子,我們該回家了。”

“孩子,這不是躺在家裡嗎?”岳母湊在耳邊,她說話的聲音像呵氣。

“不是……”

“這裡條件好些,一週以後再回你們那兒……”

“我們得回家去……”我仍然在對梅子一個人說話。

有人給我換了兩條溼毛巾。我把毛巾揪下來扔在床上。那個不時咳一聲的老人大概實在不耐煩了,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開了。

梅子與人悄聲商量什麼。後來她和那個人一塊兒走開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有人把我扶起來。一輛車停在門口。“還需要我去嗎?”響亮的小夥子的聲音,是小鹿。我迷迷糊糊喊了一聲:“需要……”

“好哩……”一個高高的小夥子一下子跳進車來,帶著一股清涼的風。他挽住了我的胳膊,我靠在他的身上……

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窩。這裡有一種多麼熟悉的氣味啊。他們把我扶到床上,讓我心上充滿感激。

“他真是太累了……”

“他差不多沒有一天能夠休息好。”

“舊地重遊,可能太激動了……”

我懶得說什麼。我知道這並不是“太激動”造成的——恰恰相反,面對昨日痕跡,我更多的時候倒是過分地平靜了。當我重新站在故地荒野時,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完了——我那時茫然地看著一片生我養我的親密而神聖的土地,目光呆滯、麻木——我竟然無動於衷……

從山區剛回來的那天陽子就知道了,他急匆匆趕過來,一進門就端量我和梅子,有些失望:“什麼也沒有帶回來!”

我抬起空空的兩手:“是啊,我們該給你捎回一個大姑娘來!”

“那倒不一定……”他在屋裡徘徊了一會兒,自語般說道:“你們帶走了人家的帳篷,人家照樣結婚。”他是指呂擎和吳敏。

那一天他玩得太晚了。他後來好像一直在說他們學校新來的一個女模特兒,眉飛色舞。令我稍稍寬慰的是,他終於沒有再提那個阿蘊莊的女孩——要知道她曾讓他死去活來啊……就在他走後不久,我開始感到不舒服,結果第二天就病倒了。梅子說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倒在旅途中。

小鹿坐在床邊。我長時間攥住這個小夥子的手,好像害怕他突然離開似的。小夥子高高爽爽,像渠邊上多汁的梧桐苗兒一樣。而我剛剛四十歲就變得如此臃腫,臃腫得令人不能容忍。我以前好像說過:“我最討厭的一副模樣終於讓我自己長了出來!”

“肚子長得像鍋,洗澡還讓人搓”—— 一句順口溜兒飄過腦海,誰說的?好像是她,元圓。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個小傢伙了——那是一年前,她抱怨說夜大里有個好朋友,是個小夥子,人蠻好,“就是長得太瘦,胸脯像雞一樣。他整天邀請我到他家去玩,一次又一次……後來我就去了。他家好闊氣啊,整整佔了六間房子,而全家只有三個人:一個父親,一個姐姐;姐姐出嫁了還住在家裡。母親大概死去了。”

我記得那天梅子一直坐在一旁,她看著小姑娘,然後略有不安地留下來。

“反正他沒有母親。他們住的房子是一種老式樓房,鑲了橡木地板,門窗都很結實,挺闊氣的。他父親是個廳長,禿腦門大眼睛,兩隻手很好玩,胖乎乎的……小夥子把我領到家裡就不太管我了,只讓廳長跟我玩。幾天以後,廳長讓我嫁給他。”

“嫁給他兒子?”梅子問。

“不,是嫁給他自己,狗孃養的……”她罵了一句粗話,合掌大笑。

元圓說那人快六十歲了,看上去只有四十四五歲,雖然頭髮少一點兒,“還能不年輕嗎?每天要大把吞食複合維生素,還要讓人按摩揉穴位,打太極拳什麼的……”

梅子不信任、更不喜歡快言快語的元圓,自那次談話之後,她就說元圓是一個“危險的女孩”,“與這樣的女孩在一起,你可得離遠點兒……”

我多少同意梅子的話。可是這會兒躺在床上,卻一次又一次地想著她、她的那句順口溜。

<h5>2</h5>

我的病把小鹿嚇壞了,他大概害怕失去一個最好的朋友。在我得病的頭幾天他甚至哭過,因為他從來沒有見我病成這樣。當時我頭痛欲裂,大汗淋漓,連自己都感到驚訝。我好像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時刻受到了什麼摧折,很可能是傷及內部,現在只不過是暴發出來而已……此刻小鹿坐在旁邊,正憐憫地看著我。這會兒他居高臨下、滿腹心事地注視著、愛護著。

他盼我快些康復,像過去那樣——假日裡我們常常一起玩,到郊區爬山、去植物園。我們在一起時我總是感到了極大的愉悅,彷彿只有從他身上才能捕捉到自己逝去的童年——它夢一樣存在過,可它真的是結束得太快了……他總是扯著我的手嚷叫:“我們到哪兒去?喂,我們到哪兒去?”

“我們到黃河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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