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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驅 魔</h4>

<h5>1</h5>

夏天對這座城市開始了最後的折磨。無論是以往的經驗還是眼下的現實都在提醒我們:這一段日子才是最難熬的。整個夜晚,街心公園、小衚衕或馬路旁納涼的人有增無減。除了極少數時間以外,低電壓或更乾脆的停電使大多數製冷裝置基本喪失作用。幾乎沒人在家裡睡覺,連那些最拗氣的老人也被他們的兒孫抬出來了。

所有機關都被迫一再縮短上班時間,人們一般要到下午四五點鐘之後才敢出門。大家尋找各種各樣的辦法對付這場煎熬。這樣一來,這座城市的居民就和那些湧進城裡的打工者、流浪漢們攪到了一塊兒,大家都在採用差不多的方法苦度這個夏末。流浪漢平日就待在橋洞下面,而現在那兒成了市民們最為嚮往的去處。可流浪漢總算先到一步,屬於捷足先登,早已佔據了最好的位置——於是他們現在就不得不被趕走,或者被圍裹在更多的人中間。

我對付酷熱的辦法是一天到晚把自己澆得溼淋淋的——這就不得不準備幾隻水桶,只要水龍頭一有水就趕緊把它裝滿。還有,我總是告訴自己:這是今年最後的酷熱。平時我只穿一個短褲,寧可悶在家裡,也不願到外面去擁擠。

這天我正在往身上潑水,有人竟砰砰敲門。從擂門的力度上看,來者準是一個壯漢。他一邊擂一邊喊,我終於聽出是馬光,就拉開了門。

他進門就嚷:“你真是個怪人哪,現在誰還待在家裡。”

我問什麼事兒?

“你最好到雜誌社去一趟,婁主編找人呢。”

這麼熱的天婁主編還打發人來喊我,看來準有要緊事兒。我們往外走時,馬光告訴:“現在正忙一個討論會,該是你這個主任出馬的時候了……”

又是一個討論會!老天,有人在這麼熱的日子也不願停手,可見功名利祿的誘惑有多麼大。這些年各種各樣的討論會和展覽會太多了,而且只要找到我們雜誌社,大半就得掛個空名。這些會的背後必定有一個企業或個體戶提供贊助,我們雜誌差不多等於白忙一場。每一次會的主角總是另一些人。一場討論或展覽過去,雜誌社本身落不下任何東西。可奇怪的是婁萌總是樂於摻和這種事兒,這倒一直使我感到費解。那些擺弄書畫和各色詩文的人為了讓雜誌社出面,總是送來迎接不迭的言詞賄賂,什麼權威性呀、文化重鎮呀。難道她只是為了滿足這種虛榮心嗎?暫時還看不出。或許也有一點。不過一路上我都在想:眼下這個找上門來的傢伙不啻於“趁熱打鐵”和“趁火打劫”,這傢伙又會是誰?就憑這一點,他在我眼裡就平添了幾分可惡。

我忍不住,問馬光他是誰?馬光一說出名字,立刻嚇了我一跳。

鬥眼小煥!

我罵了一句,馬上待在原地不走了。

“怎麼?你又怎麼了?”

馬光不知鬥眼小煥何許人,我就耐著性子給他簡介了一番。

“那又怎麼?婁萌已經應承下來了。再說人家的合作單位全找好了,一筆款子也划過來了。婁萌說剩下的事兒,比如會議時間、地點和議程還有司儀什麼的,都要你來定呢。”

“這個狗東西!這麼熱的天還來搞這種沒皮沒臉的事兒……”

馬光捂著嘴。他在幸災樂禍。很清楚,我這個“主任”可不能白乾,這就到了在大熱天出力的時候了。從現在直到最後搞成一個討論會,需要來來回回多少奔波。我在心裡罵:好哇鬥眼小煥,你就這麼糟蹋我吧。

一路上我只想怎麼對付婁萌。討論會要開也不要緊,我承認鬥眼小煥也寫出了一點東西;我想的是怎樣儘可能地往後拖,比如等天涼爽一點不行嗎?那時候大夥湊到一塊兒熱鬧熱鬧也有興致。眼下都在熬呢。

婁萌和另外一個編輯在辦公室,一架空調機因為電壓過低常常不能啟動,顯然不太頂事兒,他們正大口吞吃冰糕。我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一個勁兒堅持會議拖期。

“拖多久?”婁萌把冰糕從嘴裡拉出來。我發現她只穿了很少的衣服,身上一點汗也沒有。而屋裡其他人都汗漉漉的。我想這真是一個奇女。她皺了皺眉頭——她最愉快的時候才皺眉頭——瞥一眼馬光,“你和寧主任一塊兒跑跑吧。”

馬光說:“我胃痛。我捂著肚子才把他喊來……”說著卻伸手抓了兩三支冰糕。

婁萌把臉轉向我。

我說:“現在開討論會,必須找一個電力充足的地方,而且必須有大功率空調機,客人也要住到有空調的房間裡——可製冷裝置能不能有效啟動還是個問題。會場和房間的租用費要貴許多,這無論對鬥眼小煥還是我們都不合算。這次既然把款劃到編輯部來了,那我們只要一拖期就可以省下一大部分,這對各方都有利……”

“可是你要為作者考慮,作者希望越早越好。”

“作者是我的一個初中同學,他這方面讓我去講好了。”

婁萌一直偏袒作者,好像她與鬥眼小煥的關係比我更近似的。這很奇怪。我知道鬥眼小煥有一個特別的才能,就是可以任意地、隨時隨地把自己所需要的人呼喚出來。而且他總能突然地出現在一個地方,站到他所需要的人面前;如果想要躲開什麼,要消失也很快,簡直是來去無蹤,像個土行孫——若不是這些年也寫起東西來,他才不會把我瞄上。我第一次在這座城市見到他、並知道他也開始‘寫詩’的時候,立刻就覺得自己選中的這家雜誌多了幾分晦氣……

經我再三請求,婁萌最後總算鬆了口。我又大汗淋漓地回了家。一路上我不斷地罵鬥眼小煥。

<h5>2</h5>

婁萌是橡樹路上的常客,跟岳父也是老熟人了。岳父背後說起她都叫“小婁”,那兩個字從一位神色肅穆的老人嘴裡吐出,很是奇怪。有一天我從辦公室出來,正好趕上她的車子在門口停下來——她匆匆去樓上取了什麼東西,得知我要回岳父那兒,就捎上了我,原來她要去橡樹路。一路上她都在誇我的岳父,不叫他“梁裡”也不叫“梁老”,只說“老領導”、“老首長”如何。我忍不住請教她,問兩種稱呼之間有什麼區別?想不到她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都一樣,像你岳父這樣的老同志,都一樣嘛。”

可我還是不明白。

她今天就是去另一位老首長那兒……大半還是為刊物奔波。她從挎包裡掏出一面小小的鏡子,小心地用小拇指甲在眉梢處剔了一下,又抹了幾下口紅,使勁抿抿嘴,準備下車了。

車內的冷氣真足,待在裡面舒服極了。車子駛進了橡樹路,這即便閉著眼睛也知道:突然安靜下來,路面沒有了顛簸……車子好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停在了一棵大白蠟樹下。

我和司機在車裡等婁萌回來。

這兒沒有一輛車透過。車的左前方還有一條路,它通向五十米之外的一個大門,那兒好像由木柵欄封閉起來。一道高牆圍起的是濃濃的綠色,茂盛的樹木幾乎將裡面的建築物遮了個嚴嚴實實……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問:“這是什麼地方?”司機轉臉瞥瞥,馬上把頭轉開說:“啊,是那個……那個嘛!”“好像這兒不對外開放,閒置著。”我咕噥著。司機的眼睛並不轉過來,說:“凶宅。這會兒沒人了……現在空著……”

我的心裡一動。我看看他,他還是看著前邊。老天,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凶宅嗎?蒼白青年的面容從我眼前一閃而過……我開啟了車門,有點躡手躡腳地走下來,司機好像在身後說了什麼,我沒有聽見。

我一直走到木柵欄跟前。這兒被釘死了,裡面那道堂皇的鎦金大門緊緊鎖閉。我從縫隙中往院裡望著,只看到一些樹木,茂長的灌木和雜草。這樣不知多久,直到婁萌一聲聲喊我——她見我遲遲沒有挪動就走過來,狠狠扯了一下我的衣襟……

在車上,婁萌的口氣裡有些責備:“別去那裡……多麼晦氣!那可是個晦氣地方……”她好像餘悸難消,長時間沒有說話。直到車子駛出了一大截路,她這才長長嘆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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