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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呂擎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那個四合院裡,就像一個玄人找到了自己的禪房。但我卻知道他需要、他期待一種深刻的交流,他正以小小的孤獨,去拒絕更大的孤獨。所以他常常藉故不去學校,來人找他,他就把自己反鎖在廂房裡。有一次學校來人了,母親在門外說:“孩子開門吧,是重要會議的通知。”屋內沒有了一點聲音。許久之後,一張小紙條從門下伸出,上面寫著:“我病了。”

而最近一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去學校,有時一連幾夜宿在那裡。我突然想到了他前幾天說的那個“亂子”,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情,就直接到學校找他去了。

系教研組沒他的影子,他們說:“你到第三食堂西邊那個路口去找他吧。”

我知道那是個熱鬧地方,因為那裡有個大食堂,吃飯時許多師生都要經過那個路口。所以平常有小商販到學校賣雜七雜八,擺攤子,都到那兒。路旁有一排宣傳欄,上面總貼一些奇奇怪怪的廣告,像晚會海報,招領或物品轉讓啟事之類。我趕到時,正有一些人圍看什麼,最裡邊好像非常熱鬧。我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間發現了一個演講的人:這人頭髮稍長,像呂擎一樣瘦削。他已經講了很久,乍一聽摸不到頭緒,可是所有的人都在為他歡呼,熱烈地鼓掌。顯而易見演講者受到了極大鼓舞,當他等待掌聲一停,立刻以更果決響亮的聲音講起來。他提到了汙濁不堪的校領導層與某些商家的勾結、校外某些權勢人物對一宗宗商業活動的染指……某人某事,可怕的前景,驚人的墮落……我稍稍能聽出一點眉目的就是,這所大學的一個合作專案引起了巨大爭議,這其中有校外的領導和商業集團的插手,又得到學校某決策者的支援,已經變得極為複雜。這時我才注意到,平時總是貼滿了報紙之類的宣傳欄已經全是類似於演講的內容。欄上最醒目的是一篇呼籲書,由一批教師和學生髮起,不太長,但措辭極為尖銳,下面則是一大串簽名。我仔細看了簽名,從這些不熟悉的名字中試圖找到幾個熟悉的人。果然,我從中找到了呂擎的名字,除此而外還有那位許艮教授;學生當中有餘澤,特別讓人吃驚的是還有所謂的“校花”莉莉……

這一次的規模顯然相當可觀。而且本來已經平息了,現在卻又重新爆發了,其中必有深層動因。我注意到在那張主要的呼籲旁邊,還有另一些質詢和揭露類的文字,其中涉及了方方面面,內容更為具體和繁瑣,例如既有學校食堂對學生伙食的剋扣,又有院系職稱評定和聘任中的黑幕……這時演講者又換了一個人,但內容變得更尖銳,口氣更激昂,聽眾的支援聲浪更大。

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在演講者旁邊的幾個人中就有呂擎。他的目光沒有放在演講者身上,而是像在望向人群的空隙,像是從這兒望向遠天。但演講者的話音一落,他也隨上大家鼓掌。我費力地往裡擠,因為我想站在這兒喊他肯定是不得當的。擠了滿頭大汗,總算擠進去。他好像對我的出現稍稍吃驚,嘴裡發出輕輕的一聲“哦”,然後就設法和我一起往外移動。

我們站在離人群稍遠一點的地方了。我喘息著,“嚯呀,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在參加這個呀,看來鬧大了。”“鬧大了,昨天學生上街了。”“我怎麼沒有聽說?”“那是因為隊伍剛拐出校外不遠就被攔回來了。有關方面建議整個事件只能解決在校園之內,說一切都好商量。”呂擎回頭望著,“所以這種辯論校方也就不能禁止了,一禁止,大家沒有說話的地方,勢必就要湧到街上去。有一句老話,就是‘讓人說話,天塌不了’——話是這樣講,有的人最怕的還是讓人說話。你聽到第一個演講的了吧,那人讓我想到當年的林蕖,一個最棒的傢伙……”

我不知能否對上號。我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看了呼籲書和宣傳欄上的文字,還是不太明白。”

“你怎麼會明白呢,這麼複雜的一沓子事,就是專門的調查組也得幹上幾個月,你看看就能明白才怪呢。”他扳著我的肩膀往前走去,“咱們邊走邊說吧……怎麼說呢,這其實是積累了多少年的怨氣,藉著一個事件全爆發出來了。起因是學校東南部的那片林子,就是鄰近圍牆的那一大片,被一個開發商看中了,他提出要和學校聯合開發成一片臨街商業區,與學校利益分成等等。這個計劃太過分了!因為幾年前,就是我們做學生的時候,我們也打過一場林地保衛戰,我和林蕖都參加了——那時官商聯手要割掉的只是現在的幾分之一!可見那些人的心不僅沒有死,胃口又比當年大出許多倍!我把這個資訊告訴了林蕖,他電話上就氣得大罵起來……所有的老師都反對,因為這片林子對一所大學來說太重要了,這是我們學校的肺,多少老師學生一早一晚在裡面呼吸……交涉不成那個商家就找了橡樹路上的人,那些人一插手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就這樣,老師和學生就鬧起來了,一鬧還帶出了更多的事,連幾十年的老事也挖出來了。有些事情真是讓人吃驚啊……”

我聽著,在心裡驚異的是呂擎對整個事件的參與熱情之高,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我看過的那些宣傳欄上的文字,其中有的質量並不高,用語偏激是一回事,個別觀點從根上說就很難令人苟同。總之它們瑣碎,呼號,與當年的大字報風格無異。我搖搖頭:“我懷疑這種形式能解決問題。還有,宣傳欄上的文字許多很浮淺,毫無深度……”

他站住了,看著我:“圖書館裡有些精裝書很有深度,你把它們抱出來擺在學校領導桌子上,能解決問題嗎?”

“你這是抬槓。”

“不,是大實話。一個人面對的總是生活中的具體問題,他對這些具體問題的反應、他的態度和立場,正是一種‘深度’,是‘深度’的組成部分!我完全同意林蕖的這個看法,也就是從這個方面,這樣考慮,才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一些教師和學生一邊。”

我無話以答。我當然知道林蕖——他當年是高出呂擎一級的學生頭兒;還有,這會兒我想到了比我們任何人似乎都有“深度”的一個老人,那就是許艮教授,他也簽字了支援的……是的,也許是的。我說:“許艮教授,他現在好嗎?”

“他嘛,還像過去一樣……”

“我很想去看看他。”

“那就看看他吧。”

<h5>2</h5>

校區路旁仍然有不少人,他們似乎並不受整個事件的影響,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有的一邊看書一邊走,有的排隊買東西。一溜溜的路旁櫥窗裡什麼都有,站在後面的人竟然有學生模樣的人。呂擎說:“我們這兒不同於過去了,因為早就開始開放搞活了,有的學生不光在校園內搞報攤,還開燒餅鋪,賺一個學期的學費綽綽有餘,有的還買了高檔電器呢,畢業時嫌帶上麻煩就降價處理了再走人……說起來你不信,有的學生憑藉父親的關係,一邊上學一邊搞起了大買賣呢!”

“一個學生會搞什麼大買賣……”

“那你錯了。有的不過才二十來歲,在倒賣汽車呢。在他們手裡掌握的進口車有幾百輛,兜裡的便攜電話一天二十四小時開著。”

我吸了一口涼氣。可我不能不信。

“如今與你上大學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了。現在可真是搞活了,搞得五花八門。你如果晚飯以後等在大門口看吧,那時就會有一輛輛高階轎車停在那兒,那是發了財的大老闆的車,在這兒等女大學生。他們單等最漂亮的女大學生出來,拉上她們就走——當然是這之前在舞會酒吧之類場所認識的,他們會贈給她們一個傳呼機——從此雙方就方便來往了。通常老闆們到了半夜再把她們送回來,如果是週末,乾脆通宵不歸……”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你把自己的大學抹成這樣黑,有人不會答應的。”我這樣說,心裡卻陣陣發涼。因為我知道呂擎是一個嚴謹的人,他從不亂說。

“不是抹黑,是告訴你各種各樣的事實——你如果圍在那兒聽演講,就會激動得熱血沸騰,你會覺得這些年輕人啊,他們真是勇敢,他們關心這麼大的問題!他們常常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你看一看,想一想,誰才能真正代表我們的學校?出了幾個賣身的學生就讓你覺得大勢已去?其實那些衣冠楚楚的頭面人物也在賣身——他們更沒有廉恥,他們讓有錢的商人牽著鼻子走,人家讓他怎樣他就怎樣,這不是賣身嗎!”

我心底不能不同意呂擎的話。是的,我剛才親眼看到一個男同學在演講,而旁邊一個女生仰著臉,正眼含熱淚看著他。說不定她會愛上他的。我自語道:“他真的很可愛……”

“誰?”

“唔,我在說……那些演講的學生……”

呂擎回頭看看我們離去的方向:“是的,很可愛。可惜他們當中有幾個太能背書了——淨是書上的詞句。如果有女同學在旁邊,他們就背得更起勁。沒有辦法,一種表演性,一種模仿和慾望,總是損害著這一類極有意義的行動……我這樣說也許太過分、太苛刻了。女同學很純潔,她們很容易愛上書中描寫過的某一類人——她們愛的不是具體的人,而是一個‘概念’……”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我們所有人都無法幫助那些熱淚潸潸的姑娘……

話題再次回到覬覦那片林子的商家。呂擎說:“其實這些咬人的鱷魚有的就是這個學校自己培養出來的,他們現在不是通常說的‘反哺’,倒是反咬來了,把母校當成了大肥肉,弱肉強食……”

“這麼大的學校不是‘弱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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